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艾莉亚
作者:
月照寒潭 更新:2021-04-28 04:13 字数:8237
黑猫弓起背朝她龇着牙,它只有一只耳朵。
艾莉亚从小巷那端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赤裸的双脚只有前脚掌着地,她轻盈地保持着平衡,听着自己激烈的心跳,缓慢而深沉地呼吸着。无声如影,她对自己说,轻盈如羽。雄猫看着她走过来,眼里充满了警惕。
抓猫的确是件困难的事,她的双手到处都是没好的抓伤,两个膝盖也是伤痕累累,因为经常摔倒导致它们经常擦伤。开始的时候,就是厨师的那只肥猫都能逃出她的手,但西利欧迫使她日夜苦练。每当她双手流血跑到他跟前时,他总是说,“这么慢?再快一点,小妞。你的敌人可不会只挠你一下。”然后他就用密尔之火涂在她的伤口上,火辣辣地痛,她咬紧嘴唇才没有大叫起来。然后他继续要她去抓猫。
红堡里有很多猫,在太阳下打盹又老又懒的猫,竖着尾巴满脸警惕抓老鼠的猫,爪子如针动作敏捷的小猫,梳理整齐举止规范的淑女猫,在垃圾堆里觅食躲在阴影里的脏猫。艾莉亚一只一只地追,逮住它们,然后自豪地带给西利欧·佛瑞尔……就剩这只了,一只耳朵的黑色恶魔雄猫。“这个才是城堡里真正的王,”一个金袍子告诉她。“老而不死,奸滑异常。一次国王请王后的老爹吃饭,这黑杂种跳上桌,居然从泰温大人的手里抢了一只烤鹌鹑。劳勃笑得都快喘不上气了。你别惹它,小家伙。”
它让她几乎跑过了半座城堡,先是绕着首相塔两圈,然后横越内庭,穿过马厩,冲下蛇形的台阶,跑过小厨房,猪圈和金袍子的营房,沿着河边高墙的墙根登上很多级台阶,在叛贼道上跑了几个来回,接着继续向下,穿过一扇门,绕过一口井,在奇怪的建筑里窜进窜出,最后艾莉亚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了。
现在终于堵住它了,两边都是耸立的高墙,而前面是个没有窗户的石壁。无声如影,她重复着,向前冲去,轻盈如羽。
她离它只有三步了,雄猫突然启动。向左,向右,它冲过来,向右,向左,艾莉亚挡回去,封住了它逃跑的路。它又是一龇牙,然后想从她双腿之间逃出去。迅捷如蛇,她想。双手一合,一把抓住了它。她把它举到胸口,转着圈地放声大笑,它伸出爪子抓挠着她皮衣的前襟。她倏地伸头吻了一下它双眼的中间,并在它的爪子抓到她面孔之前缩回了头。雄猫悲嚎,口水四溅。
“他和那只猫在做什么?“
如雷轰顶,艾莉亚吓得丢下猫,急转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雄猫一眨眼的功夫就逃不见了。在小巷那头出现了一个小女孩,满头金发,浓密卷曲,身穿兰色缎裙,打扮得象个漂亮的洋娃娃。她的旁边还有个胖胖的小男孩,他的衣服前胸上用珍珠镶成一只腾跃的公鹿,一把小小的宝剑悬在腰间的皮带上。弥赛菈公主和托曼王子,艾莉亚心想。一个人高马大的修女站在他们身后,在她的后边还有两个穿绯红色披风的大汉,兰尼斯特家的护卫。
“你刚才把那只猫怎么啦,小家伙?“弥赛菈又问了一遍,神情严肃。她又和她弟弟说道,”他是个小脏孩,是不是?瞧瞧他。“她咯咯地笑起来。
“小脏孩,又臭又脏。“托曼同意道。
他们不认得我,艾莉亚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甚至不知道我是个女孩,她双足赤裸,满身肮脏,在城堡里奔跑了这么长时间,头发已经散乱,上身穿的皮背心上满是猫的抓痕,下身棕色的粗布裤剪到了膝盖上,膝盖上伤痕累累。要抓猫总不能穿着裙子和丝衣吧。她急忙低下头,单膝跪下。他们也许不会认出她的,要是真的被认出来了,那她就没有好日子了,茉丹修女会以此为辱,而珊莎也会因为丢脸再也不和她说话。
又胖又老的修女上前一步,“小家伙,你怎么进来的?你不该出现在城堡的这块地方。”
“这种人你是防不住的,”一个红袍子说,“就象老鼠是防不住的。”
“你是谁家的,小家伙?”修女质问道。“回答我,你是怎么啦?哑巴了?”
艾莉亚不敢出声,如果她回答了,托曼和弥赛菈就肯定会认出她来。
“高德温,去把她带过来。”修女说,个高的那名护卫沿着巷子走过来。
艾莉亚一阵惊慌,仿佛有双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很清楚为了她的今后,绝对不能出一声。平静如水,她心中默念。
高德温伸手抓她,艾莉亚随之而动。迅捷如蛇。她向左侧身,他的手指从她手臂上滑过,她接着一转身绕过了他。平滑如绸。没等他转过身来,她已经冲出小巷。飞奔如鹿。修女大声尖叫,艾莉亚就地一滑,从她那又白又粗象大理石柱般的双腿间钻了过去。她跳起来,撞倒托曼王子并从他身上跳了过去,他沉重地倒地大叫道“哎哟”。然后她急转身晃过了第二个护卫,等前面没有了人,她放开脚步奔逃而去。
背后传来怒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向前扑倒然后就地一滚,红袍子煞不住脚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艾莉亚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一抬头看见上面有扇窗户,又高又窄,比箭孔大不了多少。艾莉亚一纵身,抓住窗台,攀了上去,然后她屏住气挤了进去。粘滑如鳗。她翻下窗台滚落地板上,抬头看见一个大吃一惊的女佣,她跳起来,整整衣服,继续逃跑。冲出门,经过一个长长的大厅,然后奔下台阶,穿过一座隐蔽的小院,绕过拐角,跳过一堵矮墙,从一个低矮狭窄的窗户里翻进了一个漆黑的地下室。背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艾莉亚精疲力竭而且完全地迷路了。如果他们已经认出她来了,那么这一切都将毫无意义,但她想他们肯定没有,因为她的速度太快了。飞奔如鹿。
黑暗中她贴着潮湿的石墙蹲下,想听听有没有人追来,但能听见的只是她自己的心跳和远处的滴水声。无声如影,她告诉自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刚到君临时她常常做在城堡里迷路的恶梦,尽管父亲告诉她红堡其实比临冬城小,可在她的梦里红堡却巨大无比,是个无边无际的石头迷宫,而且墙在她身后还会变换方向。她经常梦见在阴森的大厅里走过一幅幅褪色的壁画,在没有尽头的螺旋台阶上向下冲,在院子里吊桥上没命地飞奔,她的呼喊回荡着却没人回应。某些房间里红色的墙仿佛在滴血,而她找不到一扇窗户。有时她能听见父亲的声音,但总是非常遥远,不管她跑得多快,声音总是越来越弱,然后就消失了,只留艾莉亚一个人在黑暗中。
她突然意识到这里也是同样的黑。她双手抱膝,把裸露的膝头紧拥在胸前,浑身发抖。她决定躲在这里数到一万,到那时她就安全了,可以爬出去找路回家了。
等她数到八十七的时候,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房间仿佛亮了起来。她的周围慢慢清晰起来。昏暗中巨大的空眼眶恶狠狠地盯着她,獠牙参差不齐的阴影隐约可见。她顿时忘了数到哪里,于是她闭上眼咬紧嘴唇,希望能赶走恐惧。她想等她再次睁开眼,那些怪兽就会消逝,永不再来。她甚至假装西利欧也在这黑暗里陪在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平静如水,她暗念道,强壮如熊,凶猛如獾。她睁开眼睛。
怪兽还在,但恐惧却不在了。
艾莉亚站起身,小心地向前走。她的周围都是怪兽头骨,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个,想看看它是不是真的。她的指尖扫过那巨大的下颚,摸上去很真实,骨头很平滑,触感又冷又硬。她用指头摁了摁它的牙齿,又黑又尖,犹如邪恶之匕。这让她毛骨悚然。
“死的,”她大声说,“就是个骷髅,它不会咬人。“但是怪兽好像知道她在这儿,她甚至能感到在阴影中它的空眼眶在看着她,在这个高大而昏暗的房间里有种什么东西不喜欢她。她向后退离开这具头骨,结果撞进另一个,这个比前一个还要大。那一瞬间里她感到它的牙齿扎进了她的肩膀,好像它要咬她一口。艾莉亚猛一转身,身上的皮衣被钩住撕裂,原来是巨大的尖牙扎进了她的皮衣,她撒腿就跑。另一个头骨笼罩在前方,怪兽中最大的那个,但艾莉亚甚至都没有减速,她跳过那一排和剑一样高的黑牙,从那张口欲噬的颚骨里猛冲过去,然后她就正撞在门上。
她的手摸到木门上的那个沉重的铁环,于是她用力一拉。门拒绝了一下,然后开始慢慢地向里打开,巨大的嘎吱声让艾莉亚想会不会全城的人都听见了。她把门只开到能让自己钻出去,然后就来到门外的厅里。
如果说那个怪兽房间叫黑暗,那么这厅就是七层地狱里的黑洞。平静如水,艾莉亚对自己说,但即使她已经努力让眼适应黑暗,但依旧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刚才她进来的门隐约有着灰色的轮廓。她在脸前晃动自己的手指,能感到风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她成了瞎子。水舞能用所有的感觉去看,她提醒自己。她闭上眼,默数一二三,稳住呼吸,沉浸在寂静里,然后她伸出自己的双手。
在她的左边,手指摸到粗糙原始的石头。她开始跟着墙走,手摸着墙面,一小步一小步地在黑暗中滑行。每个厅都会通向什么地方,有进就必有出。慌张比剑更能伤人,艾莉亚不能害怕。她仿佛走了很远,墙壁突然消失了,一阵冷风吹过她的脸颊。飘飞的头发无力地摩娑着她的皮肤。
在她下面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声音。靴子走路声,微弱的说话声。摇曳的灯光微弱地映在墙壁上,她这才看见她是站在一口巨大的黑洞洞的井上,竖井有二十呎宽,直通地下。巨石沿着曲壁垒成台阶,盘旋着一直向下向下,黑黢黢地仿佛通到老奶妈曾说过的那地狱。有什么东西从黑暗里走来,从地心深处走来……
艾莉亚站在边上偷眼望去,冰冷的黑气迎面袭来。在下面很远的地方,有根火把的亮光,就像蜡烛的光那么小。两个人,她看清了。他们的影子映在井壁上,象巨人般高大。她听见他们的声音在竖井里回荡。
“……找到了一个私生子,”一个人说,“其余的也会出现,一天,两天,或者两周……”
“等他找到了真相,他会怎么行动呢?“第二个人问道,带着自由城邦的流利口音。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第一个声音回答道。艾莉亚看见一缕灰色的烟从火把上升腾而起,盘曲如蛇。“那帮蠢货想干掉他儿子,更糟的是他们搞成了一出闹剧。他可不是那种不在乎的人,我跟你说,狼和狮很快就互相咬在一起,不管我们是想还是不想。”
“太早了,太早了,”那个带口音的声音抱怨道。“现在就打起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还没准备好。要拖住。”
“还不如叫我让时间不再走,你以为我是巫师?”
另一个人失声笑道。“你比他厉害。“火焰舔舐着寒冷的空气,高大的影子几乎就要落在她的身上。不一会儿举火把的那个就进入了她的视线,另一个人就在他的旁边。艾莉亚蹑手蹑脚地离开井边,在墙角脸朝下趴下来,尽量地摊平身子。她屏住呼吸,那两人踏上了最顶上的那级台阶。
“你想让我怎么办?“拿火把的那个问,他身材粗壮,披着短披风,虽然穿着笨重的靴子,但他的脚步似乎是在地上无声地滑行,铁盔下一张圆脸,脸上有疤,黑色短髭。身上还穿着板甲内衬皮甲,腰带上悬着匕首和短剑。艾莉亚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某些地方好像很熟悉。
“既然能死一个首相,为什么不能死两个呢?“那个带口音的人回答道,他长着黄色的八字胡。”你可是随波起舞过的,老伙计。“艾莉亚从来没见过他,她很肯定。他虽然很胖,但似乎脚步很轻,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前脚掌上,像是个水舞。他的戒指在火光下发着微光,红金白银,镶着红宝石,蓝宝石和切割过的虎眼石。每根手指上都有一个,甚至两个。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这个首相不同以往。“疤脸人说着走进大厅。不动如山,艾莉亚对自己说,无声如影。由于他们自己的火把让他们只能看见亮处,所以他们没有发现她匍匐在石头地面上,离他们只有几呎远。
“也许吧,“八字胡接口道,爬了这么长的楼梯他停下来喘口气。”无论如何,我们需要时间。公主虽然身怀六甲,但孩子出生前卡奥他是不会动的。你也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样的,这群野蛮人。“
拿火把的那人按了一下什么,艾莉亚听到一阵低沉的轰隆声。一块巨大的石板,被火光照耀成红色,从井口滑出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让艾莉亚几乎叫出声来。通往井下的地方被巨石盖住,毫无缝隙。
“如果他再不动,也许就太迟了。”戴铁盔的粗壮男子说。“现在已经不是两个人的游戏了,如果以前还算是的话。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和莱莎·艾林逃离了我的范围,据报他们都在结集武装。百花骑士写信回高庭,催促他父亲大人把他妹妹送进宫来。那女孩年方十四,甜蜜漂亮,而且温柔体贴,蓝礼公爵和洛拉斯爵士都主张劳勃娶了她,换个王后。小提头……天知道小指头在玩什么游戏。但让我最寝食难安的还是史塔克公爵。他找到了私生子,找到了那本书,最快他就会找到真相。现在他的夫人绑架了提利昂·兰尼斯特,这要感谢小指头的无中生有。泰温公爵肯定是勃然大怒,而詹姆对小恶魔又兄弟情深,一旦兰尼斯特北上,势必又会把徒利卷进来。你说,拖住;我说,加快。最好的小丑也不能把一百只球都抛在空中而不掉。”
“你哪里是个小丑,老伙计。你是个魔术大师,我要的只不过是把你的魔术表演得长一些罢了。”他们向艾莉亚来时的方向穿过大厅,走过那有怪兽的房间。
“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做。”拿火把的那个低声说。“我还需要钱,另外还要五十只小鸟。”
她等他们走出很远,然后才偷偷地跟在他们后面。无声如影。
“这么多?”前面的声音越来越弱,光线越来越暗。“你要的那种不好找……太小了,不会识字……试试大点的……不会一下子就死掉……”
“不行,小点的安全……对他们温柔点……”
“……如果让他们留住舌头……”
“……风险……”
他们的声音渐渐消失,艾莉亚远远地跟在后面,勉强看见火把的光,就像一颗冒烟的星在领着她的路。有两次它好像是消失,但她仍坚持向前,然后就发现那都是在又窄又陡的楼梯顶端,火把在下面很远处闪亮着,她赶紧追上去,向下再向下。有次她绊在石头上,撞到了墙,她的手摸到了粗糙的土和支撑的圆木,而刚才的那个隧道是石砌的。
她尾随他们走了好几哩。最后还是追丢了,但这里已经无路可去,只能向前。她摸到了墙开始沿墙走,看不见也没有方向,她假装在黑暗里还有娜梅莉亚跟在自己身边走。到后来她就走在齐膝深的臭水里,她真希望自己能象西利欧那样水舞,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重见天日。等她再次沐浴在夜风里,外边的天已经全黑了。
她原来是在下水道流到河里的出口处。她浑身臭味难闻,于是就脱下那肮脏的衣服,丢在河堤上,跳进黑水河。她一直洗到自己觉得干净了才打着冷颤爬了上来。艾莉亚开始洗她的衣服,有几个骑马的经过河边的路,但他们并没有特别在意,那只是个瘦骨嶙峋的女孩在月光下光着身子洗着她的破烂衣服。
这里离开城堡有数哩之遥,但在君临你无论是哪里,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高耸在伊耿丘上的红堡,所以不必害怕会找不到。等她走到城门时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干了。铁闸已经放下,正门已经上闩,她只好拐到边门,当她要求守门的金袍子让她进去时,他们只是冷笑一下。“滚开,”一个吼道,“厨房的泔水已经倒了,天黑后不得在街上要饭。”
年经大的那个一皱眉,“谁是你爹,小子?灭老鼠的?”
“国王之手,”艾莉亚说。
他们两个都大笑起来,年纪大的那个随意地就一巴掌扇过来,就像扇一条狗。艾莉亚甚至在他还没动手时就看清来势,她向后闪了一步让开了巴掌。“我不是小子,”她对他们吐口吐沫,“我是临冬城的艾莉亚,你们要是碰我一下,我父亲会把你们两个的头都挂在枪上。要是不相信,去首相塔把乔里·凯索和维扬·普尔找来。”她双手叉腰。“现在你们是开门呢?还是要我抽你们两下才听得见?”
哈尔温和胖汤姆把艾莉亚送进书房,父亲正一个人在那里,在他的手边一盏油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正在俯身读着一本艾莉亚从未见过的书,这是部巨大的书,褪了色的皮革封面,中间的书页已经发黄发脆,写满难懂的花体字母。他谢过他们两个就让他们出去了,他脸色铁青。
"你知不知道我把卫队的一半都派出去找你?“等只有他们两个后艾德·史塔克说。“茉丹修女十分担心,她现在还在圣堂中祈祷你平安回来。艾莉亚,你是知道没有我你是不允许走出城堡大门的。”
“我没出城堡大门,”她冲口而出。“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本来是在地下室里,但他们走进了隧道,那里一片漆黑,我又没有火把和蜡烛,我只好跟着他们,我没法回头后面有怪兽。父亲,他们说要杀了你!不是怪兽,是那两个人。他们没发现我,我是不动如山又是无声如影,但我的确听见他们了。他们说你有书还有私生子,还有死了一个首相为什么不能死第二个?是不是就是这本书?我敢打赌私生子就说琼恩。”
“琼恩?艾莉亚,你都在说什么?谁说了这些?”
“他们啊,”她对他说。“一个胖子戴着戒指长着黄色八字胡,另一个穿板甲戴铁盔。胖的那个说他们必须拖时间,但另一个说他变不了魔术,还有狼和狮就要互相咬起来了,还说这是场热闹的表演。”她努力地想回忆起其他部份,但她并不完全懂得她听到的,现在在她脑海里都混在一起。“胖的那个说公主有了小孩,戴铁盔的那个,他举把火把,他说他们要加快。我想他是个巫师。”
“巫师,”奈德说,脸上并无笑容。“他是不是还有白色长胡子和闪亮的星星长尖帽?”
“不是!不是老奶妈的故事里的那个,他看上去不象巫师,但那个胖的说他是。”
“我警告你,艾莉亚,如果你继续说这些无中生有的——”
“不是,我跟你说,我一开始是在城堡主塔,就在密墙那边,我在抓猫,然后……”她的脸苦了起来,要是她招认撞倒托曼王子的事,他一定会对她很生气的。“……然后,我就翻进了一扇窗户,里面我看见了许多怪兽。”
“怪兽还有巫师,“她的父亲说。”看来还真的是一次大冒险呢,说话那些人,你说他们在说魔术还有表演?“
“是的,“艾莉亚只得承认,”不过——“
“艾莉亚,他们是演戏的,“她父亲对她说,”现在君临城有不下十来个戏班子,是想趁着比武大会的人潮赚点钱的。我不清楚这两个在城堡里做什么,但可能是国王叫他们来表演的。“
“不对,“她倔强地摇着头,”他们不是——“
“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跟着别人偷听他们的谈话,我更不愿意自己的女儿爬陌生人的窗户去抓流浪猫。你瞧你,亲爱的,臂膀上都是疤。这些都够了,告诉西利欧·佛瑞尔我要和他谈谈——“
他的话被一阵突然而来的急促敲门声打断。“艾德大人,请原谅,“戴斯蒙把门推开一条缝说道。”有个黑衣人求见,他说事情很紧急,我想您会想知道是什么事的。“
“我的门永远对守夜人敞开,“父亲说。
戴斯蒙领那个人进来。他驼着背,模样丑陋,胡子乱蓬蓬的,衣服也好久没洗。但是父亲仍旧很亲切地问候了他,并询问他的姓名。
“蒙大人发问,我叫尤伦,很抱歉这么晚了。“他对艾莉亚躬身道,”这一定是您家公子,长得跟您真像。“
“我是女儿,“艾莉亚有点恼怒地说。如果这老人是从长城来,那他一定是经过临冬城的。”你见过我哥哥和弟弟吗?“她兴奋地问。”临冬城的罗柏和布兰,还有长城的琼恩,琼恩·雪诺,他现在也是守夜人了,你一定认识他,他有只冰原狼,红眼白毛。琼恩当上游骑兵了吗?我是艾莉亚·史塔克。“这身着黑衣满身怪味的老人异样地看着艾莉亚,但她似乎停不住嘴。”等你回长城的时候,你愿意给琼恩带封我写的信吗?“她希望琼恩现在就在这里,他肯定会相信她说的地下室,八字胡的胖子和戴铁盔的巫师。
“我女儿经常忘记应有的礼貌,“艾德·史塔克带着一丝微笑说道,这使他的话不那么严厉。”我请求你原谅,尤伦。是我弟弟班扬派你来的吗?“
“没有别人派我来,大人,只是老莫尔蒙。我是来给长城找人手的。等劳勃下次上朝,我就去跪地哭求,看看国王和首相的地牢里还有没有一些要处理掉的渣子。不过您也可以说是班扬·史塔克的缘故我才来见您的,他和我们这些人血脉相连,我是把他像您一样当做亲兄弟的。就是为了他我才来的,我一路上快马加鞭,差点把马都累死了,这才把其他人甩在后面。“
“其他人?“
尤伦吐口唾沫。“佣兵和自由骑手那些垃圾。旅店里都是他们,我看得出他们闻到了味道,血的味道,金子的味道,到头来这些都是一回事。不是每个人都奔君临而来的,有些奔到凯岩城去了,那里更近一些。泰温大人现在应该也知道了,我敢肯定。”
父亲一皱眉,“知道了什么?“
尤伦看着艾莉亚。“这事最好私下说,我的大人。您原谅我。“
“那好吧,戴斯蒙,送我女儿回房间。“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们明天再接着谈。“
艾莉亚脚像生了根。"琼恩没出什么事吧?“她问尤伦,“班扬叔叔呢?”
“这个,说到史塔克我不敢保证,但雪诺那家伙在我离开长城时可是好好的。我要说的和他们都无关。”
戴斯蒙拉起她的手。“来吧,小姐,您听见您父亲说的了。”
艾莉亚只得跟他离开,她真希望他是胖汤姆。如果是汤姆她就能编些理由逗留在门口偷听尤伦都说些什么。可是这个戴斯蒙是一根筋,在他面前耍不了花样。“我父亲有多少个卫士?”他们走下楼梯回房时她问他。
“在君临这儿?五十个。“
“你们不会让人来害他,是不是?“
戴斯蒙笑了起来。“这一点不用害怕,小姐。艾德大人日夜都有守卫。他不会有事的。“
”兰尼斯特有不止五十个,“艾莉亚反驳道。
“他们多就多吧,咱们北方的一个能抵他们南方的十个,您放心睡觉就是了。“
“那要万一他们派巫师来害他呢?“
“嗯,这样啊,“戴斯蒙抽出长剑说道。”如果脑袋被砍掉,巫师和普通人一样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