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我动了动睫毛，睁开眼，感知到的只有水和光。
  我被水淋了个透，也被光晃的眼睛难受。
  然后才感觉到手脚被绳索束缚，倒在地上，仍然是有气无力，提不起一点劲儿。
  其余的人也都跟我一样的下场。
  “二爷……”
  “老大……”
  “陆老师……”
  一连串着急而又慌乱的呼声。
  “家主，他们都醒了。”
  一个身影朝着我们走近，我甩了甩眼睛上的水珠，才发现那个人影竟然是池长明。
  “很好。”池长明负者手，不断地点着头，“我要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反应，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没想到池长明居然看破了我们的心思。
  “你那是假死？”泥人张一惊，失声道。
  “只靠一个御虫之术，就想取我万蝎子的命，小娃娃，你们还是太嫩太心急了。”池长明摇着头，显得有些惋惜，又有些得意。
  泥人张不由自主地朝着藏离山望去。
  连我也是陷入巨大的迷茫中。
  池长明死亡的事实，是藏离山确定的，他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怎么可能会出错呢？
  “池老头，你少在那里装神弄鬼。”何大海瞪着眼，冲他骂道，“你不也对我们使了阴招，用什么迷烟把我们都迷晕了。有本事你把我放下来，咱们堂堂正正地打一架。”
  “胖小子。”池长明脸上的笑容收敛，静静地看着何大海，“你要是再这么吵这么闹，我第一个拿你开膛剖腹……”
  池长明是什么样的主儿，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何大海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瞧见何大海乖巧下来，池长明脸上又有了笑意，枯黑成褶的脸皮挤在一起，活似是摔碎了的一张泥巴脸，看得人无比难受。
  “虽然我折损了很多人，但是我暂时不杀你们，甚至，看到你们，我心情很好。少老二，陆关洋，不得不说，你们真是给了我莫大的惊喜……”
  池长明态度的陡然转变，使得我心里首次升起了惧意。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等待我们的结局比直接杀了我们要悲惨地多。
  “爷爷，别跟他们废话了，我要先断掉他们的胳膊，以解心头之恨。”池良生站出来，左边的胳膊，只剩下一截长长的衣袖垂下来，随着风摇动，眼睛里带着比豺狼还凶狠的光。
  “良生，记住我的话，要成大事，首先要有异乎常人的忍耐力，你失去一臂，也算是对你的历练。不过爷爷答应你，待事成以后，我会帮你把它长出来。”
  他的胳膊断了？
  胳膊断了，还能长出来？
  别说我，所有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原来如此。”藏离山忽然道。
  “明白了？可惜明白地太晚了。”池长明慢慢踱步，先是走在了藏离山面前，做了一个超乎常人的举动，一脚踩在了藏离山的脸上。
  藏离山想躲却没有躲掉，想来他也是失去了力气，无力反抗。
  泥人张奉为神明的人被这么侮辱，她泼辣的性子怎么能接受，张口骂道。
  “二爷……死老头……你放开二爷……否则我让你不得好死……”
  池长明却是理也没理泥人张，只是一挥手，便有人拿着布硬生生地把泥人张的嘴堵住了。
  “少老二，你跟你父亲一样，生性一个贱字，也是，你们这一族人，哪个不贱？我原本想要放你一马，谁料想你偏偏要跟我作对，也就别怪我斩草除根，拔掉你这根唯一的独苗了。”
  池长明跟藏离山之间，有一场不为人知的恩怨。
  藏离山不说，池长明不点破，谁也不明白他们之间是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而现在，以往的关系都不重要了，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死敌。
  出乎我意料的是，藏离山的脸面被踩，他竟然能隐忍得住，不还口，也不动。放佛在池长明脚下的人根本不是他，亦或者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他。
  “池长明。”我看得一阵胸闷，竭力地抬起头，用比眼睛还血红的声音吼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好奇……你有种冲我来，放开他……”
  池长明倒还真的朝我望了过来，咧嘴一笑。
  “你们……倒是真的像……”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全不费功夫，少老二，你给我送的这份大礼，我收下了。”池长明的脚从藏离山身上抬起，朝我慢慢踱步，“陆关洋，你倒是没让我失望，这一路以来给我的惊喜越来越多，成长的速度也远超我的想象，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你若是我的孙儿该多好……而我的孙儿……原本应该就像你一样……可惜……太可惜了……”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根本没有留意他在说什么，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脚上。
  他每走一步，我的心的便沉上一分，寒冷一度。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的话想说，没关系，我们这种人，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池长明在我身前伏下身，他并没有用脚踩向我，反而是用期待的眼神儿望着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喉咙一堵，横着头道。
  “这时候装傻，是不是太晚了？”池长明脸上的笑意不减，笑容里的东西却是越来越多了。
  “爷爷，这种人也是贱，不打他一顿是不会说的……”池良生按耐不住，又站了出来，死死地盯着我，仿佛他所有的恨意，只针对我一个人。
  池长明摇了摇头，看着我，“陆先生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是一个明白人，只是一时还没有想通，陆先生，你看，你伤我那么多人，还断了我孙儿胳膊一臂，我都没有跟你计较，你又何必再遮遮掩掩，故弄玄虚？”
  这一番话，听的我是更懵了。
  这一刻，我眼睛里的光是做不了假的。
  “万蝎子。”藏离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抬了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抬起头，“这些事跟他无关，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你？”池长明眼里露出一丝鄙夷，毫不留情地道，“少老二，仅仅靠你那点儿传承，远远走不到这里，你明知道这些，又何须替他掩护？”
  “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他们。”藏离山的目光没有一丝惧意，反而冷冷地盯着池长明，“阴棺是我开的，风水轮阴阳关是我破解的，埙也是我吹的。”
  这些本就是事实的话，从藏离山的嘴里说出来，却多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池长明的表情有了些狐疑。
  池良生见状，冲着身后一挥手。
  居然是吕成骜走了出来，他们怎么也在？
  “他说的是实话吗？”池良生问道。
  “是，是实话，这些事儿，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吕成骜点头哈腰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