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和蒲留仙一起，向着山崖边走去。
  毕竟这么光滑陡峭的悬崖，到处都还有锐利的刀锋剑刃，一个人下去实在过于危险。
  两个人最起码还可以相互扶持，生存的几率大增。
  不管怎样，下去再如何危险，他们还有几率生存下来。
  总好过待在山顶慢性死亡，十死无生。
  二人来到一个相对来说不是最陡的一面，互相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深吸一口气，开始试探着向下方走去。
  然而就算这一面的坡度最缓，可也是相对来说的。
  真正踏上去，其危险程度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他们几乎每走一步都要步步小心，而且还要精神高度集中，肌肉始终处于紧绷状态，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撞到刀锋剑刃之上。
  有好几次他们都因为立足不稳，差一点就要滑倒，碰上了下方的锋刃，最终还是另一个人的及时扶持，才导致他们堪堪避过了危机。
  就是两个人互相扶持之下，这不到一刻钟之内，他们就有十几次差点死于这刀锋剑刃之下。
  可以想象，如果他们单独一个人或一只妖下去，此刻尸体恐怕已经被切成不知多少块了。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们的行进速度也是可想而知。
  此刻他们才体会到什么叫下山比上山难，一刻钟，他们只是看看走出几十丈。
  而再看着深不见底的山崖，他们的内心全都充满了绝望。
  然而即便眼前的情况再残酷，他们依旧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依旧互相扶持，坚信他们可以活下去。
  在相互扶携之间，一人一妖的内心于他们毫不知情之下，缓缓地相互靠近。
  “对了蒲公子，在我讲述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我看到你眼中也充满着哀伤，能和我讲讲你的事么？”
  看着蒲留仙紧绷的神情，小乔虽然也紧张，却仍旧在苦中寻求话题，以转移这种被恐惧包裹的氛围，让他们不至于越紧张越出错。
  蒲留仙闻言表情一滞，转头愣愣地看着小乔。
  被蒲留仙这么盯着，小乔心中更加紧张了，只是结结巴巴地开口：“公子……公子别误会，我就是觉得……觉得咱们在这里说不定哪下就……就，所以，我不想到死都只是知道蒲公子的名字而已。而且，如果说出来，说不定……对蒲公子你来说，也能好受一点。”
  蒲留仙闻言不禁闭了闭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此刻的蒲留仙就如一个所有出口都被堵塞的满涨管道一般，而内心的悲苦哀伤却依旧源源不绝地用出。
  而小乔的这一番话，就如在管道之中某一个紧闭的出口打开了一个开关，让他长久以来的压抑情绪瞬间一股脑的释放了出来。
  “我……我曾经也有一个妻子，她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妖……”
  原本恐惧的氛围，随着蒲留仙的话语，渐渐被一种浓浓的哀伤所取代。
  在这随时都有可能丧生的刀锋剑刃之间，对着一个见面不过多长时间的陌生女妖，蒲留仙压抑在内心许久的伤心往事，就这么如找到了倾泻口一般，彻底倾泻而出。
  此刻除了一些自己核心的，只有他和月乔二人之间才可以了解的特殊秘密以及紫霄宫的现状之外，他和月乔之间的往事几乎和盘托出。
  而一旁的小乔闻言也同时被这凄苦悲伤的氛围所感染，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而眼前的蒲留仙更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此刻他不是什么天选救世的天命之人，也不是神通广大的元神大真人，更不是声名远播的济世安民的大善人，他只是一个失去了妻子的孤苦伶仃的丈夫。
  在蒲留仙不断倾吐的同时，小乔在有感而发之下，也逐渐开口自述她自重生以来的往事记忆。
  虽然她的记忆是有限的，往事是短暂的，更是孤独的，糟糕的，可依旧给蒲留仙带来了无限安慰。
  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个失去了妻子徒留世上孤苦无依，一个找不到丈夫在幻阵中内心茫然。
  而随着他们的不断讲述，就连他们自己都恍然未觉，二人已经距离山顶极远，甚至已经看不见了山巅尽头，而这么长的路下来，他们一次危险和意外都没有遇到。
  相互倾吐间，不知不觉两颗心已经靠的极近。
  而就在一人一妖内心的距离突破到一个临界点的瞬间，他们脑海中再次天旋地转，熟悉的失重感再次传来。
  这一次刀锋剑刃已经消失不见，他们落在了一个漫无边际的沙漠之上。
  滚烫的黄沙驱散了他们悲伤的气氛，让他们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四周尽是昏黄一片，沙海似无边无际，而他们则似乎置身于一个大火炉之中，连空气中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望天上看去，一个圆滚滚的大太阳就在他们头脑正上空，足足比外界正常的日头大了三倍有余，就像一个大火球一样炙烤着他们。
  “又是幻境么？”蒲留仙不由心神极度疲惫，“这个繁华山到底有多少重幻境？又是海洋又是刀山，先有雪原现在又掉到沙漠。之前冷的要命，这一次估计要热到极致了吧？”
  可以想象，这沙海又将是无穷无尽，让他们不知从何突破。
  而即便突破了，在下一刻，又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月乔张灵儿他们，能够找到失踪的百姓，能够寻到并打败小妖王啊？
  此刻他宁可直面小妖王外加无穷无尽的黑衣妖人，也不想呆在这种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的幻境之中。
  然而事实是肯定不会如他所愿的，苦笑着拍掉了身上的黄沙，慢慢站了起来，看向一旁同样额头细汗的小乔：“走吧，经历这么多幻境的经验告诉我们，呆在原地的结果只有慢慢等死。”
  小乔也认同地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跟着蒲留仙一起踏进这茫茫无际的沙海之中寻找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