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
  喊的是莫如啊？
  为什么是莫如呢？
  她不是早已经放下了吗？
  却又为何……
  许彦寒整个人仿佛在烂泥中前行。
  一步一步，分外艰难。每走一步都要从稠糊的泥中提起步子，然后再落下，周而复始，无休无止。她不想停下，也不能停下，因为那头，那个温润如玉的人儿在等着她。
  ——彦寒，这边走。
  她听见他轻柔的嗓音。
  ——莫如，等我，一起离开。
  ——莫如，我还想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这样子遥遥没有尽头，这样子让人难受，甚至觉得死也不过如此了。
  ——彦寒，这边走。
  那道声音继续说着。
  不知道蹒跚前行了多久，当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时候，终于碰到了硬的岸边，而不是无休无止的淤泥。
  ——到了吗？
  她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询问。
  ——到了，寒儿。
  还是那道声音。
  ——那么，我们可以出去了对吧？
  她动了动嘴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询问着他。
  ——准确说，是你一个人出去，而不是我们。
  依旧是柔和的嗓音，却吐出这般话语。
  ——你呢，莫如，你呢？
  她急切地询问。
  ——彦寒，你该出去了。
  她睁着眼睛，看着那道白衣翩翩的身影一步步远离。
  “莫如！”她沙哑着嗓子，艰难地喊出这个名字，睁开眼睛，有烛光没入眼睛中，让昏迷了许久的她有些不适应。
  “醒了？要喝水吗？”一个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师父？”
  “亏你还认得出来。”老头没好气地说着，从一旁水壶中倒了杯水，递给许彦寒：“怎么样，能自己拿得住吗？”
  许彦寒点了点头，捧着杯子将水一口饮尽，这才感觉嗓子舒服了许多。
  “这次，是中了蛊毒。”老头知道她会问什么，直截了当地说。“这个蛊毒，我从未见过，只是上次在查阅古籍的时候看到过，当时也没有注意，如今你遇到了，这才回忆起来了些许。这个蛊，名字记不太清，只知道是极寒之物，”
  “前不久，是有些寒气入体。”许彦寒回想了一下，道。
  “寒气入体的确是一个诱因，但不是主要的因素。”
  “看来，是下蛊之人的意思了？”
  “嗯，这蛊毒在你身上时间有点久了，你也不必回想之前有什么不对劲，还是根据现在已经有了的线索一点一点追寻下去。”老头知道这个徒弟平常就有容易钻牛角尖一定要从头开始查起的老毛病，提醒道。
  “我只是在想，若是知道什么时候中的蛊毒，下次可以注意一点。”
  “凡事都不可能涵盖到方方面面，尽力而为罢了。”
  “这蛊毒发作的当口，还真的是非常切合实际呢。”许彦寒换了一个她认为更舒服的姿势靠着。
  “我看，也不一定是思敏贵妃那边的手脚，也有可能是宫中别的妃子。”
  “但是思敏贵妃那边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毕竟，我上次从陛下身上，拿下来了牡丹蛊。”许彦寒这么说道。
  “整个后宫，也不一定就思敏贵妃那边会苗疆的蛊。”
  “我中了蛊之后，宫中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这一点，我觉得还是问你那个好闺蜜比较好，我只是知道，因为你中了蛊，皇帝下令封了皇宫，不得轻易出入，同样也禁止了思敏贵妃两个妹妹入宫。”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妃子不愿看见董家那俩小姐入宫，二是思敏贵妃本人不想让她们入宫？”
  “第二种可能倒是有点意思，那个董家的女儿作为棋子，不应该是家族的事务最先吗？”
  “我想，要么这个女子对皇上动了真心，要么就是董家要开始逐渐放弃她了。”许彦寒眯了眯眼睛，不知道是笑还是怒。
  “这些，我倒是不太懂。”
  “哦？”许彦寒挑眉。
  老道有些小小的心虚：“确实是不太懂了，可能你师娘更懂一些。”
  许彦寒眉毛挑得愈发高了：“看来师父最近没怎么被罚嘛。”
  老道瑟缩了一下：“师父我，师父我不宜在这里久留……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在昏迷的时候喊莫如，如果刚刚这里有别人，谁都保不住你。”
  听到这里，许彦寒有一瞬的愣神：“这件事说来也奇怪……”
  听完许彦寒的描述，老道沉默了片刻：“以后你少跟莫家那孩子接触。”
  “师父的意思是……彦寒会给他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不是你给他带去，而是他会为了你……”
  “多谢师父提点。”
  “既然你也醒了，老道我也该回去了。”
  许彦寒眯着眼睛笑了笑：“对了，我会告诉师娘，你说她……”
  老道又抖了抖：“彦寒啊，一切好说啊好说。”
  老道说着就出去了，留下彦寒在后头，皱起眉头，开始思考一些事情。老道出去之后，跟霜月和敛冬说了她家娘娘醒了这件事，让两人激动了好久。两人也不想去打扰刚刚醒来的许彦寒，只是和夏雨三个人，一个跑去给太后报喜，一个跑去给皇帝报喜，还有一个去了莫莲宫中。
  很快，皇后娘娘醒来了的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
  也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是谁咬碎了银牙。
  慕玄听见许彦寒醒来的消息时正在批阅奏折，正觉得心中焦急，就听得来报说是皇后娘娘醒了，正打算起身去锦华宫，身边的平安提醒他，说是皇后娘娘需要静养，这才止住了脚步。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念了好几遍佛经，另外吩咐各宫娘娘最近不得去锦华宫打扰许彦寒休息，顺带着让人给锦华宫送了好多滋补的东西去。后来想着要赏赐老道的时候，却说是人家早已经离开了，人影子都没有了。
  莫莲虽然知道许彦寒的师父不是一般人，可是许彦寒这病凶险非常，心也一直吊着，如今听得一切安好，方觉得累了睡去。
  反倒是大病初愈的许彦寒，不知道是最近发生的种种让她睡了个够的缘故，倚着被褥，竟是许久没有睡去。
  预感灵验吗？
  生病时所产生的幻觉，到底是为什么？
  许彦寒咬着下唇，有种没来由的心悸在心中疯狂生长。
  不，这件事情要查，一定要查。
  皇宫中最近事情有点多，但是皇后既然已经醒来，有些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比如说，思敏贵妃两个妹妹入宫之事，确实是拖不得了。太后允了人进来，不过发话说皇后身子不好，代替许彦寒发话免去了妃嫔早晨的请安，顺带着让董家两个小姐入宫也不必去见了。
  太后这边一发话，委实省却了许彦寒不少烦心事。暗地里，她和莫莲已经通过气，打算着手查办这件事了。
  却不知有人比他俩还在意。
  那就是慕玄。
  一想到许彦寒这次生病如此凶险，慕玄是第一个坐不住的人。
  想来当太医院说是束手无策的时候，慕玄要不是秉持着不当昏君这个念头忍住，怕不是现在整个太医院都得重新招人了。
  他惶恐，惶恐失去她。
  他后悔，后悔是自己的原因让她数次犯险。
  他自责，自责自己保不住她。
  所以，当许彦寒正在思量着从何下手的时候，敛冬带来了消息，说是皇上今个儿要搜查整个皇宫。平安接着带来了慕玄的话，说是等等搜查锦华宫的时候还请她安心，她的寝殿是不搜的，外头的喧闹莫要在意，说是让她好生静养。
  许彦寒笑了笑，觉得慕玄有些时候也真的是多事，这种事情还要平安来跑一趟。
  平安不带他的话来，难道她许彦寒还会担惊受怕了？
  却没有想到，某位皇帝陛下多事起来，让她委实无语了。
  因为这次是所有后宫都要搜，所以皇后住的锦华宫和太后住的永寿宫都不会放过。本来许彦寒从来都是不怕这个，说到底就是觉得他们能够搜到的地方她都坦荡荡。她不想让别人搜到的地方，她也有把握那些人是搜不到的。
  不过，当搜查队伍来到她的锦华宫的时候，却齐齐下跪：“见过陛下。”
  许彦寒原本窝在床上，听到那些侍卫这么一喊，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嘴角抽搐地看着某人迈着祖传的皇帝步伐进来的时候，许彦寒好纠结的，她在被窝里面窝了那么久，说句实话现在好生不想起身。慕玄似乎知道某人的想法一样，示意她不必起来的，自己倒是在许彦寒身边坐下，似乎是讨赏般地凑到许彦寒身边：“放心，朕只许他们搜特定的地方。”
  许彦寒真的好想告诉慕玄，他现在这幅样子，真的跟她的南瓜看见她手中的好吃的，然后冲她撒娇的样子好像。
  不过她最后只是无奈地笑：“所以臣妾是不是要好好谢谢皇上如此有心？”
  “这倒不用，你是朕的皇后，朕护你也是应该的。”
  许彦寒听到这里，只是笑了笑，心里面却是想起自己前不久中了蛊毒的事情。
  慕玄，你知道吗？
  你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腥风血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