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是直到几个月前她才发现，这清髓丹药效太强，蓁蓁身子又太弱，服用后虽能让她几近恢复如初，可一旦停用，便会让她的身体状况急转而下，届时性命可危。
  眼看着她送蓁蓁的那瓶清髓丹已然用完了大半，可偏偏其中最关键的几味药材紧缺，下面又迟迟未向御药局供货，她这里还正因此事忧心，若是剩下的小半再被南陌拿了去，蓁蓁的身体怕是根本撑不到下一批药炼好。
  “送人了?”南陌抬手勾起秦桑耳边的发丝，轻轻撩至而后，拇指有意无意地摩挲过她的脸颊，音色低缓“让朕来猜猜，楚清的身子自那次你拿走朕的火阳珠为她诊治之后已然大好，便是连伤寒也少有，应该是用不上了。想必这放眼整个宫中还能让你这般劳心劳力的，也是有皇后了吧。”
  “南陌，”秦桑猛然抬头，一把钳住他轻抚自己面颊的手臂，肃然道“蓁蓁她全靠着这几颗丹药续着性命，你若拿走清髓丹，无疑是要了她的命。”
  “可若是没有那几颗丹药夏舜英撑不过三天就会死！”南陌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臂，陡然提高了音量，厉声道。
  看着秦桑被自己震得全然愣住了面容，南陌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语气轻柔道“桑儿，皇后的病情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届时朕在让太医院用最好的药材、倾尽全力替她修养好身子，可夏舜英的状况确是一刻也脱不了了，这其中孰轻孰重，你难道分辨不出吗?”
  感受到他怀中久违的温暖，秦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夏舜英是为救他而性命垂危的，他想救回她也是情理之中，他方才凶自己也只是因为有些着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再无其他……
  “你要多少?”秦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开口问道。
  闻言，南陌眸色一亮，道:“不多，三粒便足够了。”
  “不行！”秦桑突然推开南陌，恼怒道“蓁蓁所剩总共也不过四粒，若是给了你，你要她怎么办?”
  即便是药材今天就能到，炼制丹药少说也要一月时间，她起码也得留着两颗以备后续
  “最多只能给你两粒。”秦桑皱了皱眉，不情愿道“而且你还得下旨命御药局马上供应所需药材。”
  “这……”南陌微微皱眉，有些迟疑。
  “你若不愿便另寻别的法子。”秦桑冷冷开口，神色已然不悦。
  “好，”见秦桑反口，南陌立马应了下来，伸手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你说如何便如何，朕都依你。”
  秦桑努着嘴朝他怀里拱了拱，小声嘟囔道“不依我你还想依谁。”
  听到对方的低语，南陌埋首在她脖颈处轻笑了笑，美眸中温柔缱绻，却在不经意间划过一丝暗流……
  ==================================================================
  眼看着便要入深秋，空气中凉意习习，秦桑紧了紧身上的织锦羽缎披风，不自觉咳了几声。
  “你瞧你，又咳嗽了不是？”阿萝端来了一杯热茶放在秦桑手中，嗔怪道“之前手臂受伤让你好好养着你不依，这些年来身子本就大不如前，平日里也不知道忌着些口，尽捡着凉茶喝，脾胃也是越发不好了，自个的身子自个也不知道爱惜些。”
  “方才不过就是喉咙又些发痒罢了，并无大碍”秦桑接过茶杯轻嘬了一口，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夏……夏贵妃她身子可好些了？”
  算算距离她服用清髓丹也有一段时日了，按理说应该有些效果才是。
  “你且放心吧，早已脱离危险了，现在人也清醒着，就是身子还有些虚弱，想必再修养个十天半月就能下床行动了。”阿萝拿起早已备好的手炉，放入秦桑手中时不经意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皱眉轻声自语道“怎么这样凉？”
  秦桑连忙缩了缩手，笑道：“夏贵妃无碍便好。说起来也有些时日未曾见过蓁蓁了，今日正好无事，你且陪我去华阳宫走一趟吧”
  不知怎的，自从围场狩猎之后，南陌便似乎比平日更加忙碌了，鲜少来飞鸾宫不说，就连她几次寻找他也未见人影。对于南陌对她的感情她虽从有过怀疑，可这段时日的冷漠却也叫她心中委实不是滋味……
  “桑桑，桑桑？”严蓁蓁伸手在秦桑眼前晃了晃，担忧道：“你今日怎么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秦桑猛然回过神来，勾了勾唇瓣浅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提起这个话题，秦桑垂了垂眼眸，暗暗想道：这个月过去若是御药局的药材再没到，蓁蓁的身体怕是就撑不过下个月了，不行，她还是得向南陌催催此事。
  “你且放心吧，我身子好，咳咳……”严蓁蓁弯了弯眉眼正欲回答，却猛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秦桑连忙起身，轻抚着她的后背为其顺气，着急道“怎么会咳得这样厉害，这个月的药可按时吃了？”
  蓁蓁摆了摆手，缓了片刻才直起身子绽了绽梨涡：“无碍的，不过这几日天气变化得快，有些着凉罢了。”
  秦桑皱了皱眉，有些放心不下抓起她的手腕便要替她诊脉：“我还是替你看看罢”
  “不用这么麻烦了，”严蓁蓁不着痕迹地躲过了秦桑，递了一盘酥点放在她面前，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还没有尝过我亲手做的栗子糕呢吧，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秦桑看了眼对面之人一双晶亮充满期待的眼眸，微微叹了口气：“这次就先放过你，若是再不注意着身子，今后我便遣人来时时监督你，叫你长长记性。”
  严蓁蓁乖巧地点了点头，眨眨美眸道:“遵命！”
  秦桑无奈地摇了摇头，拾起一块栗子糕送入口中。
  酥软可口，甜而不腻，看来这丫头的手艺果真是不错。
  她正欲开口称赞几句，便见面前之人面色愈发苍白，指尖微颤，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你怎么……”秦桑怔了怔，话还问完，眼前便已是一片血红。
  “咳咳……”严蓁蓁只觉得喉间一片腥甜，五脏六腑抽出般地疼痛，紧接着便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蓁蓁！”秦桑连忙扶住她，整个人都惊慌失措道“怎么会这样，你这个月不是服用过……”
  她话至此突然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脉象虚浮浅弱。
  不对，她猛然抬起头，说出的每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药呢？”
  严蓁蓁面色苍白，眼神躲闪，掩了掩袖口，有些费力地张嘴嗫嚅道：“药，药……我吃了。”
  “我问你药呢！”秦桑猝然站起，大吼道，顿时整个大殿都回荡着她怒不可遏的声音，吓得周围的侍女跪倒了一片，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她从未见过这般的秦桑，霎时吓得整个人往后缩了缩，迟疑地伸出手拉了拉秦桑了袖口，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唇瓣，轻声道：“桑桑，我没事，我真的没……”
  严蓁蓁话还未说完，便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猛然抓住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每呼吸一次，都会有疼痛从胸口窜出，沿着全身散开，她再也忍受不住，眼前一黑，便无了意识。
  “蓁蓁！”秦桑见状一下子慌了神，抱起她便向寝卧冲去。
  “怎么样了?”还不等阿萝诊脉，秦桑便急切地开口问道。
  阿萝迟疑了片刻，咬着唇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低沉“不太好，皇后娘娘她身子本就虚弱，说不好听的点，就是全靠清髓丹吊着性命，这药物一断，恐怕……”
  闻言，秦桑心猛然沉到了谷底，胸口不断剧烈起伏着，南陌……
  为什么，秦桑狠狠闭了闭眼眸，他明明答应过她的，为什么！她紧紧握着拳头，甚至能清楚到指甲钳入掌心时的疼痛，沉默悲绝的怒火冲破了她所有的防线，这一刻，压抑的情绪再也无法手理智的束缚，胸中失望，愤怒，伤痛交杂充斥，叫嚣着就要破体而出。
  夏舜英的命是命，蓁蓁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明明知道一旦拿走了这个药，他们的关系讲会面临怎样的状况；明明知道着这个要对于她有多么重要；明明知道没有这个药，严蓁蓁会死啊！
  可他却还是拿了！为什么?
  秦桑摇了摇头，长睫之上一片晶莹，只觉得心中的委屈，悲伤几乎要将她压垮。
  他们之间这段感情走得太难太艰辛，南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她又咽下了多少的痛楚，谁欠谁的早就已经说不清了。
  她原以为，她既认定了他，那么将来的路无论是通往天堂亦或者炼狱，她都应陪着他走一遭。
  所以她可以忍受他的阴晴不定，可以原谅他的偏执敏感，因为她坚信他爱自己，不会伤害自己，更不会欺骗自己。
  可现在呢?他所作一切又算什么?他要她如何为他辩解，又如何去原谅他?
  “阿萝”秦桑晦涩地张了张口，嗓音微微沙哑“你替我照顾好蓁蓁，我要去未央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