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花影依稀 曾忆雪落(二十八)
作者:罄君      更新:2021-04-28 16:21      字数:2678
  南王没有胆子,也没有条件再反抗墨池,故隔日便送了身着盛服红妆,头饰金钗步摇的惜影与那占卜师前来一片银白的北国。
  没有婚礼,没有礼乐,更没有盛大的期许希望。也便是当作人质一般就将惜影送去了北国。
  墨池将惜影安排于长乐宫,宫灯渺渺,那是属于王后且是北国最华贵的宫室,只是也是北后那日死去的地方。
  又将占卜师加急送往了天曦,君帝身份不便,既然亲自开口托墨池要了这些,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惜影应约到了北国,只余满腹愁思。她七岁时便曾来过这里,那时南北之战,她救了奄奄一息的墨池,成就了他为王的道路,然而却断送了南国。
  惜影轻叹:“原来那时你不愿告诉我你的姓名,是因为你是墨池,而墨池之名,却是北国的王。”
  这时还是北国的冬天,惜影走去城墙上,那里可以将整个北国一览无遗,正如她梦中的那份白雪。
  而墨池却身披黑色狐裘,静静负手而立,也无人前来打扰。
  雪花飘落,一眼望去满是银白。墨池站于北国城墙上,眺望他的北国,多日如此。
  惜影站于他身后观察了许多日子,终道:“墨王多日沐雪,当心着凉。”
  他终是回头望了望惜影:“美丽吗。”
  “北国确实美丽。”惜影与他并肩而立:“只是沾了太多血迹,也便沾了些许污浊。”
  “我以为你会怨我。”墨池将狐裘解下系在惜影身上,抚着她的脸颊,缓道:“若有重来之时,你是否还会救下我。”
  惜影斩钉截铁,望向他的那双秋水剪眸中满是坚定:“会。定会。”
  若没有这么多事情的发生,若没有国家之间的隔阂,他们二人一定会如平常夫妻一般幸福生活在一起。
  墨池正想拥紧她,却听她说:“多日来我想了一件事,如今正好告诉你。”
  “我没想到我会如此喜欢你,”她轻叹:“如果你愿意接纳我,我便可以放下……”
  她顿了顿,终道:“重新开始罢,抛却所有事情。”
  惜影深吸一口气,面向墨池,福了福身子,笑道:“公子,我唤作惜影,珍惜的惜,影子的影。”
  一个女子,能够放下脸面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十分不易了。
  墨池笑了笑,吩咐身旁的人送她回宫:“惜影帝姬,最近还是不要来这里了,这里无人且十分寒冷。”
  你能放下家国仇恨,而我……
  惜影不解,只得回了长乐宫。之后一连几日她依旧天天前来,却不曾见到墨池。
  而我与青溪身处高处,看尽一切风景:墨池日日躲在暗处等待惜影的来临,嘴上噙着一抹笑意。
  重新开始,多好。
  几日后,墨池下了旨,又送去南国几车聘礼。
  “北国愿与南国长处友好之邦,永结秦晋之好,朕以王后之尊位,聘娶南国帝姬惜影,愿两国再无战事。”
  惜影的婚事十分盛大,那嫁衣红的鲜艳,墨池携着她走过先王先王后之墓,拜了祖宗,见了诸侯,也算是入了宗谱。
  拜过天地迎宾结束后,墨池便来到长乐宫,心生感慨却不曾多做停留。忙去了喜房,掀开惜影的盖头,那娇嫩的容颜十分诱人。
  “夫君。”惜影唤道。
  墨池只是笑笑,当夜只是轻拥她入怀,却不曾做任何事。
  他道:“我会予你荣华,却无法予你长安。”
  之后。
  惜影穿上了北后的装束,眼睑画了梅花,正如她找到我时的那个模样。
  墨池招了全北国的名医来为惜影看味觉之事,怎奈名医一个个看过之后皆是摇头,他们也多了些失望。
  惜影搭了墨池小臂:“无需为我如此。”
  “可你始终尝不出味道,便是我亲手做的吃食,你也无法品尝。”
  “我能感受你这份心意便好。”
  ……
  辛历二十六年。
  眨眼就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中,他们琴瑟和鸣,墨池温柔似水待惜影,而惜影也有了墨池的子嗣,我能够感觉到当她知晓她腹中有了生命之时,那种不可言喻的欢喜。
  “王后娘娘,要告诉王上吗。”
  惜影笑道:“我亲自告诉他。”
  只是墨池不知,怕是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了。
  “王后娘娘,大事不妙了。”
  惜影正在给腹中孩儿绣花,她轻抚着小腹,嗔道:“还这样莽撞吗。”
  “奴婢并非有意冲撞小世子,因为……”那丫鬟急忙跪下:“因为王上御驾亲征攻打南国。”
  惜影一惊,指尖已被针头刺出血液来,污了已然要绣完的花色。她连忙扔下东西:“备车!”
  “娘娘不可。”那丫鬟哭着抱住惜影小腿:“您腹中有小世子,车马劳顿,伤着可如何是好。”
  “此时顾得了这些吗?”惜影大喝:“快去备车!”
  此时墨池手下部队只有二十六万兵马,天曦那边居然仅仅援助了墨池一万人。而南国这边却奇迹般的多出了十几万,便已然可见结局。
  南国露于明地的部队只有十七万,然而暗地里却存了十几万人。那时他见天曦如此大力相助,墨池也并无赶尽杀绝的意思,故不曾早早显露出来。
  当惜影不远千里不辞辛苦到达战场之时,大喊:“夫君!”
  惜影此时分明是在害墨池,战场杀敌不容片刻,怎能吸引他的注意,岂不是送了墨池去死?
  墨池瞳孔立时缩小,这是极为恐惧的缘故,他转过身,厉色道:“谁让你来的这里!快回去!”
  惜影声泪俱下,跪了下来:“这三年来的情分都是假的吗?你答应过我已经不再计较过往。”
  “你以为一句重新开始,我便可以忘得了吗!我北国男儿的魂魄日日魂萦我梦中,你以为……我可以放下吗!”墨池一面杀敌,一面歇斯底里:“惜影,当年南国铁蹄踏在我国土之上,踏平我墨氏之时,可有无眨一下眼睛?”
  “你可杀我,但莫想杀我南国之人!”
  墨池提剑走来,抚着惜影脸颊:“在你嫁给我之时,那你便是我北国人,是死去先王的儿媳。”
  他突兀颤了一下,又是那兵刃入肉之声。南国不顾惜影还在,放了万箭,墨池反应极快,急忙拥着她挡下所有飞来之箭。
  最后深深看了惜影一样,似是要将她印在心里一般,笑道:“可我……从未后悔……后悔娶你为妻……”
  那丫鬟急忙过来拉走了惜影。
  血染满裳,正如她的轻安之境。惜影嚎啕了起来,腹痛不止,流出殷红的血液,那腹中生命的流逝也带走了她最后一丝生气。
  “我怀孕了,墨池,我有了我们的孩子……”她眼中有些恍惚的世界,哭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墨池,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到他:“可孩子方才见你走了,怕你难过孤单,便随你一并走了,徒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惜影摆脱了丫鬟,颤颤巍巍地爬去他身边,衣衫已破,拖了一地的鲜血,用血手抛开墨池的碎发。
  她吻了吻墨池逐渐趋向冰冷的唇,竟尝出了那份血腥之味,原本失去的味觉竟用墨池的血而恢复了。
  惜影一手抓住墨池的手,冰冷彻骨使她彻底慌了神,另一手费劲地抽出他的佩剑,轻叹一口气。
  “墨池,我刚开始从来没有想过会喜欢你……”她温柔看着墨池的面庞。
  “我过了七年的卑微生活,这七年来我也不知道是如何过来的……”
  “后来天曦求婚,让我委实过的好了些,而我却生气,你为了让我过上好些的生活,竟将我推给了君帝。”
  “在我中了平沙落雁之毒时,做了一个梦,梦中之人待我极好,我问他是何人,他说这是我心中所想之人。”
  “那一定是你……一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