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他妈出了纰漏，你说你现在办事，越来越不靠谱，见天儿毛兔子似的！”
  又一批货扑了空，岳来财想想就恼，把老薛找来痛骂一顿。
  “岳爷，我这回可是按照您的吩咐，亲自盯梢的！这批货从入了京路，就换了咱们的人，可谁想到点儿背，半道被警务局的人给截了，你说这群孙子，胃口忒大！”
  在老薛说话的时候，岳来财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他，想从他那张老实憨厚的脸上看出哪怕有一丝说谎的成分。
  薛老急得搓手顿脚，这都第三回货出问题了，前两回都是王老板的货临到北京的时候，就把整个走货帮子的人全换了，连走货的线路也是临时更改，才害得岳来财的人白白蹲守，扑了空。
  “警务局的人不是都打点好了吗，怎么还去拦你们的货？”岳来财简直火冒三丈，双眼瞪得如铜铃大。
  薛老缩了缩肩，“我……哪知道啊，这群人收钱的时候啥话都没说，回头就翻脸，甭说您了，这回损失惨重的应该是王老板，那可是整车的货都被吞了啊……”
  岳来财一挥臂，薛老的半边脸上就盖了五个手指印，“我们还他妈的折了七个人呢，狗日了的！”说完往地上啐了一口。
  薛老只觉得被打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可也不敢拿手去摸一下，“这一巴掌是我该！您这么信任我，提拔我一步步走到今天，我却连这点儿小事都没办好，枉害了七条兄弟的性命，我就是个走迹的废物点心！”
  “甭跟这盖张纸哭得过儿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好好盘查一下！这事我看没那么简单，王老板，哼，他能是个善茬？那群穿警服的就算是借他妈十个胆儿，也不敢放份儿动上海黄老板的线！你回去面儿上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暗地里查一下，是不是王老板发现了什么？”岳来财没有把话全说完，他怀疑是王老板和警务局的人联了手儿，要不然怎么卡得这么准，端了自己布在暗处的人？还有，这个老薛是不是已经倒戈，成了王老板的人？
  老薛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回去一定留个心眼儿，好好查查，保证不露马脚。”
  岳来财走近老薛，轻轻拍了拍老薛红肿的半边脸，咬着牙槽吐出了一句话：“你记住喽，七条兄弟的命不是白丢的，如果让我发现是出了内鬼......”接下来的话不用说，以岳来财一贯的狠辣绝情，也知道背叛者的下场绝不会好过。
  真是贼喊捉贼，岳来财自己就是个大内鬼，坑了前老板不说，连自个儿亲自提拔的人也信不过。
  薛老禁不住恐吓，腿一软跪了下来，“岳爷......您就是借我十万个胆，我也不敢做这种背地里搞鬼的事啊！再说了，我就是个凿辈儿，也是您一手拉拔上来的，这些个损阴德的事儿，要真是我做的，我成什么人了......”
  “不是你做的最好，省得我还要费死劲废了你！”岳来财当初肯提拔薛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薛老的底子干净，且为人怯懦没什么野心，是给个甜枣就能屁颠屁颠跟着你转的人。他把跪在地上的老薛扶了起来，放软了一点语气说道：“记住我说的话，好好儿跟着我干，岳爷我就绝亏待不了你。要是你有了异心，那你就是根点燃的蜡烛，长命不了了。”
  薛老唯唯称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岳来财的公馆。他永远忘不了当初岳来财就在他的面前，把王老板手下一个得力助手连捅数十刀致死的画面，那天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到现在都还遗留在他的鼻子里。
  薛老跌跌撞撞回到了家，薛鹿薛麂皆被父亲苍白的脸色给吓住了，俩人扶了老父回房，薛鹿着急地问道：“爸，您这是怎么了？呀！脸怎么肿了半边？！”
  薛麂看出了这是个巴掌印，忙拽了薛鹿的下摆，示意她别再问了。
  薛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巴掌印，惊悔地捂住了嘴巴，可是话已经问出了口。
  果然，薛父闻言忙捂住那半边脸，一张老脸上尽是难堪。
  薛鹿再开口，声音里有了哭腔：“爸，是谁打了你？是不是又是那岳来财？！”
  薛父忙说：“鹿鹿，爸没事，你带着麂麂回屋去睡觉吧。”一副疲惫不堪，不欲多说的样子。
  薛鹿还要再开腔，薛麂把她姐给拽了出去。
  薛鹿不满地挣开，“你干什么拉我，咱爸被打了，你瞎了？！”
  薛麂白了薛鹿一眼，“这事儿是头回吗？你这样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除了给爸添堵，顶什么用？”
  “你主意大，你倒是想出个法子来啊！反正，这口气我绝对咽不下去！”
  薛麂虽是双胞胎中的老幺，却总事事考虑在姐姐前头，比当姐姐的薛鹿更要稳重几分。“爸也没说一定是岳叔叔打的，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想干嘛去？还想打上门去吗？”
  “不是岳来财，还能是谁？上回他来找爸的时候，回来爸也是这副被吓得丢了魂的样子。他是认定了咱爸是个软柿子，可着劲儿欺负呢，咱腰杆子再不硬起来，爸哪天不定就被那帮人欺负死了！”薛鹿气到脑袋发晕，眼睛里泪花一闪一闪的。
  薛麂心里也替父亲感到担心和心疼，可是她们两个女孩子家，能怎么办？
  “小麂，要不然……咱们杀了岳来财吧？”薛鹿幽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薛麂还以为听错了，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薛鹿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说，咱俩替爸爸杀了岳来财吧？这样，爸爸就再不用受那帮人的控制了，咱们也不用再每天活在提心吊胆里。”
  “你疯了！杀人，亏你想的出来！”薛麂捂着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因为震惊而尖叫出来。
  薛鹿抓住妹妹的手，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狠戾，“薛麂，你听着，岳来财一天不除，咱们薛家就要一直受他的压迫。你别忘了，他对咱们姐儿俩已经有了觊觎的色心，难保他不会有兽性大发的一天，真到了那会儿，再将他千刀万剐还有什么用。”
  薛麂只觉得心里突突跳的厉害，薛鹿说的话的确是每个字都听进去了，可是却一个字都听不懂，“姐姐，你说的是杀人啊……不是套圈摇彩摸石猴儿这些寻常事儿，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蹲牢狱的……”
  “不会，只要我们做的隐蔽一点儿，没人会知道，连爸也不许告诉！”薛鹿把这个主意说了出来，好像终于说出了放在心底里很久的想法。
  薛麂心里害怕极了，姐姐虽然平时总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她决定了要做的事，那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
  促使薛鹿下此杀心的缘由中，倒有一样儿是妹妹不知的。年前她陪着父亲去岳家送礼贺年，薛麂因为生病了没同去。在那次贺年宴中，岳来财趁着酒意，多次在父亲没注意的情况下，对薛鹿涎脸饧眼，动手动脚。当时受的窝囊气藏到了现在，之所以一直不告诉父亲与妹妹，是因为本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自己吃了亏还要大声嚷嚷，岂不是自掉身价。因此，今天父亲再次受辱，她便再也耐不住，要新仇旧恨一起向岳来财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