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银开口说话，老人便自顾自的自问自答道：“因为我讨厌你。”
  这看上去像极了一句废话，听上去也是，但银却从老人的话语中听出了老人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讨厌你自然便是讨厌你，不是因为利益上的冲突，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别的东西，只是单纯的讨厌你这个人而已。
  银想通了此中道理，心里便愈发感到疑惑。自己和老人之间并没有发生过太多的不愉快，那么老者对他的厌恶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银寻了个位置重新坐下，因为呼吸恢复了顺畅，所以原本涨红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本来的颜色。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他知道老者既然已经开了头儿，那么自然是要继续说下去的。
  “我是个老家伙。我知道在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眼中，我们这帮老家伙总是迂腐、顽固又不懂得变通。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活的太久了，久到已经习惯于去遵守自己一直以来遵守的规则，而且我们这些老家伙普遍有一个坏毛病，就是我们不仅要自己遵守，还要让你们都遵守。”
  嗯，银被老人这番话挑起了兴趣，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更加认真了一些。
  “一个人有面子和里子，一个家族也是如此，有人当面子，就得有人当里子。面子是给人看的，所以不能沾上一点灰尘。家族里流了血，得里子来收着，收不住落到了面子上，那就是折了面子，是家族覆灭的大事。一家的家主是家族的面子，而家主手下的影子，就是家族的里子，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银觉得自己明白了，他皱了皱眉开口道：“前辈您如此讨厌我，是认为我的实力不足以成为元家的影子？”
  影子是一个家族的里子，也一个家族能够屹立不倒的根本，通常由一个家族中的老人们自小开始培养，成长的过程中面临着无数由家族设计的无比艰难的生死考验，但相对的是影子获得的资源连身为面子的家主继承人都会感觉到羡慕。像元十一这般拒绝了家族自小培养的影子而自己寻找影子的情况是极其少见的，更何况银的年纪又是如此的大，已经失去了打基础的机会，以后能成长到何等地步外人很难影响。
  影响一个人基础的因素有很多，饮食习惯，锻炼方法，甚至是性格和世界观，这都是在年幼时才能完全改变的东西，元家有着独属于培养影子的食谱和锻炼方法，银的年龄太大了，一切习惯早已经成型，所以老人不信任他的潜力也是正常的。
  “不是。”老人摇了摇头。
  “不是？”银眉毛一挑，心里彻底糊涂了，如果说老人讨厌他的原因不是这样，那还能是什么？
  “我元家在东一城落地生根已经有近百年时间，这期间因为各种原因换了七位影子，可无论是流血还是流泪，那都是自己家的事情，家丑不可外扬，这是我们所有老人最在乎的事情。”
  “有时候一个家族流血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外人，而是自己本身的问题，那其中的肮脏和丑恶都将由影子来直接面对，我说过我们老人最忌讳家丑外扬，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这次银终于真正的明白了。
  自己便是外人，所以无论自己多强大多完美多适合做一个影子，但元家的老人们永远不会喜欢他，因为他是个外人。
  这个认知反而让银心里有些喜意，他本就不想做什么影子，他只想更好的活着，而这更好之中的必要条件之一便是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约束和控制，如果元家的老人都不喜欢自己的话，那么将来离开的时候也会更容易一些。
  “不过我也说过，老人总是喜欢守规矩的，元十一是家族默认的下一任继承人，按照规矩他有资格命令我，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会协助你，直到超越市里的风波结束。”老人坐直身体，第一次露出认真的神态，开口道：“那么你有什么计划需要告知我的吗？”
  这是询问，也是考验，先前老人的冷漠是对于银洞察力的考验，看他能否理解元十一的在电话中不经意透露出的些许信息，因为很多时候有些话面子不能明说，所谓的面子请人喝一杯酒，影子很可能要在暗地里杀掉一个人，就是如此道理。
  银的行为虽然看起来直接，但是作为答案来说其实堪称完美，影子就是要杀人的，直来直去一些反而更好。
  这个询问考验的是银的勇气，在事先不知道元十一会帮助的情况下，仅凭自己刚晋升c的实力和身旁一位黑市商人，青年又能否有勇气或者说是有野心去撼动一位站在超越市顶端的大人物。
  银从来不缺乏勇气，在落星镇时他敢对明显身份的少女出手，拍卖会上他敢用红晶石威胁狐姬，面对着领主级变异兽他依旧敢扣动扳机，所以他的回答是：“有。”
  老人闻言眼神里闪过一丝异色，颇有兴趣的说道：“哦？说来听听。”
  银点了点头，也不谦虚，当即讲自己前不久和袁森一起商讨出的超越市局势和破局之法说了出来。
  ……
  ……
  与此同时，超越市佣兵工会。
  超越市佣兵工会是超越市最高的建筑物，一共有十七层，比第二高的通讯塔要高出三层，除了第一层的任务大厅和第二层的测试区域以外，其余十五层都是闲人免进的地方，从最高层瞻榆的办公室开始按照每个人在佣兵工会的职位安排，孙涛在第十六层，另外两位副会长在十四层和十五层，三大佣兵团团长拥有十三、十三、十一层的使用权，但他们极少来此。
  瞻榆的办公室已经许久不见人影，他拍下a级装甲图纸之后，为了尽快凑齐材料，前不久辞去了超越市佣兵工会会长的职位，佣兵工会并未对外界透露出瞻榆的具体行踪，但佣兵工会高层都已经知晓瞻榆已经离开超越市的消息。
  今日，十七层的门再次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