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金三角雇佣兵x军火商
作者:
秋钧 更新:2021-04-26 15:00 字数:2453
张贵芬推门进屋子的时候,陈晗怡正在只开着一盏壁灯的昏暗房间里摆弄着手中的新款水果牌手机。
手机屏幕上惨白的光打在她瓷白的面孔上,映得她面孔毫无血色,异常瘆人。
屋内烟气浓重,令人几欲窒息。
“啪——”
灯光大亮。
陈晗怡猛地抬起头,鬓边妩媚的波浪大卷在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
张贵芬身形矮胖,面孔尤其圆润,但这种富态的圆润并不足以把她面上的皱纹全部支撑起来,尤其眉头沟壑般的川字纹,跟生生刻在她眉心一样,怎么也消不掉。
作为这栋豪宅中唯二的国人,张贵芬实在不能理解陈晗怡为什么不愿意和她聊聊天说说话,成天对着手机,也不知在捣鼓什么。
再说这手机——其实也不只手机,这间房子里的所有东西,哪一样不都是最贵的最好的,尤其是陈晗怡衣帽间排列的包和鞋,依照张贵芬曾经闭塞平静又清贫的小镇生活,能有两件来回换洗便已经算过得不错了,而陈晗怡却是一个款式至少两个颜色。
更不要说现在日渐流行的触屏手机,她央着那个缅甸男人托美国朋友一口气拿了十多部最新款最高配,说是要送给自己的朋友,张贵芬却亲眼看着她把那那些手机拿来炫耀,故作大方地随手送给了那群成天和她打牌的酒肉姐妹。
那群人得了便宜也就罢了,还聚在厨房里背着陈晗怡对她一通冷嘲热讽,实在说不上那是什么正经朋友。
陈晗怡掀起勾勒着精致眼线的眼皮,骤然紧绷的神经一松,随即又皱眉怒道:“张妈,你怎么又进屋不敲门?”
说着话,她不动声色地将片刻不离手的手机塞到身后的抱枕底下。
张贵芬认得那部手机,与陈晗怡一贯在缅甸人面前常用那台套着镶满钻石手机壳的手机不同,这部外壳干干净净的手机只在她一个人呆在卧室时才会被取出来用一用,据说是因为她嫌这部手机机身的颜色太丑。
张贵芬怎么也不能理解手机机身的颜色和使用它有关系,在她看来,手机能接打电话就够了,甚至那么大的触摸屏幕也根本没有必要。
其实当初就不该买那么多。
但至少比随手送人了要好。
张贵芬把手中的燕窝粥放在桌面上,用手背蹭了蹭围裙,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不是忘了。”
她圆润的脸看起来有一种带着局促的和善。
如果不是女儿染上毒瘾,又欠下巨额赌债,这个鬓发半白年过六十的女人一辈子也不会走出她的小镇。
陈晗怡闻言本拧眉欲怒,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扭头道:“什么事?”
张贵芬挥动着粗壮的胳膊,“刷”地一下拉开窗帘,却听陈晗怡急促地尖叫声:“别开窗!”
骤然飙高的女声尖锐地像石子在玻璃上划。
张贵芬有些不知所措,嗫嚅道:“我打开窗户给你散散烟味……”
陈晗怡阴沉着脸赤脚走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前,她背对着张贵芬,往外瞥了一眼,随后一把将窗帘拉上:“不用你管!你不要多事!”
待她转身,张贵芬正弯着腰拎了拖鞋摆在她脚前:“陈姑娘,还是穿上鞋吧,女孩儿体寒,不能由着自己光脚在地上走。”
陈晗怡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张抬起带着讨好的圆脸,神色愈冷,她径直从张贵芬走过,取了件玫红的披肩裹在肩上,面无表情道:“你过来到底什么事?没事就出去,别烦我。”
张贵芬这才恍然,道:“先生叫你去客厅陪他。”
“知道了。”
她面上毫无波澜。
陈晗怡无疑是漂亮的,肌肤白净,眉眼间又带点愁绪,偏生她神色冷得近乎坚硬,甚至因这股坚硬生出几分死气沉沉,再加上她面上大红大紫颜色夸张的浓妆,看起来竟有些死人画活人妆般的不伦不类。
张贵芬顿了顿,忍不住又道:“陈姑娘,你这是何必呢?”
她在桑康从不是这样,会闹会笑会嗔,进退有度,近乎奇迹般硬生生跟在桑康身边三年多,她未来这里之前,这宅子里每隔三两个月便会有个佣人被横着抬出去,而自她成为这间豪宅的女主人,不知有意无意给多少人施了恩惠,连带桑康暴戾嗜杀的性子都收敛了不少。
当然,这也只是表面上。
披肩下,全是青紫的伤痕。
陈晗怡的神色有点奇怪:“他有说什么吗?”
张贵芬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只说叫你过去。”
回想桑康那脸色,张贵芬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
看张贵芬这神情,她已然明了。
张贵芬吃惊地看着陈晗怡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死气沉沉的脸也陡然间鲜活起来,但这种鲜活看起来并不生动,反倒更近乎于濒死前的回光返照,乍然一瞬,极尽鲜妍灿烂,却让人觉得不详。
张贵芬怔怔地看着她,似是隐约知道了什么,又似乎依旧混沌一片。
陈晗怡缓缓理顺凌乱的长发,仿佛借此理顺自己凌乱的思绪。她自床上起身,拿出那台被她塞在抱枕下的手机,细白的手指滑过手机低调的黑色机身,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温柔眷恋。
她一个箭步冲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破碎的阳光骤然撒进卧室——
青色的草地和蜿蜒的河湾依旧寂寂沉默着,和天空中逐渐聚拢的阴云无言对峙。
风雨欲来。
她缓慢地将手机塞进自己的内衣。
紧贴着**的机身触感细腻温凉。
似那人沉默炽热的目光。
思绪重回那个夏日。
狭窄的出租房,窗帘拉得紧密,青天白日却不见阳光。
嗡嗡转动的电扇吹不散屋内憋闷窒息的空气,隔壁孩童的尖叫和男人的粗喘混合在一起,吵得人脑仁胀痛,身上的躯体沉重肥胖且油腻污脏,带着中年男人特有混合着酒臭和烟臭的腥膻气。
像伏着一头猪。
很疼。
躯体没有一处不疼。
她口中发出甜腻的尖叫,灵魂却站在半空,冷眼旁观。
“嘭”地一声,房门大开,阳光争先恐后地涌进她逼狭的房间,世界骤然明亮。
看到那身警服和那双沉默的眼睛,她甚至生出缕不该存在的庆幸。
于是她就赤条条地躺在那里,在男人惊慌失措的咒骂声中朝他笑了起来。
随后她惊奇地发现,他竟然脸红了。
对着一副不知道被多少人完完整整地看过,玩弄过的身体。
如今与他相识近十年,那是他同她说过的唯一一句话:“我先出去,你穿上衣服。”
说罢,他匆匆转身离开,只留给她一扇空荡荡的房门。
仍是吱呀吱呀的风扇,举目不见光。
他携着光来,携着光去,却让她不得不花上近十年光阴,追寻那道背影。
可他总是走得那样快。
她怎么也追不上。
“那就跑吧。”
“什么?”
陈晗怡闭了闭眼,决然转身。
她轻声道:“已经这么迟,再不跑,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昂着头,用披肩将自己完完整整地包裹好,一步步朝房门走去。
也许,房门外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