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严蓁蓁便能叫你如此，那我呢?”秦桑紧闭着双眼，强忍下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我手中的璃龙青玉对你的威胁不是更盛，将来，你是不是也会这般对我?”
  人对权力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他今天可以为瞭牵制严家要瞭严蓁蓁的命，那将来他是不是会为瞭兵权置她于死地？
  她不敢赌，甚至不敢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信任，竟被磨灭至此？
  南陌倏然一怔，眸色愈发暗沉，一双漂亮的瞳底陡然卷起浪潮似要席卷天地一般，他声音低哑得可怕，却带着微不可闻颤音“在你心中，就是这般想我的?”
  秦桑嘲讽似地勾了勾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唇瓣：“你既都做了，还会在乎别人怎么想?”
  南陌垂着眸子，眼睫在他有些苍白的面容上打下一片灰暗的阴影，他想张了张嘴解释些什么，可却偏偏却半个字也发不出来。
  “阿陌，你还要什么，你告诉我，我都给你好不好？”她微微笑着，哽咽着发声“药我不要了，兵符我不要了，秦家军我也都不要了。”
  “你的爱，我也不要了。”
  南陌的身体瞬间僵硬，一双眸子瞪圆了直直地看着面前之人，怔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不可以，”他伸臂用力将秦桑揽入怀中，那力度几乎要将她捻入血肉之中，她清楚地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几乎要将牙齿咬碎“秦桑，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亲手折断你的双手双腿，将你囚禁在未央宫内，让你一辈子都逃不开我！”
  他死死地将秦桑抱在怀里，心中压抑得快要窒息。只要一想到秦桑会离开自己，他胸口铺天盖地地怒气和杀意便足以将他所有的理智尽数吞没，让他彻底陷入疯魔。
  秦桑猛然一怔，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一次，她开始对面前朝夕相处之人感到切实的害怕和恐惧。
  “阿桑，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做得出来的，所以”南陌放缓了语气，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秦桑柔顺的长发，明明声音低柔宛若情人间最亲昵的低喃，可却字字强权“不要再说今天这种话了，也不要逼我真的这样对你，好吗？”
  “你疯了，”秦桑嗫嚅着唇瓣，一双美眸中蕴满了泪水与惊惶“南陌，你疯了。”
  他怎么可以对她说出这种话？他怎么可以……
  未央宫外的雨越下越大，也越下越冷，秦桑只觉得自己从心尖开始，四肢百骸都冰冷得发僵，一点也动弹不得。
  “疯了?对，我是疯了”他低低笑出声来，从喉咙里发出愉悦的震动，声音如同鬼魅“。阿桑，我既已然身处地狱，你便也再别想重回人间。”
  既然她已知晓一切。那么这一次，他再也不用压抑自己，他再也不用因为处处顾及她的想法感受而将所有的阴暗面掩藏。
  他要让秦桑只属于他，永远都只留在他一个人身边，不惜任何手段。
  秦桑感受到面前之人顺着自己光洁的额头一点点落下温热濡湿的吻，在触及她的面容上的咸涩后微微一顿，随后轻碰了碰住她微凉的唇。
  他低声呢喃道“阿桑，乖……”
  那一刻，她知道她将他心底的恶魔彻底释放了出不来
  可却她什么也做不了。
  雨还在下，滂沱大雨肆虐在皇宫中的每一个角落，避无可避。
  她只身一人，晃晃荡荡地走在雨中，眼眸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全然不顾雨水在她身上拍打肆虐。
  “桑儿！”雨相远远看见秦桑，急忙支着伞向她跑去。
  秦桑在未央宫久去未归，外面雨又这样大，她心中实在放心不下，本想着前来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谁料却看到般景象。
  她跌跌撞撞了半路，终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双手狠狠掩住口鼻，雨水混杂着泪水从她指缝间不断落下。
  “我们回不去了，”她听见秦桑在雨中呢喃，一字一句“再也回不去了。”
  也许自从先皇驾崩、真相大明的那晚，他们之间就早已注定不复从前。
  隔阂既已有了，又怎么可能说消除就消除的。
  只是当时的他们，执念都太深，以为爱一个人就是相伴一生，谁也做不到放手，谁也做不到率先退出。
  之后种种，也不过是越陷越深罢了。
  在这段感情里，他们都是输家，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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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宫中人人都知道飞鸾宫的那位病了，听说一病便是接连着四五天不曾下床。
  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只听说在帝姬病的前一天晚上去过未央宫，里面的争吵声大得吓人。
  之后陛下脸色更是从未有过的难看，稍不顺心便是大开杀戒，闹得整个皇宫上下是人心惶惶，在无人敢提飞鸾宫那位半句。
  “帝姬病了好几天了，怎的也不见来位太医给瞧瞧?”小宫女往了眼不远处的飞鸾宫，皱眉问道。
  “嘘，这话你可别到处说”一旁身着青萝衫的宫女小心翼翼地环顾了四周，压低声音道“自从那件事过后，陛下对帝姬是彻底失了望，谁要是提起帝姬半句，弄不好脑袋都得搬家。现在宫中人人自危，谁还敢给她瞧病?”
  想当年，这宫中上下谁人不知陛下对帝姬那是盛宠不衰，比对自个儿的亲生妹妹都好。大家只道是陛下眷顾帝姬乃大将遗孀，且只身在宫中孤苦无依所以才倍加怜惜。
  而此举在满朝文武中也是获得了一片贤明之声的称赞，飞鸾宫一时间更是风头无量，那个不得巴紧着讨好。
  可再看看如今的一派凄凉景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莫过于此了吧。
  “现个儿皇后娘娘昏迷不醒，帝姬又病着，那后宫岂不是全然成了贵妃娘娘的天下?”那宫婢眨巴了下眼睛，问道。
  “贵妃娘娘这般温和亲善，真要她做了主，咋们才是沾了福气呢。”那青萝衣衫的宫女点了点对方的脑门，两人打打闹闹地逐渐远去……
  “这些趋炎附势的奴才”谨妍愤愤地骂道“帝姬以往是怎么对待她们的?如今一出事，个个都恨不得像避瘟神一般地躲着。”
  楚清长睫微垂，声音轻柔“算了谨妍，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她抬眸望了望被侍卫们重重包围的飞鸾宫，低低道“我让你办的事，可都办妥了?”
  飞鸾宫中有阿萝照料着，便是太医院那帮子人不来，桑儿的病也无大碍。
  只是皇后那边形势严峻，听说已经昏迷不醒了好几天了，整个太医院上上下下是没有丝毫办法，若是再得不到及时治疗，恐怕撑不过一个月……
  眼下唯一可以救皇后性命的也只有秦桑一人。
  可偏偏这时候秦桑又被禁足，她出不来，旁人也进不去。故而对于外面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
  “放心吧公主，奴婢已经都办妥当了。”谨妍答道。
  纸条已经托送饭菜的宫女们偷偷送了进去，想来这个时候帝姬应该已经看到了吧。
  楚清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桑儿，接下来就都看你的了。
  飞鸾宫内。
  晶莹如玉的手指一下下地扣着桌面，手的主人神色凝重，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不我们去求一求陛下，至少让帝姬看一眼皇后娘娘的情况到底如何了。”阿萝开口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秦桑摇了摇头“她的病非清髓丹不可医治，若无丹药，看了也是白看。”
  “那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阿萝跺了跺脚，语气急切道。
  皇后病情她比谁都清楚，若是再不及时治疗，别说一个月，怕是连二十天都撑不了。
  “阿萝你先别急”雨相劝道“桑儿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你且给她点时间，让她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闻言，秦桑轻扣着桌面的手指蓦然一顿，淡淡开口“眼下也只有一种办法了。”
  “什么办法?”二人异口同声。
  “出宫，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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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姬，我们这样真的行吗?要是陛下发现了，非得剥了咋们的皮不可。”一想起南陌的神色，阿萝就忍不住浑身一颤。
  想当年秦桑就是夜里偷偷跑出去和严子晔喝了个酒，南陌那张脸就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恨不得将京都翻出个底朝天来。
  如今他们本就在冷战期，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被南陌知道秦桑跑出了京都，一时半会儿还了无踪迹，非得将整个南楚翻个个来不可。
  “放心吧，有雨相在宫里照应着，便是等他发现了，我们怕是都快到沧州了。”秦桑驾驶着马车，扭头对车厢内坐着的阿萝安抚道。
  她掐着每日午时宫女前来送饭的时间点偷偷将自己和阿萝与送膳食的两个掉了个包，借此来了招瞒天过海，偷偷溜出了戒备森严的飞鸾宫。
  但这招怕是撑不了多久，想必不出三日便会有人发现那两名宫女失踪之事，届时顺藤摸瓜便能发现她们这点猫腻。
  故而她留雨相在宫中，一是怕人多行动不便，二是为了有个照应，若是出了什么事好利用秦家暗卫密信知会自己一声。
  “可若是我们在沧州未能求得药呢?”阿萝问道。
  沧州地处南楚东部边境，南北狭长，同时与东晋，北齐两国相邻，三国在此相互往来通商，且多巨贾世家盘踞，是南楚贸易最为繁华之地。
  听说那里有个药庄唤作百草阁，好称藏尽天下名贵药材，只有你没见过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秦桑也是冲着这个名头，想看看能不能在那里寻到制作清髓丹的最后两味药材—雪兰芝和四方草。
  “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的，”秦桑望了望夜空中皎洁的孤月坚定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