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做戏(五)
作者:
木静宸 更新:2021-04-28 10:53 字数:2954
“真的病了?”胤帝听到沈濂等人的回禀,喃喃地自语。
“回陛下,郡主身子本就单薄,几年前的重伤已经损了郡主的身底子。另外,这些年郡主又领兵在外,征战无数,早已是一身伤病,比常人羸弱些。”徐御医故意提起五年前的那次事件,隐去了云琬琰在年初受重伤一事。
徐时回复的滴水不漏,胤帝未察觉异常,他的脸色也缓和些许,道:“徐爱卿辛苦了,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徐时拱手离开,离去之际,偷偷抬眼暗示了沈濂。
沈濂会意,不动声色。
“郡主病得可重?”胤帝又问了句,显然这不是问沈濂的,而是问向身侧的魏宪。
魏宪回复道:“回陛下,奴才不敢说谎。依奴才所见,郡主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浑身颤抖不已,当真是病得厉害。三公子已经急得不行,连连怒骂府中人照顾郡主不周……”
“哪个三公子?凌恒那小子?”
“回陛下,正是。”魏宪回道。
“他在维桢王府做什么?”胤帝不解。
“这……”魏宪讪讪而笑,不知如何作答。
胤帝又看向沈濂,沈濂自觉解释道:“回陛下,听维桢王府的管家说,自打郡主回帝都,这几日凌三公子下学后都会跑到维桢王府和郡主说说话。昨日三公子到府上后见郡主病了,因担心府上下人照顾不好郡主,便留在王府里守着。”
胤帝宠溺而笑,自语道:“这个臭小子,平日里总不见他进宫请安,却倒是跑维桢王府挺勤快的。凌恒是长大了,也该为他的婚事考虑考虑了。”
“你说是不是?”胤帝问孙忠。
孙忠满脸堆笑,赞成地点头。
说来奇怪,胤帝为人不苟言笑,对谁都留个心思,就连亲生儿子也不例外,可偏偏对鹰扬王的三公子喜爱异常,甚至私下里还戏言:“恒类朕,若为朕子,朕必立其为储。”
“沈卿,”这一次,胤帝语气如常。
“臣在。”
“既然昨日夜闯宫中的不是郡主,必是他人。你这个禁军统领是怎么当差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该当何罪?”
有人夜闯禁宫,本是大罪,即使杀了沈濂也不为过。可胤帝竟然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倒叫人不知该如何作答。
“臣有罪,甘愿领罚,请陛下赐罪。”沈濂立刻跪地,老实认罚。
“沈统领监管禁军不力,仗责四十,禁军、龙武军、边军三军前行刑,若再敢玩忽职守,定斩不赦;另外,传旨:皇后贵为六宫之主,掌管内廷,竟然不知有人在后宫来去自如,罚俸半年,让她好好整治整治后宫,别竟给朕惹事。”
“臣谢陛下。”沈濂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捡了一个便宜。当年他还是禁军小将时,因前统领为了皇长孙求了一句情,就被先帝流放边塞。而今他可是更为严重的过失,却仅仗责四十。他真是越来越不懂陛下了。
“臣告退。”沈濂疑惑地退了出去。
注意到沈濂的困惑,孙忠抿唇而笑,别人不知胤帝,他是知道的。陛下真正放心不下的是维桢王府与那个不能见于史册之人的关系,胤帝既然已知昨日在朝华宫出现的并非云琬琰,那到底是谁,对胤帝而言已无关紧要。在三军前处罚沈濂,无非是做做样子,胤帝不会不知禁军守卫宫城严谨,可昨日闯了个人进来也是不争的事实。恩威并施,料想日后沈濂必会恪尽职守,对胤帝更是忠心了。
只是……孙忠无奈地想,可怜了皇后娘娘高氏。皇后如今只空有皇后之名,而无皇后之实,现在掌管后宫内廷的是昭仁宫的凌贵妃。奈何胤帝偏私,这个黑锅只能背在皇后身上了。
“启禀陛下,鹰扬王三公子求见。”殿外的通报传来。
“呦,”胤帝听闻凌恒求见,顿时眉开眼笑,“刚念叨他,这小子就跑来了。快,快传。”
“是。”
凌恒走进来,他来得匆忙,仪容未修,依旧是昨日着身的书生广袍。长袖宽带,发带翩然,步履稳健,贵气自现。即使俊颜略显憔悴,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坚毅的光芒,分外惹人喜欢。
“凌恒参见陛下。”中央,他俯身跪地,行大礼叩拜,动作干净利落,一举一动,宛若一幅画,赏心悦目。
在胤帝眼中,这个人似乎什么都是好的,甚至几乎是完美的。看着他,胤帝往往回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原来曾经的自己也如这个少年般,清澈无暇,不谙世事。
“起来吧。”胤帝露出慈爱的目光,只对凌恒一人。
“谢陛下。”凌恒谢恩后,并未起身。
“怎么了?”
“回陛下,凌恒此番进宫是替华英郡主叩谢陛下隆恩。”说完,他又行礼叩拜。
胤帝笑出声,“原来是替佳人来跑腿的。朕还在想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罢了,要是谢恩,就让她自己来。维桢王府的事自有琬琰做主,你少去掺和。要是被外人瞧见了,恐会说华英郡主连治家都不行,如何治军?”
“陛下教训的是,凌恒知错了。原本郡主硬要自己进宫,可是郡主现在站都站不稳,凌恒不忍,这才失了分寸。”
“下次可要当心。”见凌恒这么老实认错,胤帝心里又是一阵不忍。
“凌恒谨记陛下教诲。”
胤帝抬手,示意凌恒,道:“起来吧。”
“谢陛下。”凌恒乖巧地起身,垂首而立。
“你来看看这个,”胤帝将龙案上的朱雀楠木令牌交给孙忠,孙忠接过递向凌恒,“这个可是琬琰的?”
凌恒看了一眼,道:“回陛下,这绝非是郡主的。”
“呵呵,你莫要包庇她?”胤帝不怒,反而笑了起来。
“回陛下,凌恒不敢。这块看似是郡主的,实则不然。”
“哦?”
“维桢王府的令牌是朱雀白玉令,乃高祖皇帝所赐,历代维桢王保管,郡主手中的自然是这块朱雀白玉令。这几日凌恒每每去看望郡主,都看见她身上佩戴此物。
而且,这个令牌虽有些与维桢军将士的名牌颇为相似,却还是不大一样。维桢军名牌是云王伯父深恐维桢将士死不留名,所以为每位维桢军中人雕刻的一块名牌,正面为朱雀的图腾和‘维桢’二字,背面是所持者的人名、籍贯。即使维桢王世子也并不例外,凌恒曾亲眼在云大哥那里见过。而陛下手中的这块,却是正面为朱雀的图腾,背面是‘大胤维桢军’几个字,自然不会是郡主之物。”
胤帝看了看,果然如凌恒所言。他只看了这令牌与维桢王府令相似,便断定是云琬琰的,若不是凌恒解释一番,他当真是要冤枉了云琬琰。
胤帝悬着的心,终于正式放下了。
“陛下是从何处得到这个东西?”凌恒佯装不解地问。
“呵呵,不谈这个了。”胤帝搪塞过去,随手丢开令牌。
凌恒长呼口气,当年云琬琰看着云尧大哥有块维桢军名牌而眼热吵着要一块,云允不忍拂了女儿的意,就仿照维桢王的朱雀白玉令为她做了一块楠木令牌,若非如此,今日的事还真不好蒙混过去。
胤帝没有注意凌恒的小心思,爱怜地上下打量他,关切地道:“你难得进宫,一会儿去看看你姑姑,她想你想得紧。”
“这……”凌恒犹豫着。
发现了他的异常,胤帝道:“可是又在担心琬琰?”
凌恒羞涩而笑,轻轻点头。
“她府里那么多人伺候,难道没有你,维桢王府就垮了?”胤帝打趣凌恒,他虽对凌恒在意云琬琰而不悦,不过却越发喜欢凌恒的心无城府。
凌恒不好意思而笑,“凌恒明白。这就去昭仁宫向姑姑请安。”
“呵呵,”胤帝爽朗而笑,吩咐孙忠道:“既然琬琰病了,凌恒又心急她,朕自然也不能苛待了她。这样吧,你去把前些日子宁王呈给朕的那副熊胆拿出来,另外再挑选几根新丹国进献的上好玄参。”
孙忠刚要答话,胤帝又接着道:“对了,朕听说琬琰总是夜不成寐,庆王曾给朕的安眠香效果甚佳,你去找出来,一并拿到维桢王府去。告诉郡主,过年之前都不必入宫问安了,让她安心静养,不可操劳。”胤帝揶揄地看了眼凌恒,又道:“让她快快好起来,免得咱们的三公子担心。”
孙忠笑道:“奴才这就去。”
凌恒也颇为开怀,跪地谢道:“谢陛下。”
“你谢什么,又不是给你的。”胤帝继续打趣他。
凌恒咧嘴而笑,仿佛三月的春光,暖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