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展南侠追捕千面狐 蒙面人救走晏紫霞
作者:
裘甄 更新:2021-04-26 11:27 字数:6127
那年轻尼姑伸手探了探罗云秀鼻息,见尚有气在,便弯腰背起罗云秀向西飞奔,周围的人方才见过她打那中年汉子的手段,那个还敢来挡他!转眼间便容她绝尘而去。
待到罗云秀醒来,睁眼一看已置身崇山峻岭之中。远处山顶常年积雪不化,银装素裹,在阳光下泛射出耀眼的白光。周围十多座小山头围拢,地势形如莲花,山间云雾缭绕,一座黄墙黑瓦的尼庵仿佛就建于花蕊之上,玄妙异常。庵门上方的牌匾上写着“莲花庵”三个大字。
身边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尼姑,轻声说道:“你总算醒了。”转身又对庵中喊道:“觉慧,将药汤端来。”
被称着觉慧的年轻尼姑端着热腾腾的一碗汤药过来,脚步轻盈快捷,但那碗汤药在她手中却是那么平稳,没有洒出一滴。
“我怎么会在这里?大师,这是什么地方?”罗云秀惊问。
老尼姑淡淡一笑答道:“要不是觉慧救你,你早就死在街上啦。你难道不记得被人抢走馒头又打的昏死过去?”
罗云秀呆呆地看着老尼姑,露出茫然的目光,脑子里仿佛一片空白。
老尼姑见了不由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里是昆仑山莲花峰,亏得觉慧千里迢迢将你背回来,每日用真气护住你的心脉,就是要为师用祖传的一气混元散救你,要不然哪还有你的小命在,阿弥陀佛。”说着便将药碗送到罗云秀嘴边。
药还未喝,便有一股清香直透鼻窍,沁入胀腑。那药一口咽下,顿感到一股暖流在全身奔走。
喝完药,罗云秀说道:“谢大师和觉慧师傅救命之恩。”说罢就要起身给老尼姑行礼,怎奈好象四肢都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老尼姑忙道:“别动别动,你伤的太重,还要静养才是。我这莲花庵离山西晋城隔着千山万水,看来姑娘一时半刻也回不去,要不要给家里亲人捎个信,以免惦念?”
“家里?亲人?”罗云秀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得摇了摇头。
“想不起来?看来那厮颇有几分蛮力,这一掌打得姑娘血凝天冲,迷了心窍,故而将前事尽忘。待贫尼慢慢调理,血块化去,记忆也就慢慢恢复了。”
“谢大师救命之恩,只是尚未请教大师法号,当铭刻在心,以图后报。”
“姑娘说哪里话来,出家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谢之有,更莫谈报恩二字。贫尼摩罗,自幼皈依佛门。觉慧是我的大弟子,这庵中还有十余人尽是女人,倒也方便。且在此安心静养,有事尽管对觉慧说就是。”老尼姑说道。
“摩罗师太”罗云秀嘴里喃喃念叨。此刻,她想的仅仅是记住恩人的名字。直到后来才从觉慧口中知晓摩罗二字在江湖武林的赫赫声望。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罗云秀的伤大有好转,已能四处走动。尽管庵里上下对她关怀有加,但每当看到觉慧众尼在晨钟暮鼓声里颂经,在曦阳皓月之下习武,总觉隔了一层。
有一天,她终于噗通一声跪在摩罗师太脚下:“弟子愿剃度出家皈依佛门,恳求师太收小女子为徒。”
摩罗师太一声叹息说道:“姑娘快快请起,你伤虽初愈,然心智未清,还是日后再说吧。”
“小女子决心已定,师太若不答应,小女子便长跪不起。”罗云秀说道。
“不是贫尼不愿收你为徒,只是你俗事未了,尘缘未断,何能常伴青灯古佛颂经学法?”
“哪怕山崩地裂,小女子此心不变。恳求师太成全。”说罢头磕得地上青砖啪啪直响。
摩罗师太见她如此决绝,只得说道:“也罢,为师且收你为俗家弟子,只是要遵佛法守门规,若有违反,为师定不轻饶。你要知道为师清理门户的要求是什么吗?觉慧,你告诉她。”
“杀无赦。”觉慧轻声答道。
罗云秀忙答道:“弟子若违反佛法门规,愿领师父任何责罚。”
“还有一事,你至今还未记起自己的俗家名字,总不能还是叫你姑娘。也罢,觉慧未出家时叫作晏红云,你二人情同姊妹,为师赐你个俗家名字,就叫晏紫霞吧,众人也好呼唤。”
“啊,晏紫霞的名字原来由此而来,”展昭不由一声惊呼“那你又是如何同那于大运碰到了一起?”
罗云秀答道:“展大侠莫急,你要问此事还与你有脱不了的干系。”
“与我有干系?”展昭一下懵了。
“云秀自拜师后便在莲花山学法习武,冬去春来,转眼十年过去,记忆也一点点恢复,蒙师父恩准下山找寻我那可怜的弟弟。回到晋城早已物是人非,关帝庙哪里还有当年的小乞丐。我遍寻晋城四乡八寨,渺无音讯。无奈只得云游天下大海捞针般的寻访。思前想后,越发憎恨那些强盗和官兵,便在江湖上做下了不少大案,惊动了你这位御猫展大侠。”
展昭听到这里猛地站起:“我想起来了,那是在山东莱州府。掖县县令被人杀害,莱州府尹下令严拿凶手,谁知当晚就有人留镖寄柬,说是要取府尹项上人头。想那知府衙门衙役护卫戒备森严,案犯竟来去自如,府尹吓得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令手下属寻高手擒凶。说来也巧,班头李顺也是茉花村人,与我既是同乡又是好友。当时我正在山东访曲阜登泰山,李顺便找到我,要我帮忙……”
悦宾楼菜馆地处掖县县城中心地段,门前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楼上紧靠东面的一间雅座里,展昭和李顺正听着县衙的捕头刘勇介绍县令被杀的前前后后。此人名叫刘勇,却显然胆并不大。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还不时向门外张望,生怕那刺客一下从外面杀将进来似的。
“我们县衙巡更是一刻钟一个班次,每班两人,两班对行。按理这中间空档时间很少。那晚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可第二天一早发现老爷被人杀死。我们是百思不得其解,老爷是二更时分进的书房,而后就没见有人进去过,凶手是什么时候将人杀死,我等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只有桌上插着明晃晃一支钢镖,钢镖下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贪官该死。”
听到此处,展昭冷冷问道:“依你看来你们老爷是贪官吗?”
刘勇一愣,接着说道:“展大侠,您这一问倒叫我们做下属的为难了。”
“这有何难,你们老爷审案断案,你们都在堂上,应该是清清楚楚。他是清官还是贪官,实说便是。”
“按理说咱们听差的不应说大人的不是。再说了千里做官只为财,他贪一点刮一点也不算什么。只是他平日里做的过了一点,就说前不久的一桩案子,冯大户为了霸占王瞎子家的地产,骗了王家地契,还让王瞎子在文书上按了手印,将女儿卖给冯大户做小。王瞎子请人一张状纸告到县衙,冯大户送来一千两纹银,我们老爷就以文书手印为证,将王瞎子赶出衙去。当天晚上王瞎子投了河,他那还不满十六的女儿一根丝绦吊死在冯府的房梁上。两条人命啊!”
展昭气得一掌拍在桌上:“这狗官,就是到了包大人手中也定死在狗头铡下。”
李顺也气得涨红了脸说道:“早知如此,也不用请展兄帮忙了。这狗官本就该死。我等还去费劲抓什么凶手,要是我碰上此事,不定也会杀了他。”
刘勇听他如此说顿觉惭愧,低下头不再说话。
展昭却将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国有国法,贪官再坏当由官府治他,七品县令岂能私下里说杀就杀。还有三条原因,促使展某必须找到凶手。”
“什么原因?”李顺问道。
“此人留镖寄柬说是要取你家大人项上人头,但据我所知莱州府魏大人为官清廉,虽说能力差点,终究罪不至死;二是魏大人既说了狠话,又加凶手威胁,势必要下属限期破案,此案一日未了,李大哥便担着一日干系,轻则挨板子,重则丢了饭碗;这三么,二位请想,这凶手杀了县令后本该远远遁去,他却又到了府衙。听到魏大人一番狠话便留镖寄柬。可见他有恃无恐,以为无人能治得了他。倘不及早擒获,说不定还要做出什么大案来。”
李顺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展兄说的有理,我们即便抓不住他,至少也要把他撵出莱州地界。”
展昭回过身问刘勇:“尔等勘查虽未见蛛丝马迹,但县衙内可有什么变化?或者说发生什么意外之事,来过什么可疑之人?”
“变化?我们里里外外都检查的仔仔细细,好象什么也没发现啊”刘勇边说边转动着手上的酒杯尽力在脑中搜寻着,约莫有半袋烟的功夫,他突然放下酒杯说道:“老爷被害后,管家曾经来报大奶奶,新近招的厨娘不见了,当时都忙着老爷的案子,谁还管得着厨娘的事。现在想想这事好象有些蹊跷。她未结算工钱便不辞而别,展大侠,这算不算可疑之人意外之事?”
“我来问你,这厨娘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长的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何时进入县衙?”展昭问道。
“那厨娘来了有十来天了吧,说是姓夏,三十上下年纪。县衙的老书办也姓夏,叫老夏。于是大家便叫她小夏。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的眉清目秀,听厨房的大师傅说她做事很勤快,很讨大奶奶喜欢。”刘勇答道。
“此人不辞而别好象不合情理,莫非……既如此,请刘头领我二人到她住所和厨房看看,但愿能找出些端倪。”
三人到了厨娘住处。伙房只有她一个女人,所以单独住着一间小房间。房间内东西不多,一床一桌一椅,床上被子没叠,堆在一旁,桌上盛刨花油的罐子都没盖上。展昭一番搜查没发现任何线索,便将大厨唤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小夏离开的?”展昭问道。
大厨答道:“本来她每天五更就开始烧水蒸馒头熬粥,到我们来就可以吃早饭了。五天前,就是老爷出事的那天早上我进了伙房,锅干灶冷,心想厨娘别是病了,便去她小屋找她,她不在屋中,她随身带来的一个蓝布小包裹也不见了,这才知道她可能走了。这女人也怪,走就走呗,招呼总该打一个吧。”
“可头一天晚上我还见她给大奶奶送莲子羹,难道她是半夜走的?”刘勇喃喃说道。
展昭冷冷一笑:“看来你们老爷的命案,这厨娘有脱不了的干系。她可曾向你们说起是哪里人氏,家住何处?”
“她好象说是家在虎头崖村……”大厨答道。
“虎头崖村?”李顺看了一眼刘勇“那地方我去过,好象就十来户人家。刘头,那是你们的地界,你想想有没有这么个姓夏的女人?”
“没印象啊,那儿的人我都熟,从来就没姓夏的人家。”刘勇肯定地说。
展昭听了问道:“虎头崖附近有没有什么寺庙庵堂?”
刘勇一听忙道:“庵堂倒有一座,还很有名望。据说太祖皇帝曾经在那儿卸下了身上的铠甲休息,所以得名卸甲庵。主持尼姑去年刚刚圆寂,现在那里也就三五个年轻尼姑,香火不算太盛,就为太祖皇帝到过,县里每年还拨助不少银子。”
“事不宜迟,今晚我们就到这卸甲庵看看。”展昭说道。
三更时分,天仿佛一口大锅扣在地上,漆黑一片。瓢泼的大雨中不时还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
展昭等人带领三班衙役,还从团练那里抽调了二百团丁悄悄把卸甲庵团团围住。展昭率先上前拍门:“哪位师傅在,请开开门。”
很长时间才从门里传出一声苍老的声音:“谁呀?这半夜三更的,有事不能明天来呀!”
“据线报有杀人凶犯逃进了宝庵,奉府台大人令搜查卸甲庵!”展昭答道。
“小庵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何曾见有什么杀人凶犯来过。”那苍老的声音边说边吱呀一声打开了庵门。
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开外年纪的老尼姑,满是皱纹的脸上,惊恐的眼神呆呆地看着展昭等人一涌而入。
卸甲庵不大,进了庵门便看到正殿,正殿后一个院子五六间平房就是尼姑们生活起居的地方。展昭等人四处搜查并未见那叫小夏的厨娘。转身想问开门的老尼姑,哪里还有人影。
展昭一想不禁大叫一声:“啊呀,不好!”
李顺在旁问道:“什么不好?”
展昭答道:“刘勇说过,这卸甲庵就是三五个年轻的尼姑,那这开门的老尼姑从何而来?”
话未说完,猛听得后院墙外人声呐喊:“凶手出来啦,快堵住她!”
展昭纵身上了院墙,朦胧雨夜中隐约见方才那老尼姑手持长剑正与一群团丁打斗,传来阵阵刀剑相碰的叮当声。
待到展昭赶到,老尼姑已冲破团丁的阻拦,向西逃去。
展昭拔腿就追。他暗想老尼姑方才连走路都颤颤巍巍,还能逃到哪儿去。谁知跑了几里路,自己总和她隔着十几丈远,怎么也赶不上她。借着闪电的亮光,展昭看到老尼姑一路狂奔,脚步轻盈,单说这轻功,决不在自己之下。
突然,老尼姑竟停下了脚步。她慢慢转过身,用剑指着展昭说道:“你这只死猫,还缠上你姑奶奶不放啦?”
原来老尼姑的身后是一条大河,雨夜里望去虽不甚清楚,却听得出波涛汹涌。
“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放下剑来!”展昭大声喝道。
“哈哈哈哈”这笑声竟如银铃般清脆,哪还有半点苍老之音。笑声中老尼姑伸手往脸上一抹,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出现在展昭面前的是一张妙龄女郎的脸,尽管雨水淋湿但还是能看出五官端正十分俊俏。
“我知道你是谁了,千面狐晏紫霞!”展昭冷冷说道“我早就该想到是你。怎么样,跟展某到案打官司吧。”
“哼,好大的口气!”话音未落,伴着电闪雷鸣一道寒光已到了展昭面前。
展昭举起湛卢剑接架相还,谁知晏紫霞手上的剑突然收了回去。她知道展昭手上的湛卢可是把宝剑。虽然自己手上的这把剑亦非凡品,但比起湛卢剑来毕竟要差许多,因此不能与它硬碰。
只见她忽而使出落英剑法奇诡莫测,忽而又变为天山剑法势大力沉,转眼间又转化成玄女剑法飘忽轻灵。虽然每种剑法她都只有两三招,但变招之快,衔接之流畅足以让展昭暗暗惊叹。
展昭心想,难怪江湖上说这魔女难缠,今日一见果非浪得虚名。
于是展昭以不变应万变,施展达摩剑法见招拆招,始终将晏紫霞圈在团团剑幕之中。
虽然说晏紫霞在江湖上也算数的上的高手,但所谓一物降一物,碰上展昭这样的打法是最损耗功力的,三十回合一过,她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罩住自己,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于是她左手悄悄从百宝囊中抽出一支钢镖,趁着右手剑一招海底捞月,展昭手中湛卢剑还以举火烧天的一瞬间的空隙,抬手将钢镖打出。这支毒镖是向着展昭胁下去的,只要划破点皮便可见血封喉。这是她的救命绝招,以往用过多次从未失手。镖一出手她甚至暗自窃喜“没想到这名震天下的御猫今天竟会死在我千面狐的手下。”
可这一回她没看到展昭倒下,她的窃喜瞬间便化为乌有。展昭的剑太快,快得令人难以置信。湛卢剑往下一沉护住中盘,钢镖正打在剑上,当的一声崩出蓝色的火星。就在晏紫霞一惊之间,湛卢剑已将她手中剑断为两截。
晏紫霞一声惨叫,手掌虎口裂开,鲜血流淌,哪里还握得住剑。手一松当啷一声半截长剑落地。晏紫霞心想既斗不过,唯有一走了之,要说轻功,展昭未必撵得上她。只见她单脚一点,向斜刺里窜出。只要冲破展昭剑网,便能脱出生天。
只是她又想错了。刚一跃起便发现湛卢剑尖顶住了她的咽喉,仿佛正等着她往上撞。
“唉,我怎么也没想到展大侠的剑那么快,只得闭目等死。”罗云秀长长叹了口气说道。
展昭接着说道:“当时我也没想杀你,要想杀你断剑之后顺势一招仙人指路就能刺穿你的心脏。展某想的只是抓捕你归案。”
赵虎在旁插话问道:“那你怎么没抓住她呢?”
展昭答道:“没想到突生变故,眼前有三道白光打来,展某躲过第一道,第二道,但这第三道无论如何是躲不过了,只得用剑一挡将暗器劈为两半,谁知那暗器中放出一股浓烟,迷的人睁不开眼,呛的人透不过气。无奈只得仗剑护住身形后退一丈开外。隐隐约约看到打暗器的是一个包着黑头巾身穿黑色夜行衣裤的大汉。待到烟雾散去,晏紫霞和那大汉早已不见踪影。”
徐良闻听说道:“这玩意老西可知道,叫神仙云雾弹,大小如鸡蛋,外壳精钢打造,若被打中自然非死即伤。若对手本领高强将它破开,也着了他的道,因钢弹内藏药粉,见了空气化为烟雾,亏的展大叔功力深厚又退的快,要换了旁人早就被迷得倒地不起了。可是这神仙云雾弹出自西域,中原还没听到有谁用过。”
“看来从展护卫剑下救走晏紫霞的人是来自西域”包拯转身问罗云秀“那救走你的人究是何人?你对本府从实讲来。”
“这……”罗云秀欲言又止。
罗云太在一旁看得急了,大声说道:“姐姐,他们都要杀你,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快对包大人说个明白。”
“可他毕竟是我的丈夫……”
一言出口,举座皆惊。
包拯说道:“莫非是那于大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