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三十八则 喜怒无常
作者:
舟与及川 更新:2021-04-26 15:44 字数:2735
一瞬间眼前陷入一片黑色,耳朵一阵嗡鸣之后,眼前的事物变得越来越清晰,却再听不到任何东西。
有什么顺着下巴滴到白色的床单上,我微微一愣,无力的抬起头,慌忙拿自己的袖口擦,眼睁睁的看着血更多的涌出来,用余光看见旁边的人似乎还要有所动作,想用举起双手护住已经不堪一击的头,一口就血呛进气管,却又无力咳嗽,干脆慢慢跪下来,试着拉他的衣角。
“你……走吗……”
我动了动嘴唇,分辨着他的口型。
“你还想走吗?”
“不······不想·······”
朦胧里,我感觉他从背后扶起抱在怀里,有光猛的打在我脸上,接着旁边的空白不规则的分散的塌下去,我似乎听见他对我说“哥,医生来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很多天以后,躺在床上,全身瘫软。
“呵······”
看着蜷缩着,以一种狗狗依偎主人的姿态缩在我身边的男人,突然间感觉很好笑。
要不要现在逃?
我扯掉手上的针头,顿了一下,然后小心的掀开被子,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用轻微的动作挪动胳膊,尽量不惊扰熟睡着的他。
似是感觉到了我的动作,他握着我手的力度微微收紧,脸上依然是沉静的睡颜,随即毫无预兆的开口道:“想逃走。”
“荐川?”
我还是叫的小心翼翼,生怕声音过大惊扰了眼前的困兽。
“嗯……怎么了?”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
伸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叹了口气,把他埋在被子里的脸扒出来,摸到了他发红的鼻尖,怪不得他呼吸这么沉重。
“你发烧了,自己不知道吗?渴不渴?”
我挣开他的手,想翻身下地去给他拿水,却被他牵住衣角。
“躺着吧,我一会去开点药就好了。”
我坐在那,他的手顺着我的腿攀上来,力度不松不紧的揽着我的腰,气氛忽然间冷了片刻。
我掀开被子躺进去,他便凑过来,窝在我怀里,我下巴贴在他后颈,用一种商议的语气对他说。
“后天我就能出院了,帮我订一张车票,我想回济南。”
他睁开眼睛,抬起半张脸,看不清他的神情。我身体遮住了大部分阳光,他脸上笼罩着我的影子。
很久之后,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他和上眼帘,表情近乎麻木,十指扣得更紧,把我的手死死卷到胸口。完全颠覆刚刚熟睡时的温暖,毫无生机,寂静的不去惊动一粒尘埃,如果不是他浅淡的呼吸,我会以为即将躺进棺材的那个人是他。可惜,是我……
“哥,等到过几天我会带你回去一次,但搬走这件事你不用再想了,有些债,你还没有还清。”
我笑了一下,由他抱着,轻轻阖上眼睛。
再睁眼时,我是被人摇醒的,他的秘书把刚刚清醒的我,用轮椅推出病房,推到长廊的尽头。我诧异的看见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在医生面前,声嘶力竭的哀求的时候,所有人眼睛里的迷茫和讽刺。
无语凝噎,万籁寂静。
有那么一瞬间,我发现他和我真的老了,都越来越脆弱了,也越来越卑微,曾经我们是陆家的少爷,不可以一世,嚣张跋扈。今天呢?一个成了白手起家,机诡满腹的中年商人。而另一个呢……
记得荐川刚读高中的时候,我每天都会等在学校门口,然后牵着荐川的手过马路,马路对面管家恭敬地站着,看见我们过来打开车门,我推开他,抱比自己还高的他坐进后座,再小心的帮他扣好安全带。
每次一抱荐川,他就轻轻拧起眉,等到我上车,都会有一句抱怨。
“哥哥,我都多大了,不用抱。”
嗯。你最终是长大了。
青葱岁月里,我用最平凡的一生告诉你,相爱时年少时最痛的疤。
那天,我独自在那个走廊上呆了很久很久,他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眼泪终于如脱线的珠子般滚落,我没有擦,只等泪水流到脖子。
“怎么坐在椅子上?”
他拿出手帕,替我轻轻拭去,搀我回到病房,然后把我搬到床上,正要抽出手,我却突然抱住他,心里有种巨大的失去什东西的不舍和空虚。
“哥哥怎么了?”
“荐川,我……就想抱抱你,一会你就回去吧,别再来了,我怕在这么下去,不一定那天我会忍不住杀了你的妻子和孩子……我……”
他猛地推开我,我身体整个撞到床头,一阵眩晕。
我突然开始害怕,因为我看见面前的身影慢慢转动,逐渐偏离我的视线,我油然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便伸手胡乱去抓,冰冷的液体流了满脸。
在身体恢复之前,我抓住了昂贵的西服布料。
“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
“我……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我错了,我错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又垂下头。
“陆宁川,当初是你要离开我,是你要我娶妻生子的,是你让的!我照做了,家也有了孩子也有了,可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荐川······不论你信不信,我当时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让你幸福。因为即使我爱你我们也就只能这样了。我累了,实在没有心力再去维系这种让我觉得作呕的关系……”
“可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你现在还爱着我,既然爱我,为什么连这点错误都容不下?”
我没有回答,很久后,叹了一口气,抚着他因为高烧已经红的发紫的脸。
“荐川,对不起……这件事是我错了,不该逼你结婚。你还发着烧,先睡吧,听话。”
抓起他的手,轻轻搭在嘴边伸舌舔了舔。
他抽回手,眼睛却在一瞬间亮了。
呵,我不止一次的感觉,我这么做,卑微的连自己都厌恶。
明知道他只是把我当争权的棋子,只是把我当血缘上的兄弟,甚至,是······发泄情欲的工具。我却总是又忍不住的讨好他,想看他开心,希望他把我留在他身边,在他身边照顾他。希望他时常抱着我,尽管是因为虐待自己的快感。
也许是我自私,我只想自己拥有他,他也只能拥有我。
“睡吧。”
我抱着他,看他闭上眼睛,等他呼吸终于均匀时,却传来敲门声。
“陆总,陆总?”
“进来。”
他只是坐起身子,没有转头看他,但他的笑容和语气不知何时变的很淡很亲昵,导致整个气氛都旖旎起来。
“哥哥,他来了。”
“这是········”
“我的合作伙伴,步肖。”
“步肖……步肖……”
我呆呆的重复着,怔怔的松开手,眼睛依然紧盯着他。
“只是……合作伙伴?”
“陆宁川?荐川的哥哥?经常听他提起你,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
荐川转过头笑了一下。
“哥哥还记得我当时说的话吗?”
“是……记得……”
我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时不时用余光偷偷看看他的表情。然后在低头,乖乖而畏惧的坐在那,双手绞着被单。
我欠了步家的,我又怎么会忘。
他和那个人对视了一下,带过了这个话题。
“步肖,你怎么过来了?这个时间不是在开会研究伦敦分公司的事情吗?”
“没开成,延后了。”
“要紧吗?”
“出面的合作方少了个总裁,而且已经失踪十几天了,你说要紧吗?”
“抱歉,我最近太忙了,都没怎么管。”
“哼,算说了句人话。”
“对了,我听说········步宥死了?”
那个人顿了一下,在我病床边坐下,似乎是想对我笑,最终只是提了提嘴角,与我对视时很复杂的眼神,有哀伤有内疚,可那看的,只是一个和他爱人患有一样的疾病,一样的境遇,一个可怜的人而已。
“嗯,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