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空拭去眼角的泪水，心中苦涩。
  是啊，那确实是世间最卑鄙残忍的方法。
  如果当时的她还有一丝的清醒，绝不会允许母亲为了救她而那样牺牲自己。
  反正……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她最想保护的人，是母亲啊。
  偏偏，母亲又拿自己的性命来换她。
  真傻，太傻了！
  为什么还要对李林海那个混蛋抱有希望。
  如果早些回去，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无明抬眼看了一眼天际，太阳已经露出了头，迷雾在渐渐散去。
  李明空深吸了一口渐渐清爽起来的空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路途上一定很难受吧？
  想到燕凌风，李明空猛地一凝。
  母亲不在了，现在她是百草氏圣女的继承人，母亲临死前对他们的命令是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那么，他们……
  “主人。”
  无明向前走了两步，冲着出口处恭敬的颔首行礼。
  李明空回眸，只见玄音一定等待在了出口。
  他的脸色看上去还是很差，却没有之前那么虚弱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那样？
  从症状来看，完全就是失血过多，失血过多……
  李明空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脑中想到的事情。
  她冲上去，揪着玄音的衣袖质问：“你对谁那样做了？你对谁用了血蛊续命？你拿自己的血给谁续了命？！”
  看到李明空满脸泪痕，如此激动紧张的模样，玄音微微抬头，看向远处的无明。
  无明惶恐的低头，却不甘心道：“属下以为，她该知道这些。”
  玄音叹了口气。
  从一开始无明就很想直接了当的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李明空，然后带着李明空走。
  但玄音很担心李明空无法接受，更害怕一切来的太突然会让她产生抗拒的情绪，从而对他们充满敌视，到时候更加不好办。
  既然都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可瞒的了。
  玄音拉过李明空揪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弯下腰，像对小孩子说话一样温和：“你的母亲希望你能跟我们回去，离开这个血雨腥风的地方，安然度过一生。”
  玄音的语气很轻柔，他的掌心不像他的肌肤看上去那么冰冷，反而非常灼热。
  这种灼热与燕凌风的不同，是一种令人想要哭的温暖，像受了许多委屈的孩子，终于回到大人的怀抱，所以想痛哭一场，哭诉出所有的委屈。
  他是个温柔的人。
  李明空知道。
  成全了本该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嫁给其他人，这种人不是温柔是什么呢？
  凭他的本事，想要强娶母亲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他的成全完全违背了祖宗的规矩。
  如果有惩罚，也一定是他在代替母亲承受。
  即便她知道所有真相，即便要带她走，他也只是说了这样一句，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
  李明空眼中氤氲着泪水，模糊了眼睛。
  她摇了摇头：“我要在他身边。”
  玄音静默了一瞬，道：“即便他以后变得和李林海一样，你也要留在他身边吗？”
  “他不会！”李明空擦干泪水，很坚定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他……”
  她该怎么说呢？
  她无法去描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没办法告诉玄音，前世的他即便知道她递上的是毒药，也依然微笑的饮下。
  即便知道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他，对他做出了那样可恶的事，他都从未恨过。
  即便大火烧毁她的容颜，他也拥抱着她说非她不娶。
  为了维护她，哪怕是身为亲生母亲的皇后，他也依然会用自己的方式警告。
  他那么小心翼翼的爱着她，宠溺着她。
  这样的人，怎么会变成李林海？
  她不信。
  “傻瓜，人会变的。”
  玄音一句话就冷却了李明空心中的千言万语，让她莫名的不知所措。
  玄音淡淡道：“你母亲爱上李林海的时候，他也不是一个混蛋，甚至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人，所以你母亲才会爱他，为了他舍弃一切。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燕凌风登基之后，他是皇帝，他能只有一个皇后吗？”
  他能只有一个皇后吗？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一样猛地刺入了李明空的心脏，让她如梦初醒，微微颤抖。
  她确实从未想过以后的事。
  一直以来，她都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纠缠的焦头烂额，心中只念着要让他登上帝位。
  她从未想过他真的登基之后会是什么景象。
  皇帝……自然不能只有一个皇后。
  作为一国之君，他必须拥有三宫六院的美人来为他繁衍子嗣，保证后继有人。
  即便他不肯，前朝的老臣和天下人也都会喋喋不休的以此诟病，去强迫他。
  他真的能与全天下的人作对吗？
  如果与全天下的人作对，那还算什么皇帝？
  不……不对。
  李明空立刻清醒过来，脑中混乱的思绪也渐渐沉淀。
  她的目光逐渐坚定，抬眸看向玄音：“从一开始，我要的就不是和他长相厮守。”
  玄音一怔。
  李明空抽回自己的手，认真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的，是他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健康的活下去，我要的是他像别人一样娶妻生子，过着一个人该有的人生。我要的是……是他能够凭借自己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成就自己的荣耀。我要的是他好。”
  玄音叹息：“何必到这种地步，你不欠他什么。”
  “不。”李明空垂眸，自嘲的笑了笑：“我欠他的太多了。只有做到这些，才能还清所有的债，我才能原谅自己。否则，即便我躲在一个安全的角落，我的心也会一辈子自责不安，像个懦夫一样无所作为的痛苦死去。从小到大，我退让的太多，不想再退了。”
  李明空抬头，凝眉道：“我的路我自己走，我的债我自己来偿，不管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再后退。宿命是吗？让它来吧。我要看清它的模样，与它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也好，休想再让我害怕，休想再让我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