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翎雎宋家
作者:
苍天白鹤 更新:2021-04-27 11:54 字数:2058
宋玉用那双流波妙目细细打量了他一眼,发笑道:“想知道本公......本姑娘的家门师承就直说好了。你蒲留仙既然都已经坦诚相告了,还怕我宋月乔赖账不说吗?”
“宋月乔?”
“怎么?听到本姑娘的真名就发愣了?”
蒲秀才默然不语,听到那个乔字,他登时想了那个在心中时刻念兹在兹,无时或忘的名字。
“月乔”二字,取“风光霁月,草木夭乔”之意。
的确是一个清雅脱俗的好名字。但若把前一个字换成象物苏生之“青”字,却能立刻让这个名动一隅、画技无双的英才俊杰如痴如狂,魂不守舍。
蒲秀才不好容易安抚下方才翻江倒海的心田,随即问道:“既然姑娘另有芳名,那宋玉这个人该是你的兄长吧?”
他心想乡试毕竟是朝廷组织的正经科举考试。每个考生都有各地户籍可查。若非关系通天之辈,定然无法凭空捏造姓名,于是如此猜测。
“倒也聪明。”月乔嫣然一笑。这时她已经从往日的男装形态恢复成了女儿身。虽然黑夜漆漆,灯光晦暗,但依然掩不住这位美貌少女的绝世姿容。
蒲秀才为其美貌赞叹之余,不自禁地便在心里暗自做了比较:“此女英姿艳丽,瑰若朝霞,的确是难得一见,甚至不输于青霞的绝色女子。但不论世人如何审美,在我蒲留仙心中,称得上姑射真人的从来都只有一个她......”
月乔自不知蒲秀才心中所想。她说完那句俏皮话后,神情一转,跟着面色凝重道:“不过我这可不是单纯为了好玩。若非事出有因,我又岂屑于做替考舞弊这等费时费力而又取巧鬼祟之事?”
“喔?可闻其详?”
蒲秀才听月乔说得郑重,随即恭敬发问。他之前烤制的鱼肉这时早已烤熟,再不吃只怕凉了。这时见月乔低眉垂目,微做深思,知她正在组织一串长篇大论,便趁空取出飞剑和船舱中的碗碟,开始切肉分盘。
月乔稍作酝酿后,终于抬眼说道:“你蒲留仙是第一个知道我宋家这些事情的外人。”轻轻吁了口气,又道:“不过,咱们既然同生死,共患难过,你蒲兄也算不得一般的外人。”
说道这里,脸上又是一红。好在此刻正值深夜,乌篷船上只点起了一盏晦暗微明的油灯,若非仔细观察,极难发觉她脸上的变化。而蒲秀才的道法虽以心力感应见长,但对这等察言观色的为人处世之道,却是助益不大,是以竟未能发觉。
月乔这时接过了蒲秀才盛好鱼肉的碗碟,微微颔首称谢,跟着缓缓将自己的家世内情说了出来。
“我宋家乃是应州西北边陲重镇翎雎城的名门。那里胡汉杂处,经常相互买卖,所以当地的百姓的民风自也带有三分异族的尚武彪悍。男女老少,虽不像北边鞑虏那般人人精擅马术,但等闲的骑个马都是问题不大。”
蒲秀才想起当日首次造访丰湖田庄时看到她的策马英姿,不禁恍然,心道原来是家风使然。翎雎城他虽未去过,但曾今多次听人说起过那座位于千机城以西五百里的应州重镇。
此城是应州北面门户,傍山依水,凭空坐落于巍峨山脉之中。据说是数千年前得道修行者成仙之后,为了留馈人间子孙,以偌大神通,开山辟岭,截断数座山峰而建,最是险要不过。
翎雎城前后皆是水草丰美的辽阔草原。城中居民和北面胡人交流频繁。有应州最大的牛马市场。蒲秀才常听人说“九州良驹,出于‘凤翎玉’”之言。
“凤”指的是位于震州的天下第一要塞凤脊关,“翎”指的便是应州西北的这座翎雎城,至于“玉”,指的则是西北大州艮州的军事重镇玉箫城。
这三座城关有着九州最大的三块牛马市场。应州一带的良驹,大部分都是从翎雎城购置而来。剩下的小部分中至少还有一大半得是翎雎马的后裔。可以说若无翎雎马市,应州居民除了少数豪富显贵,极大部分出行都必须要仰仗人力了。
蒲秀才出神片刻后,跟着又继续听月乔的阐述。
“我们宋家自古便是儒门一派。七百年前,北夷势大,不断侵扰我神州北境,祖上严方公于是奉皇命北镇翎雎。而这一镇便是三十余年。
先祖由于在族中属于旁支庶子,自小被家族中人看轻。但他天资聪颖,不但青年之时便学全了家传的儒门绝技,还青出于蓝,多有新悟,故能以一族卑微之身,中举出仕,而后再建功立业。
待到夷患彻底肃清后,他老人心想这身本事与其便宜那些自小轻贱于他的冷淡族人,不如独传于自己的直属后代。再加上长年戍边,早就对这座翎雎城有了感情,于是辞官后便在在此定居下来,不再返回原籍。”
蒲秀才见她说及家族往事时,一脸悠然神往的表情,当可想见这位友人对于自己家世和先祖怀着何等的敬慕之情。想到自己父母早亡,祖上也俱是籍籍无名之辈,相形之下,不禁生出几分羡慕之情。
玉乔跟着说道:“我和家兄是严方公的嫡系。到了我们这一辈,除开翎雎的其他宋家旁支,就只有我们兄妹二人。我兄长便是真正的宋玉,他今年刚满弱冠,比我要大两岁。我的本名叫做宋乔。
懂事之后,我嫌这个名字不够好听,便数次央求爹爹给我改成‘月乔’二字。我们家自严方公起就不像传统儒门那样拘泥于普世礼教,对那些所谓的规矩礼法更是随便得很。我软磨硬泡地求了几次,爹爹便同意我改了名字。”
说到这里,想是回忆起了慈父的宠爱呵护,月乔不自禁便露出了一阵恬然的微笑。蒲秀才看着她的音容笑貌,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心中之人。斯人已逝,但生者总是无法忘情。也不知多久之后,才能看开那一段早已经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