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耳边细微的脚步声，凤衍转过身来。
  男子峨冠博带，一身玄色朝服，面容俊美，因着这身朝服，一向温和如璞玉一般的气度之中好似又多出了几丝浑然天成的尊贵威严。
  凤衍含着笑，向她一礼，“微臣参见公主。”
  萧清梧回头示意湘灵退下。
  待湘灵远远地退开以后，凤衍才又笑着直起腰来。
  萧清梧瞥了他一眼，怪道，“本公主可没让你平身。”
  凤衍依旧是噙着抹浅淡的笑，他轻轻靠在书架边上，微微偏着头，语气有几分戏谑，“可是朝歌公主不会和臣计较这些虚礼。”
  萧清梧不服气。
  “你又不是朝歌，怎知朝歌不会计较?”
  凤衍听着她的话，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他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颇有几分无奈。
  “我不知朝歌，可却知你啊。”
  萧清梧瞪着眼看他。
  凤衍的眉眼间满是笑意。
  “你怎么来做了我的教习先生?”
  萧清梧从凤衍身前退开，走到了桌案前边坐了下来。
  她的目光透着审视。
  凤衍看起来无辜极了，他道，“微臣可是奉圣命来教习公主的，公主可是对微臣有什么不满么?”
  萧清梧笑道，“的确是很不满啊。”
  他的面上浮现一丝讶然，但依旧自若地问道，“若是公主有什么不满，不妨直言。”
  萧清梧撇了撇嘴。
  这人惯会在人后耍心眼，就算她直言了不满，他难道就会痛改前非么？
  “你当真没有做什么小动作？”萧清梧狐疑地道。
  凤衍笑了笑，“微臣怎敢。”
  既然他这么说了，萧清梧也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她的手肘架在花梨木的桌面上，支着她的脑袋，看着模样颇为惫懒。
  “凤大人，”萧清梧看着凤衍眨了眨眼，“你要教我什么?”
  凤衍嘴角笑意温和。
  “教书。”
  “哪本书?”
  “公主想学哪本书?”
  萧清梧怔了怔，哪有老师问学生想学哪本书的啊？
  正是这时，她脑中灵光一闪。
  “听说凤大人写了不少文章，还被收集编撰成册，很是受帝京的文人墨客追捧，”小姑娘笑眯眯地看着凤衍，“好像是叫《九思》吧，不如教我那个。”
  凤衍闻言失笑。
  小姑娘可是记仇得很。
  “好。”他应声。
  萧清梧看着眼前笑得温文尔雅的少年，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跟凤衍比脸皮厚她是没什么胜算的……
  萧清梧放弃了，“还是教《水云集》吧。”
  “公主不想看微臣的文章，是嫌微臣才疏学浅吗？”凤衍的神情看起来无辜又纯洁，好似又透着几丝委屈。
  这是打蛇随棍上啊！
  萧清梧有些惊疑地看着凤衍，到底还是她天真地低估了凤衍的段数吗?
  “不是我嫌弃，”萧清梧解释道，“《九思》太难了，我现在还是看不了这书的。”
  凤衍颔首回道，“公主不必担心，微臣讲书，必会让公主明白的。”
  行了啊，点到为止就行了啊……
  萧清梧感觉自己简直就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可是寻常人哪会有凤衍这样的反应?
  “行吧行吧，”她摆了摆手，“那就讲《九思》吧。”
  凤衍颔首，又道，“可是如今臣手中没有这书。”
  “没事，你讲吧，《九思》我会背……”话下意识地说出口以后，萧清梧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不妙……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凤衍。
  凤衍似乎有些讶异，“公主会背微臣的诗?”
  萧清梧冷静地道，“没有，你听错了。”
  凤衍见着萧清梧的模样不住笑了起来，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萧清梧有点想打人的冲动。
  一般情况下，要是有人敢这样，她就直接动手了，但是现在她并没有头脑一热直接上手。
  因为她打不过啊！
  一般来说，知难而上是勇气可嘉，但对于凤衍，明知打不过而打之，那不是她脑子有问题吗……
  凤衍几不可察地瞥了一眼窗外，突然收敛起面上放肆的笑容。
  他正色道，“公主，那我们今日还是从《弟子规》学起吧。”
  说着，凤衍朝她眨了眨眼。
  萧清梧怔了一下，但她很快也明白过来凤衍的意思。
  听墙角的来了。
  “一切听先生的。”她乖巧地道。
  凤衍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了两本书来，将一本递给了她。
  萧清梧看着凤衍的举动，突然明白过来。
  感情凤衍刚才真的是在一本正经地逗她玩呢……
  另一边，小楼中。
  安华悄悄地戳了戳坐在她前边的朝霞，看着朝霞转过身来，她一脸神秘地说，“朝霞妹妹，你猜我刚才看见了什么?”
  朝霞听着有些不耐烦，她压低了声音道，“先生正讲书呢，有事快说！”
  “刚才我看见朝歌走过去了，”安华的手指指向了小楼外的一个方向，“好像听说父皇单独给朝歌请了一位教习先生。”
  朝霞看着安华指向的方向，心里也有了数。
  这件事情她也有所耳闻。
  “那又关我们什么事?”朝霞看了一眼安华。
  “她跟不上我们的进度，总是不能和我们一道习书的。”
  安华看着朝霞，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她也算是明白了，和朝霞这样一根筋的选手，你是没办法挑起她的什么斗争的心思的……
  此时有目光落在安华身上，她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来。
  朝月看着安华抬起头看向她，眼神不闪不避，回以一笑。
  安华也下意识回了一个笑容。
  没等安华对过味来，朝月和身边的宫婢说了句话，便见着那宫婢走了出去。
  “朝月姐姐这是?”安华看着朝月有些犹疑地问道。
  朝月柔柔地笑着，轻声道，“安华妹妹不好奇么，父皇为朝歌请的教习先生能是谁呢？”
  “是谁呀？”安华有些好奇地道。
  朝月掩唇笑了笑，道，“妹妹派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
  看着窗外探头探脑的宫婢离开了，凤衍这才向席上的萧清梧点头示意。
  萧清梧提笔在纸上书下一句:人走了吗？
  凤衍颔首示意。
  萧清梧这才开口问道，“是皇帝派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