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1】百花阁那个百花开
作者:
范清竹 更新:2021-04-28 16:35 字数:11173
“一眨眼,人就会不见。每个人走的路都不一样,但终点是一样的。”
“嘁,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是重点不一样,走的路都一样啊。既然你看不见,你就没有权利在这里下决定哦……”
“好吧好吧,难道你就看得很清楚吗?”
“……也是哎。”
一进入这恍若隔世的奇域,时空便已经错乱,无数若隐若现的镜像浮现在眼前。萧灵蝶火爆的性子似乎也平静了一些,正跟雨悠争论这些看得清不清楚事情,或许是因为性格的缘故吧,入教(?)早她许久的雨悠竟说不过她。表持这个保情,孟本剑满是无聊地朝铺开了地毯的乔子路道:“你们又在亵玩什么啊……”
秦言捂脸表示,这群人可能根本就是把这当成了一个派对一类的东西。尤其是当他看见雨悠满脸兴奋地布置好低音炮和路由器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跟他们来大峡谷就是个错误的决定……真的奇了怪了,这些衣冠楚楚的智障是怎么活下来的,而且还活得这么滋润?一个元素师要么死了,要么没死;要么在打架,要么在去打架的路上;可面前这群人压根就是一群堕落到底的死肥宅,喝着快乐水打游戏这种事情……
恨铁不成钢啊,秦言表示阿剑为什么要带自己入坑,好好做一个元素师不好吗?这群人应当封杀,噢不对,取缔!这么在心中碎碎念着,秦言依着一块光滑点的石头坐在了毯子上,摇摇手表示自己不需要快乐,然后开始叹息自己的人生和命运。嗯,反面教材正着看就是正面教材,自己一定不能变成他们这样子就对了,就对了!
这是对一名正宗元素师赤裸裸的耍流氓!你们这群人!!啊啊啊——不过秦言在说出口前就很有意识地憋回了这句话,毕竟他心里还有点逼数,自己这样子也算不上什么正经的元素师,起码只能算是一名娇生惯养出来的新人。n次的尴尬经历终于让他意识到有什么话千万要先过一下脑子,介于大峡谷的特殊磁场和心中叶瑟留下的一丝清明意识,秦言极其少有地憋回了这句话。
不过这只是他自己的幻想,他还是把这句话吼了出来。雨悠斜撇了他一眼:“正宗元素师?算了吧,赶紧过来陪我上分。”
“……丢人。”秦言抿抿嘴,扶额表示自己真的不适合这里。他控制不住他自己啊。这么想着,秦言站起身来拍拍尘土,按照以前烦闷时的惯例四处走动一下。没人注意到他,于是秦言很自在地一边走动一边想着自己也搞不清楚的烦闷的原因。走着走着,那群人好像就没了。
“诶?诶?没必要吧,这么乱?”
秦言表示怎么走着走着就走丢了……
嗯……(某青桥剑海掌门人御虚孔德:嗯,跟我很像么……)
“好的,我起码身边还有个人。”
秦言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令狐澈澈看他的眼神很不友好。在这之前,为了防止走丢,令狐澈澈特意将这个不太靠谱的师弟手腕上栓上了一条不是很容易察觉到的链子,据说还是旺财师叔的旧用品;不过,在她离五杀奥义还差一个空格键的时候,秦言把她拽到了这个鬼地方。周围雾气潮湿沉重,令狐澈澈表示你好好坐着能死啊。
双龙大峡谷内对元素能量的压制很强,两人现在都使不上什么大招,互相用链子牵动也因为引力磁场的缺失而不用费什么大力气,于是令狐澈澈也只好自认倒霉。此处看起来还像是在大峡谷之内,只不过雾气太重,石壁隐隐忽忽的,头顶也有颜色变换的光亮透出。秦言也提出上去看看是什么东西,但两人攀着突出的石壁爬上去之后发现只是头顶区域悬挂着的无数光石结晶。这么一瞧才能看出此处竟而不像是大峡谷的地质了,更像是一条光石矿脉。无论往前走还是往回走,秦言和令狐澈澈都有着没啥区别的感觉,前后都没有个劲头。
“我就应该把你绑起来……”令狐澈澈表示你好端端地搞什么事情,秦言表示我也不知道啊,令狐澈澈表示好吧不怪你不怪你怪你妈、逼。
“文明,……文明。”
“我被你从五杀里拽回来你告诉我文明?……好吧,好吧,我们,文明,社会,创建。”令狐澈澈并未和这个师弟进行过多的争论。
大峡谷的元素压抑和头顶晕眼的光芒令两人都感到不适。两人便挑了个干燥点的石块上坐下。头上有时候会滴落水滴,令狐澈澈仰着头看着头顶云雾间千变万化的光亮,忽然道:“师弟,你有什么心愿没完成吗。”秦言一怔:“啊?……没有啊,怎么了?”令狐澈澈转过头极其认真地看了看他:“肯定是有的,仔细想想。”秦言眨眨眼,说:“那……我真的想不起来啊。……也可能是我忘了,嘿。”令狐澈澈幽幽叹了口气,没有作声。
“挺凉快的。”秦言槑头槑脑地冒出这样一句话。令狐澈澈缓缓道:“师弟,我先走了……”秦言道:“你?你去哪?”令狐澈澈轻轻站起身把狗链子系在自己手腕上的另一头扔到秦言身上,拍拍尘土道:“去峡谷里面看看啊,好久没去过了。”秦言也支起身来:“峡谷里吗?”想要说什么话,却又感觉说不出来且无话可说。
令狐澈澈郑重地点点头:“对,师弟,我去里面看看。我好久没去了,来都来了,不去看看风景真的有些可惜……唔,有问题吗?”
秦言急忙摇头表示没问题。令狐澈澈面色微微一变,动容道:“师弟,祝你玩的愉快。”忽然间就似乎是怀了极大心事一般,回首去望背后的雾气中透出的光亮。
秦言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于是下意识地把这当成了仅仅是大峡谷气氛的心理作用:“那我怎么办?”
令狐澈澈面色微沉,似乎是不满秦言把她从幻想中拉回来:“你自己?师弟,你好歹也是元素师,不是死肥宅,得学会搞定一些事情。”
“额……”
秦言目送令狐澈澈消失在雾气中,顿了几秒后想去追她,然后发现找不到了。
“好吧,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好吧,其实并没有。一个人的话,除了自言自语还是挺无聊的……嗯好吧我有点害怕。”
一个人的话,秦言就会感觉颇为寂寞惊慌。虽然知道大致方向是——往里走,但是此时却没有什么斗志了,或者说他的斗志刚刚只是表现给令狐澈澈看的——当然,这也并不能成为他坐下来成为一个死肥宅的理由。他便在光亮中一边走一边抚着石壁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其他人都不知道在哪里,秦言倒还真的有些无聊的,一边幻想着前方出现一个升级剧情一类的东西,一边往前大胆地走着。清白色底色之下,无数晕眼的光色令他颇为摸不清方向。忽然之间,他回头一看,发现背后竟然只是一堵石壁了,又窄又实。
惊悚啊。秦言不由得叹了口气;湿凉的雾气中他表示体验并不是很好。
过去摸摸,不是幻象。秦言叹了口气,希望乔子路所说的一晚上之后就被体内宋人诗种下的灵息送回来的事情是真的;不过再一细想,宋人诗好像也不怎么靠谱,对这码事满是应付模样,不由得让人有点怀疑其工作的质量。又想到明明被安排看好自己结果自己忽然又起了玩心的师姐,秦言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个驴头对不上马嘴的调笑:我秦言也有家乡、诗和远方,只不过家乡被淹了,诗写不下去了,远方一片漆黑。
嗯,好吧。秦言一边走一边自己想着一些无聊至极的低俗调笑。一顾孤单和无聊仅仅攥缠住他,前面光雾间看不清路,回头一看发现来时路也早已消失,当是一个人最莫名其妙的旅途。秦言也不知道前方会出现什么,但是据其他人的传言说,至少不会是什么令他失望的东西。白音说过,“色印人心”,或者是“色影人心”或者“色映人心”,亦或是引用祖师爷的一句“道随人心变”,总之是和这差不多的话:意思大概是说,一个人看到的、意识到的,往往是他内心的映射,比如一个人心胸开阔,眼中所有人便都是心中开阔、可以原谅、无意冒犯的,而看到的事物也大多是友好的;又或是有人思维敏捷,所注意到的也多是事物变换更替的细微一面。
大峡谷由四方阁和位于中央的百花阁影响,期间变化千万,囊括天下事的乃是常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有的机缘;因此,秦言也不敢大意,又行出不知多少,只迷迷糊糊觉得自己似乎前行了、又似乎在原地踏步,片刻后,连自己都有些迷糊了。便在此时,他也能细微看清云雾中凝聚的镜像了:有时是一闪而过的刀光剑影,有时是山岭大海的汹涌,有时是人来人往的光彩——又一瞬间,待他凝目去看时,那景象已经消失了,只有片刻的截影共秦言咂舌品味。
又走出几步间,秦言时而敏锐的观察力忽然使他意识到背后有人。一开始他想到的是众位同门或者其他进入大峡谷的元素师,可当他回头一看,蓦然间竟只匆匆一片雾气,看不见丝毫的人影。突然想到大峡谷内关于三狐黄矢阵的传言,秦言不自间搓搓手,微微有些慌乱。由于他一贯不能忽略自己的感受,所以这种不安直接攥住了他,非常直接地表达在他拼命裹紧衣服这一动作上:三狐黄矢阵是由旧“神机金殿”的解舒幻阵所改造,原阵只是通过解析入阵者心中所想的进行安抚与满足,达到一种舒展、放松的效果,可以说是元素界阵师极其无用的设计;但本阵布法者“祝”参透之后,又参考了鬼师、灵师的手段,又从神机金殿的镜子迷廊之中得到灵感,以金绳搓上一根黄头铁矢,取三只具有灵性的小狐狸的灵态封入铁矢之中,加上大峡谷变幻无策的环境和其本人巧夺天工的设计,此阵成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幻阵,其中光影颠倒、万事共映,再加上三只若隐若现的小狐狸的捣乱,若是周围环境得当,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幻阵,其中真假不分、日夜颠倒,配合上周围环境,能令人不知不觉间丧失自我位置感、不知所在何方。
若真是这么简单,倒也罢了,偏偏碧华派四方阁又是天下一等一的藏经阁,里面啥都有(话说他们咋就不知道卖秘籍呢?),被这阵法这么一搅和,加上进入者都不免有好胜破阵或是欲求有意的心态,亦或是缺乏机遇,(欲无欲,也是一种有欲;更何况自以为无欲者往往重欲;而真正的无欲者却也免不了凡意、而入境者又不及心思探索峡谷,更何况这峡谷罕有人知、更无多少人有碧华派专门调配的丹药,)也有可能是雨帆料到此处不宜出世而早已以灵气保护住这片安宁之地的缘故,总而总之,碧华派创派不知多少年来,这大峡谷仍然无雨帆之外的第二人见到最深处的谜底。
秦言一个回想间,已经思到了九霄云外之上。忽然微微一声,秦言一惊之下浑身毛骨悚然,几乎跳了起来,下意识的往后倾身,定睛下来,本就不怎么清晰的成像再次在眼前消散,变为一团沉雾。大惊之下,秦言迅速整合出来一个不太准确但至少有些准确度的规律:有些事情,越关注,越看不见。这么一想,他又不自迷惑,但紧张之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来到这里确实有着一些野心,听过了许多大峡谷的传闻,他偏偏什么都见不到;再加上他的野心也并不确切,只是最粗粗的“感兴趣”,因此没有心中的模板给看到的什么东西带来一个确切的形态,反而一时半会初看不清形态,只有更添迷惑。又走几步,周围安静得偏偏又有些异常,秦言紧张之下,思索不自地散发到了刚刚令狐澈澈给他的一个问题上:我有什么心愿吗?这么一想,一把长剑忽然在身后闪过;秦言之瞄到剑光,回手来防,那长剑却也化作沉雾落下。
嗯?是说心愿吗?如果说有的话……嗯,压根就没有啊,我现在过的很好啊。一道银光微微铺过脚底,云雾倏地凝聚出一缕原气顺着漩涡气海旋转的样子,腾转间又倏地化作尘雾消失了;秦言又猛地回头,才发现后退的路也已经不一样了,看不清深深迷雾底色之后到底是什么。心愿这种东西,为什么要有啊,自己一点一点努力不就好了,有的话也不要说出来啊?这么一想,忽然,极其绪乱的脚步声响了一瞬,秦言极其敏锐地回了头,捕捉到一片尘雾消散的样子。光雾映明了他脸上的迷茫,背后一段云雾忽地凝聚成颇具枪械武器样式的模型,但随即又消散开来。顺着转折的云雾粒子的反光,秦言能看清什么经过无数次影射的镜像:有时是盲眼的白,有时闪过什么看不清楚的景像……
嗯,是啊,不能说出来啊,我又不是不想。秦言愈来看得愈清楚,景象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持久,有时是刀光剑影间的霹雳几次劈砍交错,有时是遍目黑夜下尘世中的灯火阑珊,有时是模模糊糊的几个人影,有时是雄伟高大的山河大厦,还有时是遍目的黄沙黑绿,静眼一看才发现许多细节,而那景色却早已消逝。
忽地,一柄短刀递到了秦言脖颈处,刀锋直插秦言;秦言猛地被拉回现实,却还停留在一瞬间的回味,被一阵不知何处发出的力撞开;在地上急急滚了个圈磕得生疼,秦言才见面前一片终于有了一个相对完整的镜像:背景看起来是分不清界限的波水和蓝天,
恍惚间,秦言第一个看到的是一个短红发的女孩;手里紧握着一把短刀,正是这把短刀刚刚擦过了秦言脖颈处。倏地几声,一道长鞭、一线铁枪以及一把长剑也同时递出,飞舞间,秦言才看清这三人:前面是一对红发男女,一个使匕首、一个使长枪;后面数人中有一名咖啡色长发的少年与一蓝发女孩侧攻;红发男女的路子都是敏捷快攻一路,但那少年长剑飞舞间多以灵动优美为主,招招尚显幼稚;而那少女的长鞭看清楚了竟而只是鱼竿而已,秦言不由得心下微微讶异。
待得又看清楚些,后面还有几人,而先前这四人前面所斗者却只一人:只见他身着在光影下看不出原色的袍子,年龄也不过二十一二,却满负傲然之色,以一敌四而不落下风;虽说对面四人的招数尚未成型火候,连秦言都揣量着自己能够以一敌四,但脸上的傲然自然之色却是极为难得的轻松,仿佛是在玩笑一般。再看下去,他似乎没有恶意,只是主防守,也不多加进攻;而对面四人也掌握着分寸,这么看来,倒是同门演武一般有招无意。秦言微微后退,他这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没想到这几人竟生生看不见;忽然间,他又想到这只是投影,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可想到刚刚明明白白的匕首划过脖颈的感受,抚了抚脖颈,又觉得不像是假。
忽地见那穿蓝衣使长剑的少年猛地进步,不求险意,长剑连连在身旁批划,看似防御,却逼得对面的青年连退数步;秦言心中微微一动,对剑法颇有造诣的他立即有了个模糊的解析式:这三招乃是在侧面趁其不备出招,长剑在身周向着敌方画了个剑圈,虽不免防御中空,但若是“法剑派”或者剑气足够的剑师,近距离之下,对方当然不敢直面长剑,只因那在身周竖划了一圈的长剑同样以其长度笼罩住了他不宜聚气的侧面。这么一来,对方即便知道这是虚招,但也多多会侧后躲避,出招者便可趁此虚空进攻休息。还未等他细想,那少年果然又连出几招,另三人也迅速袭上,使枪的少年枪法走的是“点枪派”一路,隐约间竟有些熟悉,只见他长枪连点之下,都不递出,因而速度极快,收势极耗力:如此来,虽然有时来不及还招,但对方见长枪连连虚招,总会担心虚中有实,是而总会留手防御,不知不觉间耗费极大心神。
背景是一片雾气升腾的湖,雾气缠上天空,衬着背景上的小亭子,美得很。秦言不自跟着那几人的招式微微比划,忽然间心神大动,伸手去抚,却不料镜像如同被打破平静的水面一样瞬间掀起波澜,碎裂间化为沙尘落下。秦言满为失望地出了口气,回头一看,却发现背后也有景象:那景象却是黑夜之中的熊熊大火,几个人影若隐若现,还未等他看清楚,一阵剧烈的爆破直接掀起了一片波澜,镜像内外都震动起来,随即化为尘埃落下。秦言又走几步,忽然听到千军万马的隆隆声,回头一看,只见是遍目的装甲车与火炮在山野中行进的样子,整齐划一,就连铁皮上面反射的刺眼光线都是相同的。秦言有些迷眼,伸手去遮光,却见那光线反射在胳膊上,丝毫不像是假象。瞬时间,装甲车又重新开动,隆隆声震天震地地响了起来,整个平原山野都覆盖,满眼都是在缓慢移动的深灰色地毯般的部队。秦言瞳孔一缩,隐隐认得这是老圣府的装甲部队。
镜像越来越真,以至于脚下忽然涌出一丝水,咸咸的海风灌来:秦言回头一看,之间漆蓝色的大海中,隐约有几个小点,离近了看才能看清波涛汹涌腾转升降间海浪之中的是几个巨大的龟兽,只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没有对比物而看不清大小;再离近些,秦言才看清龟背上面竟而长着许多绿色,其中还隐着许多若隐若现的建筑。几只巨龟互相游动,龟背上的建筑中不断有人影蹿出,在高空中与人对打。秦言瞬间想通,这便是终年生活在大海龟背上的“海中门派”的交战方式。忽然,一只龟背上面的建筑猛然炸裂,一股更加剧烈的海风吹得秦言不自倒退几步;就这倒退间,那虚影也消失不见。
秦言微微一怔,又向前行了几步,四顾去看四周各自变化不同的虚影,有许多是门派之间火拼、震天震地的战斗,烧焦的味道和一股股风浪直面而来,迎得秦言热血沸腾;还有时是举世闻名的气劲异地,遍目红沙的、终年降雷的,也有秦言从未听说过也从未见过的地方,如森林中隐没起来的古迹、山谷下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火域。忽地,热浪迎面,秦言倒吸一口凉气,背后已经被湿透,微微晕眩间,一支枪口伸到了身旁。秦言身躯一震,回头去看,之间是当年那红剑基地景中,一架白雕级别的战斗机划入跑道缓缓停在了身旁。秦言锤了捶机翼上面伸展出的机枪管,忽然心中大震:这些,是否不仅仅是幻象?
元素维度的记忆,元素维度的过去,元素维度的现在,元素维度的未来!
元素师的身份,或许无法得到完全准确的诠释;但是,是否诠释了这个身份,又有什么用?
反正都是尘埃过客,落下尘埃,一切化为虚无;但有些本就没有出现的感动,却留到了最广义的永恒!
不生者不灭,不灭者不生!
雨帆所悟之道,尽可囊括于四字:天下仅仅。意思就是:没啥好说的!这便是他的傲气!
人是灵气和物质的交织,想要看到全部的道,似乎是不可能的;只有看到的一部分道,很多是随着人变化的!
有些变,还有些不变!
“天下道心,无过于悦己!”
陈刀川,一代神人,单挑莲火/*,虽然没打过*/,刀指天下,放荡高歌的他,一辈子却是无限的迷茫愤恨!
“道至万物明!山殿弟子不惧殉!”
夜岩山殿,本就注定了的悲剧,宁可为殉道而死,也不改变自己的道心。百十岩石万兵阵,留下的是一阵悲凉的风!
“圣府处处埋忠骨!”
圣府,自诩为世界之管理者,恒古千年来一直在重复着的,是无限的冷酷无情和黑暗,以及在这之下更加嘹亮的光!
“雨竹诗茶舞琴剑,心称不醉口中醉!”
雨帆,傲遍天下,却在发现自己仍然一无是处的那一天毅然决定毁灭世界玩玩,宁愿假装大醉,也不能把一切说破!
“日月不滞,重任不停!”
傅自爱,日月门落寞的一代掌门,常年独独面向夕阳喃喃如此,纵容已经意识到了结局,但并不能改变现在的重任!
“长夜不离我邙城!”
炽沙尊者,孤独的守护,一座城无数的亡魂,万里赤红沙漠之外,夕阳落下,残影斑驳,长夜降临,等候着何时的黎明!
“这套刀法的精要是,不求获胜!”
萧逸刀,不多说一句话,不多求一手胜,101%的效率是胜利的关键,不求灵气充裕,踏踏实实的石佛战术碾死他!
“php永远是世界上最好的语言!”
程旭缘,他告诉女神:不,今天不行,我必须要说服这个论坛里的人,php是世界上最好的语言!(乱入了什么东西)
“风光无限江山,零落最是圆满!”
每次都出现、每次都成功转型到除了名字啥也不认识、多次出场毫无看起来前后关系的酱油反派商仙派也很拼命啊!
(实际上严重怀疑就是想不出来名字之后都顶用商仙派名字的一群反派群演……)
(挑衅每一个主角,哪里都不缺乏他们的身影;能活到现在,奇迹)
“我,明年,你,扫坟,除草!”
林海,纵容只是一个最卑微的小草,但也要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未来,你踩我头上,我明天就长你坟上!
“人不弃之,何以得之!”
帝三长烟,能拿能放,法师炮轰法师塔,才华配得上深深的傲气,还有自己一贯独来独去的孤独!
“茫茫放眼天下,不及我谈笑间。”
洛圣师,圣府最后一任正儿八经的府主,临危不惧千万浪,力挽狂澜,终于让圣府绽放了最后一次光芒!
“洒舟静月一亩光,吟天滴酒忘沧桑。”
叶瑟,烧烤刺客,郁郁不得心下,游离天下,吟诗作酒,扶剑哈哈大笑被送进精神病院,只想求自己的舒畅!
“寒路漫漫不由身,黑雾浓浓绣巾陈……”
“裁下一片炽月,平卷万里天下!”
“不得身后望,哈哈大笑欲张狂,泪满眶,鬓秋霜!”
“所在何方不知已,走近堪堪是路人。”
“云卷云舒,是风吹。悲欢离合,又如何得以?”
“你看风云残卷,那些白云聚来散去,新年旧年而已。”
“你可能没听说过,我是这里的下一任大魔王。”
元素师,真他娘的是一个神奇的职业!
有些事情,只要我们相信存在,就一定存在!
机翼的反光,来来往往的装甲车,大门口那些盘坐在一起喝酒吃醉的人,不像是假的!秦言快步奔去,那几人也看到了他,一人举起酒杯朝他打招呼,秦言却忽然驻步不前,一个犹豫间,红剑的虚影自身旁化作尘埃滑落。还未落到地上,又重新聚集出来,是一片随风飘动的竹林,一座倚着山的小筑之下,溪流走过石头之上,流过秦言的脚下。秦言往前走了几步,忽地终于认出了这竹海山庄,心下大震,颤抖着环顾四周,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人呢?没了!秦言一个失神间,衍志城火光冲天、思静崖上踏雾望远,当年心怀天下的志愿……忽地,见到四个人影立在山崖之上,无需定睛看去,就认出其中三位是陆毅渊、司徒忠与木燕三人,只是此刻三人看着都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而站在他们前面的一名中年人正在比划着剑招,他三人跟着演练;秦言瞬间想通,他三人师出同门,这中年人身形有些熟悉,莫非就是他们三人的师父?又痴痴间,已经不自地投入,他一直自知是个凡人而已,可心下却也偶尔不甘如此;平时自负而孤独的他往往是劳累、痛苦的,可此时这一切就仿佛淡忘了,只是全身心地投入。忽然又见万丈高崖之上,两名白袍者各自占着一所高崖相对,高崖之下的树木峡谷形成一道道网格,变为棋盘,两名白袍者则相对而下棋,棋子瞬时间就布满了棋盘大半;光线投入,古迹之内,铁台之上十余把早已结绣的铁剑静静放在那里,任由藤蔓爬上;天空之城之上云雾缭绕,几百名手持鹰爪钩的弟子跳跃换位,方阵圆阵不断改变,钩影虚晃间,几百名弟子又似乎变为了棋盘上的棋子,停滞在哪里。两名对棋的白袍者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高声道;“还是我赢了!”另一人也高声道:“我也赢了!”一瞬间,棋盘翻转,景色再次不见。
秦言身形微微一顿。
他也很累的!
元素维度,众生芸芸,万象皆聚。说到底,秦言还是放不下到手的一切——领先他人的修为、过人天赋的自负自傲、精有才华的骄傲。有时,他其实是一个非常自负自卑的人,拼命地努力,只是想得到他人的承认——至于究竟是谁的承认,他也说不清楚,更可能或许只能用自己的强大来掩盖迷茫和孤独。尴尬的是,元素维度这么大,秦言虽然或许天分有那么一点优势,但比他强的人比比皆是。萧逸刀一出生就舞出碧空刀法,穆瑶花两岁提出完整的静脉论学,兰陵笙七岁领悟八方领域,洛圣师十五岁成为圣府府主,这些都是元素维度人人皆知的,也是他秦言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这么来,似乎他这种好强的性格本身就很可笑,但他很多时候却又无可奈何地拼命去徒劳努力……
很累的。
再往后,各种玄幻甚至脱离了元素维度的束缚,延伸到了其他维度上面,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影面,虽然只是一个照面,却也能感到其后无比深奥遥远的故事,玄奇离谱。自从萧逸刀销声匿迹往后一千多年后,也就是现在的几百年前,元素维度几乎从未与其他的维度有过交涉,不知不觉间确实落后了很多;但是许多关于其他维度的记忆和记录却仍然保存在无尽圣城和圣府的手里,所以这些影像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不可能。
变化无常,千变万化,不过尔尔阴阳;可就是阴阳这么简单的道理,却又深奥无比,构成了如此迷人的万物?这个世界难道不神奇吗?
秦言抿抿嘴,这些都是幻象?这些幻象是从哪里来的?这些幻象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吗?这么一想,他便不自微微激动,仿佛被触到了心中的什么心弦,此刻周围幻象渐渐沉寂,他缓缓停步。最后一个景象,是白音抱着月旺躺在老年摇摇椅上面出神;旁边坐着的是光速一哥赵光塑。
“你怎么知道他能行?”
“天下人啊,强不强弱不弱的,好不好坏不坏的,恨不恨爱不爱的,走不走来不来的,干嘛都要搞这么清楚啊,偶尔感动一下自己不就足够了吗。”
“我就是想知道啊,为什么对这个小崽子这么抱有希望。他很特别吗?”
“他是个凡人,嗯,这很特别,特别是在这个每个人都不凡的世界里,他很特别啊。他还只是个胚胎,过去的事情是可以忽略的,就算是刚刚发生的也可以过去了,只要看向未来,那么时时刻刻都是一个光明的前途,坚信自己的不凡来心甘情愿做一个凡人,面对未来永远抱有希望,这不都是很好的性格吗?”
“他这种人……有点自作多情啊。而且,这种货色元素圈里一抓一大片,干嘛非要让他来啊。”
“自作多情也不错啊,平时能感动一下自己也是很好的天赋,至少不会太无聊。至于第二个问题……主角光环就不要解释了啦,这个不好解释。……嗯,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的话,那么答案也很简单,干嘛非要让他来?不需要理由啊,我需要这样一个人选,恰巧有了这么一个大活人占我面前,还是个老熟人的穿脉者,那就干嘛还费心思再找一个啊?而且世间事无论你是否看待因果,他在你眼中都是那样发生的,就算你看得不清楚,可对你来讲,你自己有一个答案,就足够了。嗯……这个秦言吧,怎么说呢,平时使命感大得很,目的性也很强,但堕落起来真的是死肥宅中的死肥宅;有的时候弄得特别正人君子,有的时候却比雨帆还不要脸;有的时候对某些事情不屑一顾,但如果让他来的话,他自己也会做得特别专注哦。所以说,这种对每件事都很认真的人往往是最有发展前途的,而且因为还没成型,所以他对自己有着充足的自信,这也很好。”
“说了这么多,你难道自己都不知道看好他的理由啊。”
“对啊。每个人都是要有些机缘的,这是属于他的机缘,那就让他来好了。对每件事情都很投入的话,他很容易被大峡谷的环境所左右;但是你别忘了,他也是个凡人,每个方面都抱有很大的希望和企盼,所以他往往会不满,总觉得自己应该多做些,让事情变得更好;可做到了之后,他又会很满足,因为他并没有真正的野心。他这个人就这么沉寂在无数的欲望与满足上面,不知不觉间过完一生,或许会平庸无比,也有可能会有所作为;但那只是别人的看法,自己快乐了、满足了,这不就是很好的吗?”
“……你的意思是说坚持自我?”
“嘁,不是啦,丧失自我不也是一种自我吗。我的意思是,我比较喜欢他这样生活的人,可我没说别人生活的不对啊。所以我才要寄希望与他的。”
“……所以扯了大半天,你就是觉得自己比较喜欢他,所以看好他啊?”
“不然呢?”
“……那别人怎么办?百花阁阁主只有一个。”
“每个人都去过百花阁,”白音微微眯起眼,“只是,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信。每个去过大峡谷的人都到过百花阁,可是,他们看到的只是一部分;只有心下最干净、最没有目的性的人才能看到完整的百花阁,可是,还需要心中有欲望和目的性,才能利用百花阁的微妙力量,成为百花阁阁主,百花阁的掌控者。其他人也没必要灰心,因为百花阁阁主并不一定好,而他们不能胜任这个位置也不一定坏。最重要的,想成为百花阁阁主,必须要有道心,无道之心,明白万道皆归宗的道理,秦言他很有趣,因为他每个道都想尝试一遍,所以他就觉得每条道都是对的,自然能够万道归宗了。”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动、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幸福,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因为从宇宙看来,这只是一场梦而已,好好感悟这场梦、然后按自己想来的来,不就是足够了吗,最满意而真诚,不一定会不快活,除非自己自寻没趣地非要拿自己的短处跟别人的长处做对比。”
“……说了很多呢。”
“其实这些都想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啊,路还是要走的,人还是要有欲望的,这样才好玩啊。我其实最开始选择他,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觉得如果雨帆的传脉者来破解了雨帆的大阵,这种事情会很酷,也很好玩啊。”
“……哦。”
道可道,非常道。两个互相不明白对方说什么的老神棍表示无法交流。
有些事情,是要自己参悟的,而这个过程是无法替代的。还有的时候,事实会让人很失望,可是,失望过后……还是要笑出来的啊。
坚信自己的不凡,就算是一个凡人,也一定能得到自己最满意的答案的。因为,你是宇宙,你是思想,你是爱。
无论是消极还是积极,都无所谓。按着世界的流程来走,或者自己主动来走,答案可能都是一样的,随你怎么办。
寄托,是一个好东西。
百花诀,参悟的,只是感动。
寻道,还是要自己来的。道无高下,万道归宗,只要自己相信,那就一定会存在。
不必强求。
每个人都将遇到属于自己的一个个里程碑,只不过,各自不同而已。
天下无高下。
喜欢就好。
秦言背后的,是与他兵戎相见的世界。
而他面前的,是百花阁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