（一）
  张凌是一个接近不惑之年的男人，一个平凡得再平凡不过的男人。
  张凌平时不是在打麻将，就是和朋友喝酒喝到半夜，一边喝，一边吹牛，海阔天空的吹，从外太空到美国总统，从满洲里吹到海南岛。等到了家里，一个人空荡荡的房子，老婆早就已经离开他了，就是因为他喝酒，喝多了就胡说八道，撒泼耍酒疯。张凌心里苦啊，有时也不是他想喝多，可就是控制不住。
  这天夜里，张凌又喝多了。张凌摇晃着进了家门。家里没有女人，一股酸臭的味道，汗味混着酒臭味。他进来的时候还一不小心撞倒了餐桌旁的椅子，他也不去扶，坐在床边上掏出香烟盒，烟盒里只有一支香烟了，点上吸了几口，任由烟灰飘落在地上。
  他顾不上那么多，烟头一掐，鞋一甩，外衣也不脱，直接钻进了被子里。被子已经好久没有换洗了，他也根本不在乎，不一会儿呼呼地睡去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他先闻到一股香水的味道，奇怪了，他从来不用香水的。他挣扎着撑起半个身子，马上睁大了眼睛，这是在什么地方啊？他努力地揉揉了眼睛，不是在做梦吧，他没有睡在自家的床上，完全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干净宽敞的卧室，席梦思大床，质感良好的纯棉被褥，床的对面一台大电视，里面倒影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有点秃顶的男人。
  （二）
  这个男人是谁啊？张凌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真的不是做梦吧？
  “你起来啦，今天佳佳我去送，你不是上午还有会吗？”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从卧室里的卫生间里传出来。
  张凌吓得赶紧又钻进被子里，还用被子捂住脸。
  “怎么又睡下去啦？赶快起来啦！我要先走了，嗷，昨天张局的事，你要上点儿心，看看这事儿能不能办？”
  “还有佳佳明年上高中的事，我们选定的那家加拿大的学校昨天通知说申请资料通过了，不过要担保人和一笔担保金，这个下班回来我们再商量吧。”
  说完，一阵拖鞋声走出了卧室。在客厅里一阵大呼小叫，一个孩子的不耐烦地应答，磨蹭嘀咕了一阵，跟着高跟鞋急促的声音推门而出了。
  这时，张凌才敢慢慢地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头来。
  他真的有点恍惚了，昨晚他不是和哥几个吹牛吹到半夜吗？喝多了就回家睡了吗？这是怎么了呢？
  他坐起身来，仔细观察周遭的一切，这确实不是自己家。这里比自己家要干净和高档多了。宽敞的卧室里有独立的盥洗室，讲究的家具和装修，欧式的落地窗帘，看到电视，他才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头发，确实稀少。
  他一股脑爬起来冲进卫生间，镜子里这个男人是谁？
  张凌平时是很健壮的一个人，虽然也是近40了，可还是有点老帅哥的味道，眼前这个男人个头和自己差不多，可明显要老一些，松驰的眼袋，微微胀起来的肚腩，地中海式的发型。张凌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在那里。
  不知所措……
  （三）
  老天爷，我这是怎么啦？张凌有点手足无措加上愤怒的感觉。虽然他对原来的自己不怎么满意，日子也过得浑浑噩噩，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意外了。对于这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他完全一无所知。
  不知道在镜子前愣了多久。张凌觉得还需要时间适应这一切，他在努力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很正常。除了在车辆段上班，就是和哥们喝酒、打麻将，没发生什么离奇的事情。
  现在这个样子，该怎么办？他无缘无故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要扮演一个他不熟悉的角色，他想活回原来那个自己。平静、平静下来，深呼吸……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天马行空的思路，是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他走过去了拿起来，一个显示为小王的来电，张凌接起了电话。
  “徐总，我已经到了，在楼下。今天我接您一起去参加市里面的会。”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
  “嗯嗯。”张凌含糊着答应，马上挂了电话。他发现自己开口的声音也已经变了，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打起精神，洗了脸，张凌从衣柜里找了一件档次不低的西装穿上，拿上手机，又从客厅里找来了公文包，出门通过门口的专用电梯下了楼。
  司机小王见他下来，赶紧迎上去，到他那一侧为他打开车门。上了车以后，张凌也不便多讲话，一路低着头。司机小王以为他不舒服也不敢打扰。
  张凌拿出手机翻阅里面的信息，这是一部刚刚上市的新款手机，微信里有几百个联系人和十几个群，他也不知从什么地方看起，随意地浏览朋友圈。这时，一个头像前出现了一个红点，提示有新的信息进入。
  这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头像，是一张女子的风景照，具体的样子离得远，看不太清。身材匀称，年轻动人，备注名是许艳。
  张凌点击这个对话框，弹出两个字“想你”。
  张凌一惊，按照他的经验，这个女人应该不是徐总的爱人，爱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应该不会大清早的发这种信息。这个徐总应该是有家室的，不是还有一个叫佳佳的女儿吗？他想往上看，什么信息也没有。他决定不回信息，抬头看向车窗外。
  （四）
  车在路上飞驰，这时，他发现这是一个南方的城市，距离他的家应该相当的远，在他的家乡现在这个季节已经要穿羽绒服了，而这里还是初秋的感觉。
  车子进了市政府大院，在一个会议楼前停了下来。看到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有人认识徐总，微笑着叫声徐总，算是打招呼。张凌只能敷衍着打招呼，他努力维持着徐总的身份。
  他回身交待小王一声就在附近等着，然后跟着人群走进了会议大厅。今天的会议议程是市政府关于新一年的市区规划方案征求意见。大致内容是推进城区改造，扩建新市区。主要领导都参加了，要求大家献言献策，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这个张凌真的不懂，他只能假装在听，时而沉思，时而点头。
  平时张凌上班并不是很忙，主要是负责车辆段的机车维护，他们属于北方局的一个枢纽车站，虽然机车这几年大幅改进，技术需求提高很多，可局里也补充了很多新人，刚刚高校毕业的年轻人有技术基础，加上有专业设备，所以张凌平时并不忙。名义是个小组的头，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老工友混在一起，除了喝酒打麻将，他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或者有时上网打打游戏。对于今天会上讨论的事情，他真的不是很懂，而且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属于大人物的事情，也不是他这个层面需要关心的。
  他假装在听，低下头看手机，微信里弹出许多个头像，有几条引起他的注意：
  财务部主管：“徐总，我知道您很忙。我们上次工程项目的款一直没有回来，我也打电话和甲方联系了，他们回复说目前账上没有钱，还要再等。而银行那边宋主管又打电话过来如果这个月不还贷就有违约记录了，下次有项目再申请贷款就有问题了。希望您抽空两边沟通一下。”
  工程部小刘：“徐总，知道您在开会。电厂二期的周边配套项目设计图纸出来了，甲方和监理方都不太满意，等您会后我和您详细汇报一下吧。”
  老爸：“冬仔，在忙吧，你妈这两天膝盖上的骨刺又犯了，腰也不太好，你有空回来一趟吧，也看看她，宽慰一下她。”
  佳佳班主任莫老师：“佳佳父亲，你好。我是佳佳的班主任，在这里有个事要和你说一下，引起你的注意。班上有个男孩子老是接近你们家佳佳，而且有同学看到他们放学后一起去看电影，还搞什么连睡，我们学校是反对孩子过早谈恋爱的，希望您能来一次学校，配合起来一起约束孩子，引导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学业上。”
  张凌觉得有点蒙，这信息量有点大，说实在他平时不考虑那么多事情。这里每一件事情他都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来处理，比如孩子的事情不是应该交给孩子妈妈吗？还有两条信息引起他的注意。
  一条是金川中学同学群：“今晚聚会不见不散！新港湾海鲜酒楼v1包厢！好酒配好菜！共叙豪情！”
  后面还有一堆发言：“点赞！必到！发红包！”
  还没看完手机振动了，开会的时候他调成了振动模式。显示是吴同学，振动了半分钟左右，停了下来。
  他没有接。
  他回到微信同学群界面，打了一个笑脸。留言：“开会，晚上尽量到。”这好像水面上丢进了一块石头，后面马上引起一堆反应。许多@他“老徐，你必须来”“校花都来了，点名要见你的”“徐哥，下班我去接你，昨天不是说好的吗？”
  他无奈地摇摇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五）
  还有一条信息，就是早上的许艳。“你为什么不说话，不是说今天要过来陪我的吗？”
  张凌想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女人谈恋爱了，老婆是他的中学同学，婚姻生活几年后两个人就无话可说了，之后他染上了酗酒的习惯，和女人的交流就更加的少了。
  他不知该如何回复，可手指确偏偏在屏幕上滑动，“开会”
  不一会儿，对方回复：“那一会儿说”
  张凌抬起头，把注意力回到会议上面。后面的会议，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度过的，他的脑子里老是出现许艳这个名字。他用手指习惯性地来回摆弄着签字笔，在平时他多半是在玩打火机，可这里是不让抽烟的。
  会议结束的时候，他稀里糊涂地和周围的人匆匆告别，快步走出了会议大厅。就在他马上要离开大门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老徐，老徐……”张凌并没有意识到是在叫他，接着一个脚步声的小跑追到他身后，并且用手拍打他的肩膀。
  “老徐，你等等……”
  “啊，”张凌错愕着转过身，发现是一个微胖的男子，一副金丝眼镜加上考究的西装，“啊~~啊，是您啊”张凌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老徐，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啊”
  “没事，没事，单位还有点事”张凌只能找借口，其实他的本意也是要回公司的。
  “上次和你说的事怎么样？可以考虑吗？”
  “啊~~哎，最近的事情特别多，您是说……”
  “我们家的孩子，我姐家的小孩，今年大学毕业，想来你们公司实习，后面看看能不能留下……”
  “这是小事儿。”张凌一不小心留露出北方人的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性格，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马上又说，“等我回去和我们人事部的经理打声招呼，你给我一个名片，我让人事部经理给你电话。”说着拿了名片，匆忙和眼镜男告别。
  等走出会议大楼，他发现司机小王就在门口等着，没等他开口，小王连忙说把车开过来，让徐总稍等片刻。等车来了，张凌上了车，发现车内的空调已经把温度调得最好，不冷不热。小王问他要去什么地方，他也不知如何说，只能回答先去公司。
  这时手机响了，显示来电就是许艳。
  犹豫了片刻，张凌接起了电话。
  “喂”他不知该说什么……
  对方一直不说话，隐约听到一点咳嗽的声音，过了好久，一个年轻的女人的声音传过来，“会开完了？老地方见？”
  “嗯”了一声，张凌就挂断了电话。到现在为止，张凌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接电话，又为什么答应了这个女人。他习惯性地去抓头发，发现头上的头发实在是少得可怜。
  他注意到司机小王正通过后视镜看他，马上停止了动作。然后说先不回公司，还有一个会要去参加。
  （六）
  老地方？老地方是哪里？张凌打开微信，在许艳的对话框输入：发个地址过来吧，司机不知道路。片刻，对方分享了一个地址链接：金川喜路登酒店。
  张凌交待司机把车开到金川喜路登酒店，然后不用等他了，先回公司。车到了地点他自己下了车，走进大堂，在大堂的咖啡厅坐下来，点了一个甜点和一杯咖啡，然后在手机微信回复：到了，在酒店大堂咖啡厅。
  好像等了很久，慢慢喝着咖啡，喝咖啡真的不是张凌平时的爱好。此时他的心情格外的复杂，焦急、犹豫、有些憧憬和盼望，又有一些愧疚，他觉得自己需要逃避，也许和许艳见面可以让他摆脱内心的焦虑。
  等待的时间一点一点地煎熬，恍惚间，张凌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初恋时代。那时他和他的前妻是初中同学，两个人的家相距不远，双方父母都是一个厂里的职工。起初两个人就是在上课的时候传传小纸条，后面一个晚上两个人在街边的小公园约见面。到现在张凌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冬天的夜晚冷风一直在吹，天上下着雪花，呼出的气息好像可以在空气中凝固，他搓着手，跺着脚在寒风里等待，并不觉得痛苦，反而是一种期盼，甜蜜的期盼。他渴望见到的人终于在两个小时后姗姗来迟，她也是冻红的脸，一路跑过来解释说父亲看得紧，不让出门，这会儿已经喝得有点多睡下了。于是两个人拉着手，其实也是隔着手套在公园里散步，美其名曰是讨论作业，还要躲着厂里父母的熟人。走两圈就要告别回家了，苦等了两个小时换来的是10分钟，20分钟的短暂相聚，可却是那么甜蜜和难忘。
  （七）
  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打断了张凌的回忆思绪，他抬起头发现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女孩子朝着他走过来，穿的应该是d航空公司的空乘制服。女孩身材极其匀称，脸上呈现出朝气和可爱，相貌比起照片上的更要显得年轻。她正一步步走过来，走到他的桌前，把箱子放下来，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张凌不敢长时间的注视这张年轻的面孔，低下头，端起眼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为了避免尴尬，问了一句：“你要喝什么？”
  “不想喝，我们上楼说话吧，这里不方便。”
  张凌楞了一下，意识到两个人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既然已经来了，就一切顺其自然吧。他点了点头，站起身结了账，然后去前台开了一个房间，从公务包里找出的身份证和信用卡都是ok的。
  拿了房卡，两个人一起坐电梯到了房间。前后进去，张凌走在后面，他注意到这个女孩子走路的姿势非常性感，他的脑子也不由得胡思乱想，进了房间以后，他转身关上了门。
  他突然感到自己身后被一个女人紧紧抱住了，一个年轻女人的火热的身体贴住了他的后背，同时她的脸也依偎在他的后脖领上。他不由得心跳加快了。
  他不敢转动身体，只由得她这样抱紧着。许久，他感到脖子上有冰凉的感觉，他伸手去摸，发现是她脸上的泪滴流到了他的脖颈上。他突然感到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努力地回转身体，用男人的臂膀把这个女人拥在怀里。她的脸埋在他的肩膀上，由无声的流泪变成了抽噎，他感觉自己的心要碎了。
  他只能努力地安慰她，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去捧起她的脸，嘴上说：“好啦，好啦，有什么事慢慢说……”
  她不理睬他，继续抽噎着。良久，好像平复了一些，然后带着指责的口气说，“你知道多久了吗？”
  张凌无从回答，沉默。
  “你答应这个月初就过来见我的，你以为你给我买个房子，然后可以不理我了吗？”
  “我……最近实在是忙……”
  “忙……忙，什么时候不忙，徐冬，你不要以为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你的钱。”
  “我可没这么说啊”
  这时女人不再那么紧紧地依偎着他，他借机拉着她走到床边。一边说；“坐下来……慢慢说。”
  女人并不十分顺从，但也没有拒绝，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来。
  张凌马上抽身走到梳妆台前，从那里拿了几张面巾纸，走过来递给女人。女人接过纸，努力平复情绪，用纸巾去擦拭眼角的泪水。
  “家里和公司里的事情都很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女人就打断了他。“她什么时候同意离婚？”
  听到这一句，张凌的头嗡了一下。他意识到问题非常的复杂，他已经涉及到一段感情的纠葛之中。
  沉默……
  女人看他长久的不说话，又开始流泪了。
  （八）
  张凌努力地稳定自己的情绪，不想被女人的哭泣扰乱，站起身走到卫生间，关起了门，拧开水龙头，用双手捧起水浇在自己脸上。几下之后，他停下动作，双手支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中的这个自己。
  现在他不但觉得这个男人的相貌有些苍老，而且还有一点猥琐，他莫名其妙地有些憎恨起这张苍白而油腻的脸。他能怎么办，他不能容忍这种关系的存在，这是一种背叛，也是一种欺骗。
  男人的本能也许告诉他这种事情是可以理解的。
  作为一个误入歧途的男人见到这样的事情，就像你在上班的路上见到一对路人因为碰撞在争吵，你无法分辨是非，也许选择走开，但现在张凌错觉的感到自己就是当事人，是这个不道德的身体致使自己陷入这个漩涡，他有责任使大家从这个漩涡中抽离出来。
  此时此刻，他变得非常冷静。
  打开洗手间的门，女人已经停止了抽泣。透过穿衣镜的映射，他看到她正在注视着他。
  （九）
  “咳……”他咳嗽了一声，“你休息一下吧……”
  “你过来……”此时女人换了一种口气，略带撒娇地看他。
  他停了一下，下意识地去摸口袋。口袋里没有香烟，这个男人也许不抽烟。
  他走向吧台，打开一罐饮料，走过来递给女人。然后自己又走去打开另一罐饮料，喝了一口。
  “艳艳……”他不知该怎么叫她，他发现她的表情也楞了一下。
  这是一个年轻而又美丽的女孩，换了另外一个场合，一个境遇，张凌也许会爱上她。可现在这个女孩的眼中是这个叫徐冬的男人，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他努力地真诚地注视着女孩的眼睛。“艳艳，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我是在骗你，我也很痛苦。”
  女孩被他的表白弄得更加地一头雾水。
  “我上有老，下有小，你逼我做这样的决定……”
  女孩好像有点明白了他的潜台词，脸上露出生气的表情。“可当初你不是这么说的……”
  为了不激怒女人，张凌换了一个口气“佳佳的班主任这两天让我们去学校，说孩子有早恋的倾向；我真不知怎么办，有时我感觉自己不太称职做一个父亲……”
  “还有公司里也有一堆的事情，我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
  女人此时好像稍微平静了一些，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我想说……我想说……如果我们可以和平地分手，我愿意补偿你。”这话一说出口，张凌马上意识到又犯了一个大错。
  女人真的生气了。她鼓起眼睛，用手指着他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当初你是怎么说的？”“我本来可以飞国际航班的，为了和你多见面，特别申请飞国内的，而且只飞东部的”“还有咱们俩的事，我本来不敢告诉家里，后面我父母知道了一再反对……”
  女人的怨气像寒潮一般，一股一股地向张凌扑来。
  他只能沉默，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应受的。
  女人说着说着，再次流下眼泪。这次是悲愤的眼泪。
  “你这个骗子，感情骗子，以为有两个钱就了不起……”
  女孩说着激动起来，站起身，拉起箱子要夺门而出。
  张凌马上上前拉住女孩，嘴里还在安慰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孩挣扎着，把没喝完的饮料泼在了他的脸上，大声说：“你放开，我不要你管，不要你管，我死我活不要你管……”
  张凌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就在这个时间，女孩挣脱了，带着箱子愤怒地摔门而去。张凌愣在原地，没有第一时间追出去，他不知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还是不是他想要的，此时他感觉自己像一片风中的落叶，凌乱而不知归处……
  （十）
  后面的事他几乎是在混沌中度过的，他感觉心情跌落到极点，先是同学来电话催他参加聚会，他拒绝了他们接他的好意，自己打车去了酒楼，那天心情特别糟糕，结果一不小心很快就醉倒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张凌发现自己又睡在自家邋遢的床上。记忆如此的清晰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老天爷和他开什么玩笑，他感觉非常的生气，自己像一个布偶被无情地摆在这边或摆在那边。
  他拿起手机，单位的同事留言为什么昨天一整天都没见他，打电话也不接，是不是生病了。
  他没有马上回复，没有这个心情。他的心里有些挂念那个叫许艳的女孩，不知她会怎么样。还有那个叫徐冬的男人，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错位。
  他依稀记得那个城市是z省的n市。他想报警，可大海捞针，不知如何说明，即使是打电话去女孩单位d航空公司查，也不知如何查起。他想确认这个女孩平安无事。情急之下，他先打电话请了假，就说自己生病了，请几天病假。然后买上一张直飞n市的机票连夜赶到那里，再凭着记忆先找到酒店，然后再去找到新港湾酒楼。
  酒楼的领班确认前天晚上是在这里举办过一场聚会酒席，酒席上不少人喝醉了，不过有个大老板，他们说是大老板，叫冬哥的，醉倒后脸色惨白，不久呼吸暂停了。救护车也赶过来了，人被送到医院不知情况如何。
  听说这个消息，张凌心里又是一惊。他打听了医院的地址，又打车赶往医院。到医院再询问情况，是有一个叫徐冬的病人突发脑梗，目前还在icu抢救过程中。因为不是家属，医院方面也拒绝他的探视。
  再后来，他赶回酒店想托朋友调取酒店录像，找到这个叫许艳的女孩子，他觉得他好像欠她一个道歉，一个解释，可又不知如何说起。最终酒店方面也不能帮忙提供视频截图，因为他也没法和酒店解释清楚。
  他从心里希望他们都平安无事。
  2018-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