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碧华派的规矩讲，你现在正式是碧华派的人了。兼杂货工，毕竟当时就是这样给祖师爷灵位上报的，黑纸白字写着呢，赖不掉。”
  白音带着秦言踱步走到古松下的静坐台，因为天要下雨，而这里又是高山之巅，因此风景独特——阴云和深蓝色的背景色占据了大半的视野，但又有太阳光在头顶偶尔透过云缝之间照耀下来。再往头上看，却又有层层叠叠的云雾交缠，或阴或晴，正似阴阳纠缠之相。
  “就如你所见，整天在碧华派里待着的，都是一群疯子，至少你应该是这么认为的。”
  秦言耸了耸肩，没办法耶。对于一本玄幻小说来讲，整天吃喝玩乐躲猫猫的一群颓废少年确实不怎么能让人觉得正常：
  “他们觉得那样开心，就像是我觉得打败别人能让我得到满足感一样。三观不同，有啥好说的。我现在算明白了，我跟他们不可能达成什么共识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想在那里疯，我就在那里干我自己的事情，也并不能说是有啥不对的嘛。”
  白音颔首正色道：“是的。就如你所说，这里的人的三观往往都很奇怪。事实上，很多人刚来的时候，也不是很适应，但都是慢慢找到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你和他们不是从同一个视角看这个世界的，既然无法互相理解的话，也就不用强求了。世间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根本就理解不了，但是不要轻易地去下定义。你之所以能给一个事物下定义，是因为你看不到它的全部。”
  “可他们毕竟是我的师兄师姐啊，”秦言摊摊手，“我这样看他们几个在那里每天把自己的生活分割成一局局的游戏，一局下来，就像是一场梦结束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的东西。所以说，每当这种时候，我就觉得我跟他们几个格格不入。还有，我记得刚来的时候萧灵蝶萧师姐还是个很正常的人啊，现在也越来越不像话了，跟乔子路和雨悠混得比谁都亲。”
  “这个话题讨论了好几章了，说实在的连作者似乎也想不明白。”白音学着秦言的样子也摊了摊手，折下一根长长的松针用牙齿咬了咬，“这几天的雨下得可真大啊，松针都潮了。——哦，是的，你说的没错。不过，人生要的就是充实感、满足感和快乐感，他们既然能用他们的方式从那些虚幻中得到快乐，那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啊。而且他们也有自己一直在努力的地方，这不就够了么。”
  “可那些都是梦。”秦言提醒白音。
  就如她所说，那群家伙——孟本剑整天嚷嚷着要写一本传世小说大作，叫做《十阴十阳》，目的是超过金庸的射雕三部曲创造文坛佳话以缓解资金紧张；乔子路欲图通过炼丹的方式制造一种吃了就能魅力直线上升把妹更轻松的神丹以创造后宫佳丽三千人的神话；而雨悠？那家伙自从被秦言昧着良心鼓励了之后整天幻想自己是一个武林高手，据说昨天因为耍酷给萧灵蝶表演轻功从楼顶跳了下来摔断了腿。
  “人生就是梦。”白音将用牙齿蹂躏过的松针丢掉，“这些事你现在肯定是搞不明白的，以后你大概就知道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一辈子都搞不明白，因为那样活着轻松些。”
  “我活得本来就不轻松，就像你在上一章说的那样，我是个有使命感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每天真的活的挺累。”
  “慢慢就习惯了么。”白音眨眨眼。
  “也是哦。”秦言轻轻扯了扯嘴角。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现在就外面那个局势，是个人都在想趁火打劫，这已经不是暗潮涌动了，整个元素圈都搅和得乱了套。打个比方，你现在出去之后，可能我下次见到你，你就少了个胳膊什么的。或者说，我就见不到你了。”
  “那也没办法啊，从古至今，就没有听说哪个大人物没受过伤的。”
  “你……”白音指了指秦言，“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想下山闯荡？”
  “怎么了。”秦言虽无此意，但见白音如此激动的反应，不由得心中反感突起，“你不是说我可以下山了吗？”
  “你是说你现在就想下山？你现在下山的话，就你这水平，可能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以前是你运气好，但现在不一样了，就在两天前，整个主防线彻底崩塌，攻势正式开始，人海战术光是一人一口唾沫，咱们可能就得想办法去借那个诺亚方舟了。——现在外面已经成了刀山火海，你半夜上个厕所你家都会被轰炸机炸翻的那种，他们可不管你是谁。”
  白音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秦言翻了翻白眼，强压抑住心中怒气：“拜托你先想明白再说啊。刚刚是你给我说外面局势乱，我说没听说过哪个大人物受过伤，然后你就这反应，你什么意思啊。”
  “啊？”
  白音一愣，然后满脸迷茫地回忆刚刚的谈话。
  秦言颇为委屈，做了几个深呼吸：“你别这么激动啊。”
  他肯定面前这女孩受得打击有点大了，因此也如此激动，一听他随口一句话便直接联想到秦言要下山闯荡。
  然后联想到秦言的家在他上厕所的时候被炸翻。
  白音思考半晌，脸上慢慢堆上了尴尬的笑容。
  “那个，是我刚刚有些激动了啊……”
  “算了算了，”秦言长长叹了口气，摆手阻止白音继续说下去，“你也压力很大吧，虽然不怎么明显，但是经常能看出来你魂不守舍的。”
  “呃……那个，我是说，我真的很担心你。上次就有个人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然后他就死了。”
  “……”秦言表示能不能吉利点。
  女孩紧紧地盯着秦言。因为秦言比她高了一个头，女孩踮起脚尖，才能成功地把双手同时搭在秦言的肩膀上，注视着秦言。
  “你现在关系到很多很重要的事情。所以，至少是为了让我的良心安逸一些，我不允许你出任何差错，直到你有一定的实力，否则我绝对不会允许你离开鹿耳山的方圆百里。雨帆虽然对于世俗不屑，但他的继承人和他本人永远都不能让世俗之人所轻视。这是一种尊严。
  “你现在有很多重大的事情需要你去完成。我会给你最大的自由，但是，权当是为了雨帆的名声和你的安全，千万不要冲动。你还小，绝对不能意气用事，元素维度最缺少的就是冷静了。”
  “不是……”秦言后退一步，“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把我圈养起来？”
  “我不希望你在完成你的使命之前出现差错。你的使命是，完成雨帆生前没有完成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差错？如果我下山的话？”
  “我不允许任何可能性的存在。你要完成你的使命。”
  “那你没有必要限制我的自由。如果你这样说的话，我马上就下山。你答应过我的，我随时可以走。”秦言喝到。
  “这件事事关重大。”白音的睫毛颤了颤。
  “对于我来讲，这件事一文不值！”
  “可……”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如果你认为你的限制能让我沉默的话，你最好明白我不介意把这一切都赌气搞砸。如果这是个玩笑，立即向我道歉；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么最好做好一切都被我搞砸的心理准备。”
  秦言的性子本不应该说出如此激昂而不畏惧的话的。但是多次的委屈和此刻心中的烦闷，以及莫名其妙的怒气交织在一起，使他如此恼怒。
  虽说有些迁怒的性质，但是白音的态度真的惹恼了他。秦言从来就不认为，自己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他一直在硬撑着，即使遍体鳞伤。
  但说完这一切，他又有些后悔，尤其是看到白音已经眼泪滑落的时候。
  白音看着秦言，轻轻摇了摇头：“这正是我所希望从他的继承者身上看到的品质。”
  秦言不畏惧与白音对视。白音首先转开目光。小雨已经渐渐转变为大雨，一阵寒风吹来，山顶的两人不由得晃了晃。
  “我欠雨帆太多了，我唯一能干的，就是把你培养好，让你去代替他完成他生前的一切愿望，让雨帆死得瞑目。我现在已经是一种执念的存在了，并且随时会丧失理智。你何时成为百花阁阁主，我便何时让你离开。你若不答应，我便自刎在你面前。”
  秦言听不懂自刎两个字什么意思，以为是“自吻”，但又不明意义，却也听得出来白音是在以自己威胁他。他虽然不愿受困于此，但更不愿别人因为他而受伤，叹了口气：“你刚刚的反应这么激烈，真的吓到我了。”
  “事实上，当我明白你是雨帆的继承人的那一瞬间，我的执念就被激发出来了。我希望你，代替我，代替雨帆，代替很多人去完成雨帆生前的愿望，这也是我这辈子一直在等的事。”
  “这种剧情有必要颠三倒四的说吗。”
  “诶诶诶，你不愿意听的话就算了。总而言之，你必须得努力，因为有太多人想杀死你们——被选召修正动态平衡世界的人了。据我所知，我们的敌人比我们以前所想象的多得多，也强大的多，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秦言摊了摊手：“随你怎么说，不过我是不可能答应你不下山的。”
  “你是让我现在就自刎？还是先去写好遗书？”
  “不是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夹缠不清的，”秦言也生气了，“我能保证我绝对出不了什么事的。我绝对不能被限制在一个地区内活动，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是尊严问题。实在不行，你们就找别人帮你们完成这劳什子的愿望吧，我可没兴趣。”
  “……跟他当年一模一样的态度啊。”白音耸了耸肩，“不错，你这态度令我挺生气的，但你怎么能确保你绝对出不了事啊。”
  “死不了就是了。”
  “万一你死了呢？”
  “……”秦言语噎。
  白音反倒笑了起来，语气也轻松了些：“好吧，我答应你，事实上，也只有你这种态度的人才配做他的继承人，你也算是通过我的承认了。你跟着许世竹他们几个会碧华派看看你那些师兄姐吧，祝你玩得愉快。”
  “……”秦言耸耸肩。
  “算你犟，我也懒得跟你辩论了，毕竟我也希望雨帆那家伙的继承人有点能耐。”白音撇了撇嘴，“不过毕竟我还不会傻到让你出去然后死得不明不白，所以你小心点，至少凭着你是秦冰轮的儿子这一点上，我就要看好你。”
  “……好吧。”秦言表示面前这个女孩真的有些不正常了。这种关心，尤其是因为被施加了什么身份而带来的关心，令他很感厌恶和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