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滔滔，两岸柳树依依。
  蒲秀才站在一棵树下，问道：“张女侠，真的没有办法把这只鬼找出来？”
  张灵儿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么大的河，怎么找？”
  蒲秀才也不生气，想了想，问：“或许，我们可以把它引出来。”
  张灵儿沉默了一会，坚定摇头：“不行！这么做太慢了，本姑娘可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们苦等。它要是几天不出现，那我得少赚多少钱？”
  这个理由很强大也很合理，蒲秀才无言以对。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不讲人情，张灵儿顿了顿，说道：“按照本姑娘这么多年抓鬼降妖的经验，这只鬼很蹊跷！”
  蒲秀才精神一振，倒也不在意她能说出什么道理，只要她不放弃就行，于是捧哏鼓励道：“怎么说？”
  “说了你也不懂！”
  张灵儿不识好人心，照例怼了一句，才接着道，“之前也说了，以一只新生煞鬼的能力，中了两道道符，它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了才对！但是今天，却依旧能杀人，还跑了这么路多逃进了河里！”
  “鬼怪属阴邪之物，是不敢见太阳的！”
  “根据你们的说法，这只水行煞鬼才死了才四五天时间，但表现出来的实力，却比一般的老鬼都厉害！”
  “这里面怎么会没有猫腻？”
  ……
  蒲秀才听着对方的分析，表情也凝重起来：“张女侠的意思是……还有一只鬼？”
  “是不是鬼就不知道。”张灵儿无所谓地摆摆手，“反正肯定有同伙。”
  她指着河面，道：“那口水井，应该与这条河是连通着的，所以它才能逃回这里。它的同伙，也应该藏在这里。”
  这让蒲秀才犯难了，他只对千机城熟悉，对这条河可不熟。
  张灵儿问道：“你们这河里以前有没有闹过水妖？”
  蒲秀才摇头。
  “那有没有沉过船？”
  蒲秀才又摇头。
  “呼……”张灵儿有些泄气，嘀嘀咕咕，“这没有，那也没有……该死的臭道士，竟然敢坑本姑娘！”
  蒲秀才在心里为张兄默哀了一阵，试探着道：“我们…沿着河岸找找，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张灵儿瞪了他一眼：“那还不快走！”
  蒲秀才耸了耸肩，在前面引路，一边介绍这条河的信息：“这条河叫万柳河，因为两岸柳树繁多，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问道：“张女侠，你说会不会是柳树成精？”
  张灵儿翻了一个白眼，忽然一脚踢在草丛里，“呱”的一声，一只癞蛤蟆跳进河里，“我还说是癞蛤蟆成精呢！”
  “嘿！”蒲秀才笑了笑，不以为忤，反而借机问道，“为什么柳树不能成精？”
  他对鬼鬼怪怪的事很感兴趣，也对张道士这样的世外高人感兴趣，只是可惜知之甚少，都来源于传闻，问张道士每次也是笑而不语。
  而眼下，显然就是一个好机会。
  “告诉你也无妨。”
  张灵儿抬了抬下巴，似背书般吟诵道，“天地万物，天生七窍通惠者为人，人魂不散者为鬼。动物之通惠者为妖，植物之通惠者为精，少数异类区之。实际上，现在天地间除了人和鬼之外，不管是妖还是精都非常罕见了。而与鬼相比，妖和精的力量要强大得多。如果这里真有一棵柳树成精，它想杀人，完全不用借一只小鬼的手，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蒲秀才拱拱手，表示受教。
  他确实是受教了，刚才这些话是第一回听，以前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过，新奇无比。
  想了想，蒲秀才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张女侠，如果真是一棵柳树精，你能胜过它吗？”
  “那是当然。”
  张灵儿满口应道，“如果是一棵树精，我今天就拆了它做法器！一定能卖好多钱！”
  蒲秀才表情一滞，心道你这么说让我如何相信你。
  不过他现在只能相信对方的判断，不会遇到什么妖精。
  两人沿着河岸一路向上，沿途的人家越来越少，离城也有十多里路。
  放眼望去，是一片滩涂湿地，除了一座倾塌了大半的土屋，再无任何东西。
  看着那座破旧的土屋，蒲秀才心里没由来的一动，说道：“那是万柳河的河神庙，但有很多年没人祭祀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张灵儿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一座破庙有什么好看的？这么一条小河，肯定不会有什么正神……”
  说到这里，她忽然闭嘴，表情严肃起来：“走！”
  说着，她迈步就向神庙跑去。
  “诶诶！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蒲秀才哀叹一声，只能一只手捂住肚子，跟在后面跑。
  庙不远，就在几百米之外，除了沿途愈发茂盛的杂草和灌木，没有什么阻碍。
  几分钟后，蒲秀才就和张灵儿走到了神庙外面。
  这座河神庙靠近看比远处看更破，原本的三间神舍除了中间一座，其他两座全塌了。
  屋顶只剩下一根根肋骨般的瓦梁，瓦片全无，腐烂而衰败。即便是中间那座神舍，也是屋瓦不全，七零八落。
  至于神庙大门，更是没有，连门框土壁都缺了一边，钻出几根青草，可谓凄惨至极。
  然而，这样的地方，门前却洒了不少纸钱。
  蒲秀才神色一肃，蹲下身捻起一片，自语道：“新的……”
  他一抬头，张灵儿已经走进了庙里。
  蒲秀才没有迟疑，一只手握紧怀里的天阙笔，也迈步走了进去。
  这间神舍不大，只有几丈见方，除了正中一座神台和一张供桌，便没有多少多余的空地。
  神台之上，立着一尊粗糙破旧的神像，造型模糊，而雕琢的神袍，也变成了斑驳的色彩。
  更显落魄的是，祂没有首级。
  自胸膛处，便完全破损。
  古怪的是，蒲秀才仔细观察了一阵，却没有在四周发现有遗落的首级。
  而且，胸膛处的断痕，也颇为新鲜。
  他低下头，看向供桌。
  那里，正放着一块灵牌，以及三根早已燃尽的回魂香。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