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永正从火场里跳了出来，正当他举目远望，寻找出路之时，隆隆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地呈进他的耳中。
  不多时，黑压压的军队将宜春宫的前前后后围了个水泄不通。
  “快……快救皇上……”
  一见整个宜春宫都燃烧起来，长孙成泰领在队伍的最前方厉声疾呼。
  龙骧军与千牛军的将士们纷纷散开，他们快速跑去宫殿后的渼陂湖取水，但宜春宫早已一片焦土，他们所做所为更像是一场心理安慰。
  长孙成泰揉搓着双手，他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宫苑外来回踱步。
  几次他想冲进火光四溢的宜春宫，都被左右拦在身后，劝他冷静。
  程永正早已乘着夜色摸出禁军的重围。
  皇帝交代他把东西交给卫澍恭，他本需要纵马奔向山东，心无旁骛地照办。
  但立于山丘之上，凭高远望，他忽地想起在山谷中潜行的那群不明来历的人。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迅疾，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他确信躲在暗处的人还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离开风暴的中心固然重要，但是了解风暴的形成，才会让自己的下一步更有的放矢。
  他曾是军中斥候，明白军情的重要，决定再做一番观察。
  就在禁军全力扑火之时，程永正发觉不远处的山坡上蓦然浮出一支军队，他们全副武装，露出头来又很快潜入山间密林。
  就在程永正诧异之时，一队人马骤然逼近长孙成泰所在的方位。
  两人于马上并辔前行，身后跟着的是十几名重装的随从。
  “长孙成泰，你竟敢火烧宜春宫，密谋行刺皇上……”
  马上有人朝着宫苑前的长孙成泰高呼。
  程永正所在的山坡虽然不高，却可俯瞰宜春宫，来人像是故意将声音大声吼出，程永正对这声音也是听的真切。
  “西凉王，你什么意思？”面对肇式奇的诘问，长孙成泰反质。
  “什么意思你自己应该清楚，你一个相国，不留守京师处理政务而是与武人一道调兵进抵宜春宫，纵火谋害君上，事实就在眼前，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抵赖的吗？”
  “西凉王，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受皇上之命前来，有虎符凭信于此”，长孙成泰说着，从内里掏出虎符。
  “好端端的，皇上为何调兵来此？分明是你上次来宜春宫时窃走了虎符……”
  “魏王，这些时日你们吃住在宜春宫，这里什么时候着的火你们应该最清楚不过，不过我倒是开始怀疑，为何营区着火你们反倒安然无恙，莫非这火是你们放的？”
  听到肇式奇身旁李瞻忽地发声，长孙成泰恍然醒悟，他坚信这边大火一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来人，把乱臣贼子长孙成泰给我抓起来”，肇式奇一挥手，身后旋马侧出几名重装武士。
  “大胆，相爷承命而来，我看你们谁敢动相爷……”
  长孙成泰身旁，千牛军护军都尉贾荆武抽出横刀，护在长孙成泰身前。
  肇式奇冷冷一笑，他一挥手，密林里早已等候多时的军队排着整齐划一的队伍朝着长孙成泰的方向逼近。
  贾荆武发觉事态不对，紧忙召回正在扑火的千牛军，准备列阵相迎。
  立在长孙成泰身侧的龙骧军护军都尉伍元朗犹豫了一下，发出命令，也将龙骧军从宜春宫外召回。
  “伍元朗，难道你要与乱臣贼子一同谋逆吗？”肇式奇忽地斥问道。
  伍元朗心中一颤，他抬眼望向对面黑压压的军队，看起来是足有禁军的三倍之多。
  伍元朗的喉结涌动，人数上的优势或许可以忽视，但面对能征善战的西凉王和权势熏天的魏王，他觉得胜算渺茫，不得不多做思量。
  “伍元朗，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长孙成泰谋逆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不过是个文弱的老书袋，你可要想清楚了”，李瞻从旁暗示。
  禁军虽以虎符行事，但此刻伍元朗也瞬间明白了胜利的天平已经倾斜。
  皇帝一定是发觉了事态不对，否则也不会动用禁军，但目下来看，皇帝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否则西凉王和魏王也不敢拥兵到此。
  何去何从？伍元朗心中飞快盘算。
  “这是一场宫廷政变，而自己恰好被搅进其中”，伍元朗心想。
  “撤”，伍元朗忽地朝身后的龙骧军下达撤退命令。
  “伍元朗，你……”
  长孙成泰不安地拉了一把伍元朗的衣甲，却被他轻易摆开。
  “长孙大人，你私窃虎符，恕伍某难以从命。”
  说着，伍元朗将兵准备离开。
  “我是不是窃取虎符，等找到皇上一问便知，怎由得你们信口雌黄？”
  长孙成泰冷笑一声。
  “皇上恐怕早已被你的大火所害，无从对证了”，李瞻眸光一闪。
  “给我把这群乱臣贼子拿下，违抗者斩”，肇式奇显然觉得与长孙成泰的对质毫无意义，他撕破脸忽地发出命令。
  “杀……”
  他的身后，无数甲兵嚎叫着冲了上去。
  “相爷，您先撤吧，我们顶着……”
  情势危急，贾荆武急忙命令偏将掩护长孙成泰向长安方向撤去，而他则指挥三千余千牛军迅速摆开阵势，准备迎战来敌。
  程永正瞥了一眼千牛军另一侧的龙骧军，伍元朗正领着他们向一旁退却。
  “皇上的虎符在此，所有禁军听我号令……”
  程永正纵身跃上马背，从山坡上打马飞驰而下。
  他在山坡看的清楚，千牛军毕竟是禁军，与肇式奇善于野战的边军相比，无论是阵型还是人数都极不占优势，以此相抗必然全军覆没，而他们如果覆没，则长孙成泰必然殒命。
  程永正明白，长孙成泰是国之脊柱，朝廷不可多得的公义良相，也是鲁王李茂最心悦诚服的盟友，他肯定知道这次宫廷政变很多细节的东西，所以，一定要保住他。
  程永正的马很快停在了伍元朗佐领的龙骧军面前，他将虎符高高举过头顶，示给众人。
  “虎符在此，诸将听令……”
  伍元朗看了程永正一眼，有些面熟，想了半天，“程永正？”他惊诧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