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
  元素维度的天空刚刚泛起一片鱼肚白。
  寂静而又平然的天空中，一阵逐渐逐大的轰鸣声打破了凌晨的宁静。
  天际，两架身躯庞大的多功能运输机一前一后地穿过了云朵，在护卫机的护送下，直插远方的地平线。
  护卫着它们的八架护卫机做着各种花哨的飞行姿势机动，机翼下悬挂着的锁瞄导弹只有一根细细的保险丝来拴着。飞机肚皮上，恶名远扬的清风式转轮机枪随时准备着倾泻子弹。
  一架白雕级攻击机上，机头漆着血红的02，驾驶员全身被高空服裹得臃肿不堪，操纵着飞机在运输机的机翼边打转。
  地上偶尔有着零星的防空火力，却根本无法够到运输机巨大翅膀。
  “全体护卫机注意。三级指令。”
  白雕01做了一个350°横滚。
  “按照原计划护送任务指定作战单位穿越目标区域。”
  “重复，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运输机穿越天河。”
  “03机已经做好牺牲准备。”02机的飞行员扶了扶传话器，往后拉杆，机头随之降下。
  ……
  “14机已经做好牺牲准备。”第二纵队的四号机最后道。
  “距离目标区域二十公里。遭受防空炮火攻击，飞行器丧失机动能力后允许撞击引爆。”白雕01的语气中掺杂了一丝疯狂，做了一个行动扫射的特殊机动动作。
  随着“目标地点”的逼近，一道横跨了视线两段的长河出现在眼前。天河仿佛要连接着天地一般，一眼望不到头，河上、岸上的防御部队严禁以待。
  天河后，是攻击目标，及溪城。
  秦言做了一个筋斗机动，眼中的闪过一丝迷茫。随即，秦言静下心神。第一次亲身经历真枪实机正儿八经的实战的他没有不适，静静地把总安全闸合上。
  地面上声名远扬的天花式防空炮接连开火，中间掺杂着高射炮的炮声、反应导弹升空撕裂空气的咻咻之声；双冢火塔的火舌在警报器的蜂鸣声中轰然亮起。
  “自由作战！”01机拉低了高度，机舱上的光点一闪一闪。这是秦言最后一次看见01机上曾经令他心神颠倒的光点，随着一声低啾，一枚竹节虫导弹在01机上爆出了绚丽的火光。火光淹没了这架攻击机，攻击机在没来得及打出一颗制导导弹时就已经化为了零件雨。
  秦言的手难以察觉地微微一颤，对着飞出的一段曲轴叹了口气。
  七架负载着四条机枪链与八枚各式各样导弹的白雕攻击机将两架运输机护卫得水泄不通，任由下方的反应导弹、标记导弹、锁瞄导弹的弹幕狂轰滥炸，白雕级永远能够在运输机的制导霞弹掩护下执行最忠诚的履行。
  “01归零。02接替指挥。”秦言抓住传话机，“03、04、12、13、14按原计划执行目标任务，11护卫目标遣返护卫。允许使用常规武器攻击。”不用最后一句话出来，那些攻击机已经争先恐后地俯冲下去。它们不怕死地在铺天盖地的导弹的间隙里穿梭着，用机肚上的机枪和满载死亡的导弹发泄着自己的暴力欲望。“行动扫射”这个不合常理的特技动作使战斗机将空中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白雕级的垂直起降口特性能够使它在几乎不改变航线的情况下改变朝向，然后打出火舌。
  四个大功率的垂直起降喷射口带着轻松的机身和驾驶员在死亡边缘徘徊。声名远扬的高速度使得反应导弹瞎了眼，河面上停着的骑士级防空船只能傻瞪着眼。十二个防空导弹管都静止不动，怎么也无法瞄准。
  白雕级战斗机虽然就一个加了引擎的铁箱子上挂了武器，但在红剑的驾驶员手中发挥出的战斗力绝不是闹玩笑。
  “引擎被炸了，咱们的炮手死了吗？”
  “他们……他们的攻击机……比我们的导弹飞的还快……”
  “03，你刚刚好像甩掉了一枚竹节虫导弹。”白雕04。
  “不可能，我连加速度都没打开。”
  短暂的时间里，速度与体型一点也不相称的运输机下升起了一片片血红的降落伞。
  迎面击毁一架对方的航空飞机，秦言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谁的运气。
  【hi我们来了-就在你们头上！】
  从天而降的铁箱子在导弹的爆炸中毫发无损，里面满载着志在屠尽的红剑士兵和轻型的单兵装甲作战车和毛熊式装甲炮。铁箱子上除了没有人希望看到它打开的一扇门，只有如血般鲜红的标志。
  一把直插大地的长剑。沾满了鲜血。
  【慢慢朝下降-我们穿过弹网！】
  “直接把人和车子装到铁箱子里空投……这尼玛是有多丧心病狂。”
  一名名身背红剑的持枪战士从铁箱子的门里跳了出来，刹时间，一幅幅小了些的血红降落伞遮天盖地占用了整片天空。说到底，红剑就是一群疯子和毁灭世界主义者的聚集地。
  防空炮火之间，掺杂着机枪声与撕心裂肺的喊叫。
  【最强的红剑伞兵——】
  【这是来自天空的问候！】
  为何要厮杀？
  只因为，只有厮杀，能让元素师的心中感到宁静安详。一代又一代的元素师就这么活在厮杀中，从不去思考那些无关于变强的事情——所思考的，只是让自己打败更多的敌人，仅此而已。他们如此来冲淡对于一切的思考和恐惧，将这些事情视作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毕竟，在元素维度，可能说死就死了，毛也不剩。
  在这里，没什么是留得住的。算来的只是新年换旧年，物早已不是，人当然也非。
  【hi我们来了-就在你们头上！】
  那场席卷了半个大陆的一个人的疯狂带来了无数人的死伤。无尽圣城的秩序环在元素维度历代来第一法师的改造下破天荒地成为了与初衷背道而驰制裁之锤，铺天盖地的廉价装甲部队在无人指示下疯狂地杀戮。
  预算问题，元素师部队无法速成。这是后世对为什么要动用装甲部队的解释，但总有人认为不会这么简单。
  这是两种体系之间的战斗与思索。
  疯狂的意念给予了这片大陆不亚于天羽维度入侵的重创，全世界的尊境元素师死伤超过六分之一，十一年的屠杀使得八十亿人失去了生命，给三十亿人留下了终身的残疾。
  那段时间，天空中时时响动这无声的电线闷雷，每一次落下都意味着一次〔制裁〕。所有交锋区，往往数月来持续轰炸，没有一日安宁。
  在攻击机、导弹车和圣光飞艇的轰炸下，繁荣的城池，有十四分之一成为了一片废墟。
  “兵变”的第六年——也是最为激烈的一年——随着萧遥与疯狂的雨帆和青焰炎灵在爆炸中的同归于尽，终于开始缓缓压盖住了嚣张的气焰。在此后的第五年，新兴势力“圣火”的元素师攻入最后一座红剑根据地，雨帆最后的反扑宣告了破产。人们敬仰他，却不理解他。
  令人颇感讽刺的是，元素维度历史的编写者，最热爱这个世界的人，雨帆的头号敌人，秦云，或者说秦言，曾经也是那些在攻击机上疯狂的人中的一员。
  ——正文——
  02白雕攻击机在机场上缓缓停止了滑动，驾驶舱打开，秦云脱掉了压力服从里面爬了出来。这些受损的攻击机和归来的飞行员没有得到任何的关注与问候，似乎本来就是执行了一个普通的任务。
  机场在整座红剑基地的制高点。在这上面俯视下去，围墙后的反装甲炮、巡逻的镜像装甲车和车库里聚伏着的猛犸式重装甲车尽收眼底。
  整座红剑基地充斥着奇奇怪怪的思想和意念，压抑得令人窒息。
  秦云在巨大的剑形雕塑面前顿住了脚，突然感觉有些可笑，不明白剑形雕塑的意义究竟是为了映像出什么。天上平铺开的一层星辰黑暗无光。
  四个月后，早已心灰意冷的他带着那些批量复制的卷轴和徽章，离开了这个让他失望的地方。初时的狂热与坚信不疑，还有心中的大梦，已经在现实和虚幻的冲击中支离破碎，最终化为泯灭。
  再次日，为了保证自己不被饿死，他把除了徽章和一些贵重物品以外的东西全部卖了。
  怀中那枚红剑徽章，是那么的小。与其说是纪念，更像是为了隐藏一种心里的痛楚。
  那年，秦言十八岁。一名元素师最优秀的年华。
  他没有与自己闭关的父亲留下一条消息——或许，也并不需要——就孤身前往了繁荣之外的那些世界——尽管他所需要的，不是前进，而是驻步停下深思一下。
  背后一把长剑，一身轻袍裹着消瘦的身躯。走走停停，走走停停，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最终目的地定在了哪里——反正，一直走，是没错的了。
  南去，他只期望能寻找到一个继续前进的方向——尽管代价是没有前进的机会。
  一路走来。
  秦言身形轻快，却透露着一股隐藏在深处的疲惫。在耳边偶尔能够听见天际之上的轰鸣声。
  如今换了一个角度，秦言才意识到“更替”是多么残忍而又令人无奈的行为。纵然它是正确的。
  “此处毁于红剑飞艇部队。”
  在一片废墟的碎裂石碑边，秦言沉默着伸出手指在空中空划。
  手指轻划，磅礴的暗劲在空中上划出一道道恶狠狠的笔划。
  事实上，他也是一名元素师。在众多的年轻人中，他极易燃起的热度使他在这方面也修为不俗。
  他倚着背后的废墟和漫天星空静静出神，不知自己心中到底是对混乱的屈服，还是对秩序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