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命运中的拨云见日(中)
作者:学徒阿摩      更新:2021-04-28 01:37      字数:7284
  荀川其实并不像表面那么轻松。
  虽然知道自己师父此次叫自己还剑清都一定是另有他想,但当他看见洞中陆续走出的众人时,还是不由得晃了下神,不过好在少年素来不喜欢把情绪表露在脸上,所以在旁人眼中,他倒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众人分散开来,一个长相殊为奇特的独眼老人缓缓从洞中走出,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妙龄少女,两人视线一对,皆是懂得了对方同样也在打量着自己。
  荀川收回视线,对着老人施礼道:“罗长老,弟子荀川,此次奉命前来清都峰,特将百忍剑奉还。”
  说完,他正想打开剑匣,哪知自己还未动作,背后匣中突然震动不止,百忍断剑倏然飞出,在空中盘旋数圈之后遁入石洞,不偏不倚插入老者面壁的石墙之上。
  那个面貌奇特的老人没有去在意自己飞剑的归来,反而是一只独眼看在荀川身上目不转睛,脸上忽而思索,忽而疑惑,他问出一句让少年摸不着头脑的话,“你师父,可算过了?”
  荀川不解,谨慎道:“弟子不知罗长老此言何意。”
  老人或许是知道荀川的回答,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地道:“罢了……有机会我亲自去问他吧……”
  话音刚落,老人语气拔高了几分,目中一扫心中困惑,又道:“你师父的破剑式,号称能破桃山九千剑,更能解七峰剑道于一人,想当初他就是凭这一手当上了桃山剑子,随后更是自立山头开设了道场,只是不知他这第三个徒儿,有没有习得几分皮毛?”
  清都罗翦与白鹭伏龙图日月争辉的故事在桃山剑宗自然不算是什么秘密,不过几十年过去,在年轻一辈弟子的心中,特别是罗翦归隐之后,也就隐约只剩下个故事轮廓了,此时忽闻独眼老人语气中特有的挑衅之意,在场几人都有些心潮澎湃。
  荀川恭声谦逊道:“弟子资质愚钝又入门不足数月,如今技小式微,实在愧对家师威名。”
  老人得到答案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而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轻不弱地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都说是雏凤栖桃山,想必荀师弟心里也清楚,可你如今这么说,还真是有些华袖藏拙之嫌呐。”
  说话的人是周豪,直言不讳一直都是他的性格,而且他也一直视荀川为对手,荀川刚才那番话虽说都是自谦之词,可在他听来,真真是虚假得难以入耳,所以,即便是有长辈在场,他也是不吐不快。
  老人独眼一睃,早已在旁察言观色的少女立时会意,三两步走到周豪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矮个少年不敢防备,啪地一声接下后,脸上顿时出现了五道红印。
  少女这突然的一下,惊着了在场所有人,见她淡然地走回老人身旁,冯昱铁树斜眼看向自己的师弟。
  周豪感受到了师兄的目光,也没有去看,朝着旁边吐出一口带有血丝的唾沫后,面上没有喜怒,只是轻声道:“说了就行,其他的,我不在乎……”
  冯昱铁树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插曲结束之后,不远处的老人缓缓道:“再造峰的小子虽然说话生硬了些,但也不是不无道理,老夫不是很满意你刚才的回答,现在我在问你一次,这桃山掌教伏龙图的弟子……”说到此处,老人一字一顿,“你是当得,还是当不得。”
  老子最后这句话宛如风雪刀剑,迫使荀川避无可避,只能正面应对。
  少年沉默了片刻,随后他脱下背后剑匣立于自己身旁,单手一拍,一柄长剑陡然从匣内升出,少年右手探出缓缓拔剑,那长剑摩擦出的一阵声响如同龙鸣一般清亮高亢,他徐徐吐出四字。
  “用剑说话。”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后,老人双手负后转身缓步而去,其余众人也跟着让出了一片空地,场上只留下了他与方才那个少女。
  那少女同样从匣中取出一柄刻有红丸纹路的长剑后似乎没有着急交手的意思,她笑道:“我叫楚称心,这次对你,我就不用桃剑了。”
  少女嗓音清脆纯净,荀川听得一怔,那枚一直藏于胸口的白色棋子震动了一下,他点了点头,然后道:“之前……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楚称心红袖一招撩起了个剑花,就见剑尖处似有红光一闪而过,“谢恩还是算了吧,省得待会动起手来束手束脚。”
  她侧过头,见荀川有些欲言又止,不由问道:“我看得出来,我师父方才问你话时,你其实不想这么回答,心中一定也有其他话想说,对不对?”
  荀川确实有许多话想说,比如他并不想跟少女比试,可他知道今天这一场较量在所难免的,所以他不说;比如他想问问少女为何会与当阳峰木鹏举发起争执,又为什么会牵扯到自己身上,但是他碍于众目睽睽,所以也不说;比如他胸前白子为何震动,他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么,但,他也不肯去想……
  所以到了最后,本是心事纷迭的诸多疑惑,百转千回化到了嘴边后,就仅成了几个字。
  “不说,也无妨。”
  有些事情,不明白反而会更好。
  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楚称心听着他的回答,又看了看他波澜不惊的表情,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暗想此人跟那只猴子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也不知他俩是如何成为朋友的。
  少女嘴里学着某人的习惯“啧”地一声,打趣道:“你这人,可真没意思。”
  荀川觉得这句话挺耳熟,刚要确认,就见少女脚下一点,身形轻盈掠出,手中长剑所过之处,更是在空中划出一道赤芒残影,荀川反应迅速,多日练习观火之术的他,一双眼睛已是被打熬得璨如星火,这等迷障更是对他形成不了任何的干扰,他识准对方来路,手臂一抬,两柄长剑摩擦在一起交错而过,他们身前瞬间是火花四溅。
  ……
  ……
  魏笠的情绪,不知是说紧张好还是激动好。
  或许,用“害羞”俩字会更准确一些吧。
  青山绿水间,他正襟危坐,如同一个认真上课的好学生,他那双眼睛,本是想衬着这美妙的音乐寄情于山水之中,但对面抚琴的红衣女子仿佛对他有一种吸引力,总能将他的视线时不时的拉扯回来,而每到这种时候,少年总会做一些欲盖弥彰的小动作,用来掩盖只存在于自己身上的某种特殊情绪。
  当他不知是第几次整理着自己的衣襟时,琴声也戛然而止。
  “不好听吗?”
  对面的女子右手五指轻抚,将尚有余震的颤弦收住,抬起头问道。
  魏笠点头如捣蒜,但嘴上却相反地说出,“好听的,好听的……”
  话从口中,少年便意识到自己“言行不一”的举动,立马是慌了神地改口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不、不对、我就是那意思……我……我唔……嘶~”
  他咬着舌头了。
  一向对自己口条十分自信的魏笠,没想到也会有如此笨嘴拙舌的一天,他现在恨不得就把自己舌头给拔出来狠狠踩上两脚。
  对于少年的回答,女子似乎有着自己的一番理解,她脸上有些发讪,说话也变得期期艾艾,“我……我学琴不久,这首曲子虽然练习过许多次……但一直都不得要领,此番弹奏……真是让师弟……见笑了……”
  女子本是一番难为情的说辞,可到了魏笠眼中却成了妩媚含羞的动人模样,心下更是没有了一丁点的方寸,于是在不得已之下,他又是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
  “这位师弟,你怎么哭了?”
  见着眼前这位师弟眼角泛出的泪花,红衣女子疑惑不解。
  魏笠赶紧顺势擦了擦由于痛疼而憋出的泪水,道:“没没,只是很久没听到音律,突然有些怀念从前而已罢了。”
  少年还不至于说些我是被你的琴声打动,所以不禁流下眼泪之类的蠢话,别人都说了才学不久,马屁也不能硬拍不是?何况魏笠是真的有些想念以前没事就玩玩游戏,耳机插上mp4就能随便听歌的便利日子了。
  再想想现在,清都峰那怪老头不但掰断了自己一只手,还把自己折腾给得死去活来,在山中这半个月他更是吃不好也睡不好,估计在这么深入想下去,他真是很有可能哭上一场的。
  太难了,自己过得太难了。
  想着想着,少年不禁露出回忆的神色,女子见了他这样子,也知这群新进的桃山弟子背井离乡难免会触景生情,她不由道:“师弟……也算是个性情中人了,听你话中的意思,师弟也懂音律?”
  魏笠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强行道:“我……可能懂吧……不,呃……我的意思是,我胡琴拉的还行……嗯,唱歌也还算入耳。”
  这一点,他真没撒谎。
  他家中有把祖传的二胡,从他爷爷传给了他爸,他爸又想传给他,所以从小就逼着他练,不过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叛逆期少年,自然是对这类传统乐器没啥兴趣,直到有一天他放学回家,他爸喜滋滋地将他到身边,破天荒地拉了一曲周杰伦的《东风破》让他跟着唱。
  从那时起,他爸就时不时拉些符合少年口味的流行歌曲,一来是为了让他对二胡提起兴趣,二来是想促进父子俩人的感情,毕竟魏笠从小就很亲自己的爷爷,当老人死后,这小子可是自闭了好久。
  可能是对于爷爷的怀念以及理解到了父亲的用心,这一来二去,少年的嗓子不仅开了,二胡也渐渐摸出了点门道,从小到大这小子没拿过什么奖,唯一一次就是初中毕业的时候,登台用那把祖传的二胡拉了一首周传雄的《黄昏》。
  别说,这是魏笠除了作文拿满分之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了。
  红衣女子对于少年这种朦胧派的说辞还不是太适应,她犹豫说道:“师弟既通音律……”她口中停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会,“其实这也不妨说于你知,我常年身居深山之中,峰内长辈同门皆以练剑为要,对此道更无一人涉足,如今难得碰上师弟,不妨开口指点一番无须顾忌。”
  魏笠的乐理知识也就勉强能到达看懂个五线谱的程度,那里敢去教人,他听完赶忙摆手道:“师姐真是折煞我了,先不说乐器之间的学问本就千差万别,而且就我这点微末道行,实在不敢遑论‘指点’二字,我本就不甚牢靠,要是还要在旁口无遮拦,那就真成误人子弟了。”
  “这样啊……”
  红衣女子低下了头,手指轻轻一勾,一道清脆泛音流转开来。
  魏笠自然不想两人间的氛围变得沉默起来,他转了转眼,找到一个困惑自己许久的话题,问道:“师姐……可认识白鹭峰的荀川?”
  夜湖借剑与石窟斩蛇两件事魏笠都曾亲身目睹,那清都老人的半截短剑自然是将两人关联了起来。
  红衣女子斜过头顿了片刻,问道:“你真不认识我?”
  魏笠咧开嘴有些不好意思,“师弟上山才两个来月,莫说师姐了,有时候我碰上长扬峰同门都会突然想不起名字,不过说到认识,其实我与师姐曾有半面之缘呢!”
  “半面之缘?”
  红衣女子回想起前不久,自己那个师弟也说过类似的话。
  魏笠点了点头,索性将那夜之事说了出来,当然,在一些主观感情上,还是有所收敛。
  “因为当时师姐并没见着我,所以也就只能算半面之缘了……”
  女子缓了过神,好奇地打量着魏笠,没有说话。
  少年感受到她的目光后甚至连对视的胆子都没有,自己的头不由得埋深了些。
  女子看见他的举动后笑道:“魏笠师弟还是腼腆内向了些,都是同门的兄弟姊妹,天性大可放开些,对修行也有好处。”
  从前有人评价魏笠调皮捣蛋的,也有评价他飞扬跳脱的,但腼腆内向这词儿落他身上,还是头一遭。
  他惊道:“师姐知道我的名字?”
  红衣女子爽朗道:“我师弟偶尔会提起自己有个姓魏的朋友,他这个人性子冷漠,能让他挂在嘴边不多,白鹭峰本就冷清,所以多记住一个人名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对了,我叫晏还真,是他的师姐。”
  魏笠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是那个……桃山剑子晏还……晏师姐?”
  虽然从平时的耳闻或清都老人口中多多少少推测出了眼前女子的身份,但突然真人就出现在自己眼前,魏笠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因为大多时候,传闻中桃山剑子给人的形象,一直都是一朵孤绝的高岭之花,飒爽凌厉,英姿勃勃。
  “当然,师弟难道还以为我是冒充的不成?”
  难得在换上一次红衣的晏还真双臂轻展,那手臂下的大块红色随风飘摇,她的发丝轻轻舞动,看上去妩媚脱俗的同时,又多了几分世间女子少有的英气与飘逸。
  桃树飞花欲渐遮眼,魏笠看得有些痴痴入神。
  忽然,魏笠感觉自己衣服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压住,自己的头发也受到了拉扯,上身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仰面朝天的视野里,几只猴子龇牙咧嘴,叽叽喳喳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魏笠一惊,他头发被扯得生疼,正要起身驱赶,耳边就听见晏还真道:“你们几个小家伙莫要调皮,还不快放开他。”
  少年头皮一松,有些惊魂未定地撑起身子,看见三只猴子绕在晏还真身边手舞足蹈,其中一只更是在怀中抱着一个黑色葫芦,如同献宝似的双手捧到女子身边。
  晏还真一手接过晃荡了两下,听着葫芦内传来的动静,她眯着眼笑道:“看来这次,你们没有自己藏着。”
  那三只猴儿听到这话,如同得到了莫大夸奖,颇有灵性的上蹿下跳翻起了跟头,有一只甚至去林中找出个木杯,乖巧地放在晏还真身前,简直是极尽了讨好谄媚之能。
  魏笠看到这一幕,只能心道这才是真的猴儿啊。
  晏还真打开瓶塞,从葫芦里倒出一股暗紫色的琼浆盛入杯中,浓郁的果香顿时是飘荡开来。
  “去吧,你们几个分了喝……”女子将木杯递给其中一只较大的猴儿,那猴子正要接过,她又是一收手,嘱咐道:“千万不要相互打架,否则你们一滴都没有。”
  那猴子吱吱叫了两声,仿佛是在做保证,然后它是双手接过木杯,其余两只猴子亦是跟着它身后寸步不离,最后三只猴子找了个角落,你嘬一口我嘬一口地喝了起来,那表情神态,像极了三个酒虫上了喉的酒鬼。
  ”晏师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魏笠咋舌道。
  晏还真仰头饮了一口,露出了满足表情后,她问道:“魏师弟可会喝酒?”
  言罢,还没等少年回答,那黑色的葫芦便出现在他身前。
  女子缓缓道:“尝尝吧,这是山中诸猴采百果于一洞,然后静待数月发酵,滴落聚集而成的猢狲酿,味道香腴清醇兼而有之,流转于齿间甘芳无比,最妙的是饮后心身清快,喝多了也只眩然欲睡,仿佛春困,对于修行也大有裨益。”
  猴儿酒的传闻魏笠不知在书上看过多少回,如今遇到这种奇事肯定不会放过,他拿起葫芦,先是轻轻抿了一口,入口甘冽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咂咂嘴,果真是满嘴留香,回味悠长。
  随后他瞧了一眼晏还真,见对方表情恬淡,示意自己可以不用顾忌,他看着那葫芦口,脸上像是醉了一样变得红彤彤,可能是为了掩盖,他壮起胆子又是闷了一大口,这一次甚至都来不及细细品尝,便将葫芦递还了回去。
  晏还真见着少年难掩的腼腆模样觉得有趣,目光不由得停留在了他那只行动不便的右手上,她开口道:“魏师弟这只手,是折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魏笠就是一肚子的苦水,“对啊,都折个把月了,现在稍微动一动就疼得不行。”
  “你过来点,我来给你接上。”
  晏还真本是出自好意,哪知对面少年听完后顿时摇头摆手,似有难言之隐道:“这个……还是算了吧……要是被那老家伙知道我擅自把手给接上了,肯定没我好果子吃。”
  女子来了兴趣,结合先前少年透露的信息,她追问道:“你说的老家伙,是清都峰的罗长老?”
  “对,在一些机缘巧合之下,罗长老开始传授我一些剑法,但代价就是我没练成之前,这只手就必须一直断着。”
  魏笠其实也只说了那夜在清都偷看的情景,没想到女子轻而易举地就联想到了老人,他本来可以随便编个谎话搪塞过去,可不知是贪恋女子那副颇有兴致的昂然动人模样,还是刚才那口酒具有吐真的功效,浑然不觉中就把实话给说了出来。
  晏还真喝了一口酒后,又是将葫芦递了过来,而这一次,魏笠倒是喝得很干脆。
  “原来如此,这般练剑的方法倒是奇特,我听说罗长老在这次桃山龙门开启时确实收过一个徒弟,不过应该是个姑娘家啊,师弟你……”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魏笠擦了擦下巴上洒出的酒水,如竹筒倒豆子般开始讲述自己从石窟中救出荀川后约战木鹏举,再到获得楚称心的帮助开始向老人学剑的一系列经历,这期间两人是轮番畅饮,那小小葫芦里的酒水就像喝不完一样,少年话匣子一打开,是连说带比划,而红衣女子则是默默倾听,时不时饶有趣味地接上一两句话茬,推进着话题的深度。
  “原来这件事情背后还藏着这么多来龙去脉,有趣有趣。”
  魏笠打了个酒嗝,他现在神志还算清醒,就是兴头变得高昂起来,他问道:“喔?原来晏师姐也知道我跟木鹏举的事情吗?”
  晏还真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不知,只是先前误会了一件事,所以现在想来有些好笑……”
  不知怎地,她忽然玩味道:“对了魏师弟,我方才听你说这么多,现在仔细想来,那楚称心楚师妹三番五次的帮你,你们之间,应该非常投缘才是吧?”
  魏笠一听这话,揉了揉眼睛,因为他刚才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像是之前学校里的那个同桌女生,有事没事就喜欢跟自己说些八卦新闻一样,而此时晏还真的表情,简直是如出一辙。
  关于这档子事,魏笠自认为还算拎得清,他傻乎乎道:“没错,楚师妹与我性格相似,平时在一起总能聊到一块去,她很了解我,在修行上也帮了我许多忙,除了同门情谊,她对我来说,更是不可多得的至交好友。”
  “铮~”
  一道琴音如银瓶乍破,吓得魏笠一激灵。
  “原来如此~”晏还真拖了个长音,脸上兴致不减,手里轻轻拨弄琴弦,道出一句题外话:“看这日头,算算我师弟如今应该也在清都峰,他此去清都还剑,可能也会碰上楚师妹。”
  魏笠一拍脑门,顿时是哀叹道:“哎呀……我有好多修行上的问题要问荀川呢,这次错过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在遇见,可惜了,可惜了……”
  晏还真手上的动作都停了,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真是……傻得有几分可爱。
  “魏师弟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的,不妨可以问问我。”
  天知道身为桃山剑子的晏还真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是何感想。
  兴许是这句话来得有些突然,魏笠左手半握紧张的放在膝上,拇指暗地里使劲搓着食指的指节,低头思索了一番后他有些惶恐,可最终还是道:“那……那我想问问,荀川他……他在石窟中所施展的破剑式,真的……真的那么厉害吗?”
  晏还真听完一顿,然后了然地笑了笑,道:“魏师弟,你其实是想问,自己能不能追赶上荀师弟,对不对?”
  少年的神态由之前的酒意微醺变得逐渐认真起来,“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次在深山之中,我确实学会了许多,也想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辽阔的天空,随后开心笑道:“之前我的一个师兄也跟我说过‘剑须有径,命须无役’的道理,这两个月来,我所接触的人,所领悟的事,也都在潜移默化地跟我说着同样的话,我以前过着听天由命,碌碌无为的生活,也不知自己未来能去干什么,但是现在我有了,特别是来到这里后就更加明确了,世事无绝对,所以我想要试试,试一试能不能,人定胜天。”
  晏还真有些惊讶于少年难得的壮志气概,她想起了自己师父在白鹭涯畔未能完成了那一卦。
  或许是心境难以勘破的红衣女子还不清楚。
  一个连自己命盘都未能看清的人能够走出谶言碑,所需要的不仅是对当下自己了解。
  更重要的是,当命运由天写一半后,那另一半由自己来执笔的勇气。
  许多人囿于或好或坏的前一半,从此画地为牢,跳不出、不能跳、也不敢跳。
  而那所谓的“人定胜天”四个字,便是少年自己许给自己的命运谶言。
  有些事,唯有懂了才好。
  至于怎么懂,我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