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姜瑜会逃走？！”
  张大师回到黄大仙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结果连口茶都还没喝，就听见了这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张大师眼中露出堪能杀人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昨天守在庙里的大徒孙一明，沉声喝道：“他是怎么逃走的？！”
  “我在知客院布下了八铃阵、他逃走你们怎么可能什么都察觉不到？！”张大师摔下了手中的茶。
  一明道士青年模样、被这杯摔在地上砸成碎片的茶给吓得身子都颤了颤，此时的他只能俯首认错：“师公，一明错了……”
  张大师左手握拳砸在桌面上发出了“pong”的一声，倏地站了起来靠近一明的时候，侍立在一旁的一问小道长站了出来挡在了一明道长的面前，一问恭敬而又迅速地朝张大师作了个法揖，接着垂眸求情解释道：“师公请先消消气。”
  一问小道长一站出来，张大师那勃勃怒焰明显压制了下来，但脸色仍然不是很好看。
  一问小道长作完揖道：“请师公容弟子为大师兄辩解。”
  “……哼！”张大师拂袖转身回到厅堂中，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算是给这个自己最喜爱的徒孙一个兄友弟悌的机会。
  于是一问小道长快速而又吐词清晰地同张大师道：“师公，大师兄所说确实都是真的，昨天晚上我因为诵读经典、睡得很晚，可以为大师兄作证，昨晚戌时这段时间里知客院确实没有传出八铃阵触动的声音，哪怕到了亥时也是一样，没有出现任何声响。”
  “不可能！”张大师断然道，“哪怕八铃阵没有动静，知客院被神桃所守，神桃飧受我庙香火，我托它看管姜瑜，怎么可能连神桃都没有动静？！”
  被小师妹护在身后的一明道长听见张大师这么笃定地说，实在委屈得不得了，忍不住喊冤道：“师公，神桃给了动静——是今天午时才告知弟子姜瑜逃走的信号啊！”
  张大师倏地转过身来怒气勃发地瞪着一明，暴喝一声道：“逆徒——还敢撒谎！”
  “师公容禀！大师兄所说真的都是事实！”
  受宠的一问道士明白张大师此时确实怒气上头了，连忙上前拦住看起来像是要动手斥打大师兄的样子的师公，呼道：“一问从不打诳语，更何况是在师公面前，师公难道不相信一问的话吗？？？”
  说的好像三天前那个一本正经骗fiona从来没见过姜瑜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还从来不打诳语。
  张大师低头看着一问足足两秒，看着小徒孙那坚定的表情，心想一问乖巧懂事、天赋极高，哪怕性子未定、有时候会调皮耍赖，但她确实是个孝顺的弟子，从来没有欺骗过自己。
  心中的天平这才渐渐往大徒孙一明的说法倾倒。
  如果不是一明说谎，那就是知客院的布置出了问题——张大师缓了缓气，拔脚就朝着姜瑜所住的知客院而去：“会崟走！我们去问问神桃！”
  “是！师傅！”张大师唯一的徒弟、黄大仙庙唯一的二代弟子、一明一问等人的师傅、一直默不作声站在张大师后面的会崟道长连忙跟了上去，还不忘做个手势让徒弟们解散、去做事。
  等师公从身边走开的时候，一明道士才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第一次独扛大梁就出了纰漏、给师公和师傅带来了麻烦，还连累得要小师妹来给自己求情，顿时情绪变得沮丧，叹了口气。
  一问道士上前来踮着脚拍了拍大师兄的肩膀，还是那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没有变化，按她的性子也说不出什么感人安慰的话来，但眼中的关怀还是能叫一明道士看出来。
  一明道士强撑起一个微笑，谢道：“我没事，麻烦小师妹帮我求情了，谢谢。”
  一问抿着嘴憋了憋，才说出一句话来：“师兄妹，不用谢。”
  正当一明道士心里暖洋洋的时候，又听见一问干巴巴地道：“《黄庭经》，上下部。”
  一问说完之后见大师兄疑惑的表情，又解释了一句：“师公说我不到境界，不让我看，我想看，大师兄你帮我手抄一份藏起来带给我。”
  “还有白话版的我也要。”
  大师兄一明一听这话，差点没有心境崩溃、拔腿就跑——《黄庭经》上下两部晦涩难懂，各种生僻字难写得要死，师公教书的时候又要求他们用毛笔记录，这样子起码得抄个十五六天，就这样了一问居然还要白话版？？？
  他现在回去找师公自领四十戒尺还来得及吗？一明想挨打了。
  ……
  “神桃阁下，我徒孙说你昨夜在院子里那个人逃跑的时候告诉他们？”
  张大师将黄符白水收回怀里，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语气还算平缓。
  这株桃树吃了他们黄大仙庙供奉溢出的香火这么多年，二者之间关系一直都保持得很好、合作也一直很愉快，怎么这一次就因为区区一个姜瑜瞒而不报呢？
  那株姜瑜所住过的小院里的大桃树面对张大师的质询竟垂下一支树枝摆了摆，仿佛在说“并非我知情不报”。
  张大师皱起眉来：“阁下为何不在院子里那个人逃走的时候告诉我的徒孙们？”
  那株树又摆了摆树枝。
  张大师没看懂，但是他忍了忍，还是好声好气地道：“请露面直言相告。”
  意思就是你别搞这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能幻化出人脸来，直接说话不好吗？
  张大师都这么说了，那桃树低垂在下面的树枝们便“沙沙沙”聚拢起来，绿叶在中心处聚集、摆动间可见一张看不出老幼的人脸。
  人脸张开嘴，发出株姜瑜所住过的小院里的大桃树面对张大师的质询竟垂下一支树枝摆了摆，仿佛在说“并非我知情不报”。
  张大师皱起眉来：“阁下为何不在院子里那个人逃走的时候告诉我的徒孙们？”
  那株树又摆了摆树枝。
  张大师没看懂，但是他忍了忍，还是好声好气地道：“请露面直言相告。”
  意思就是你别搞这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能幻化出人脸来，直接说话不好吗？
  张大师都这么说了，那桃树低垂在下面的树枝们便“沙沙沙”聚拢起来，绿叶在中心处聚集、摆动间可见一张看不出老幼的人脸。
  人脸张开嘴，发出了麻雀那种尖鸣般的声音：“贵庙祝有所不知，此人遇险逢祥、命数有定，留不住，杀不得。”
  这神桃老而不朽活了几百几十年，语言库还没有更新换代，说话带着一股子口音，但又能让人听得懂。
  张大师道：“贫道没打算杀了他！为什么留都留不得？”
  神桃道：“贵庙祝留此人只为剜眼而已，殊不知这眼剜不得，眼剜不得，自然留不得。”
  张大师道：“我们现在不谈他的命数，我只问既然阁下不能自己留住姜瑜、那为什么还不告诉我徒孙他们？”
  那张桃树叶聚集在一起形成的脸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张大师的问题：“此人非同小可，双目之中有在下所不能比拟的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