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尊处优的陆宗安有着骄横跋扈的本钱，但并不代表他很愚蠢。
  而且他真的不想死。
  人死如灯灭，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而所谓的尊严在生死面前会变得没那么重要。
  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尊严去死，但是陆宗安做不到。
  因为他的尊严不是自己挣的，而是靠着家族的势力，长辈的余荫。
  既然不是自己的，那么舍弃起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毕竟弱者是不需要尊严的。
  至少在这个举目无亲的枣山秘境，他陆宗安是个弱者。
  这不是很难想通的事，只是先前的陆宗安没有闲暇去想，因为他的心中只有怒火与仇恨。
  更因为现在这种情景他先前没有遇到过，连想都没有想过。
  “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了，你看哪些是你的就拿走吧。”
  陆宗安说着从腰间扯下一个荷包抖落了一地东西，言语很是光棍，动作很是洒脱。
  而就这一个动作就好似抽空了他全身的气力，只能借助着双手支撑才能勉强坐住。
  做完这一切后想了想又把荷包丢到了那一堆事物旁边，而后顶着一张猪头脸，仰着头，看着天。
  尽人事，听天命。
  现在的陆宗安仰头看天，就好像在等待老天给他一个结果。
  聂寒水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达到了预想的结果，但知道再这样下去也不会有更大的收获了，也许会适得其反。
  杀人不过头点地。
  而且现在的陆宗安在他看来也没那么厌恶了，倒不是因为这一地的书本玉简和一些武器之类的东西。
  陆宗安虽然有诸多他看不上的毛病，但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低三下四的求饶的话。
  虽然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但至少让他对陆宗安多了几分认可。
  ‘也许仅仅只是因为他出手阔绰吧！’
  聂寒水心中喃喃，出手却是分外利索，小手一挥，不留一丝一毫。
  不管是灵石还是金银之物。
  他也没有细看，捡到篮子就是菜，先收起来再说。
  直到聂寒水起身离开，一直抬头望天的陆宗安才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送走了这个瘟神。
  要早知道这么简单能够解决问题，自己又何苦挨这一顿巴掌。
  好在不光只有自己如此。
  待看到聂寒水朝着小姑娘走去时，心里平衡了许多。
  只是接着又不爽了起来。
  这些人太鸡贼了。
  小姑娘一直在关注着聂寒水，当看到其蹲在自己身边后，都快要哭了。赶忙走起，双手捂着脸颊，可怜巴巴的望着聂寒水。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而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丢到聂寒水脚下，而后又迅速地捂住脸。
  低头看着地面，头也越来越低，直到埋到了自己的双膝之间。
  孱弱的肩膀还一直在颤抖着。
  她是真的怕了。
  聂寒水看着小姑娘的样子摸了摸鼻子，起身离开。
  当然是在收走了小姑娘的布袋之后。
  看来自己刚才的一番巴掌效果不错。
  聂寒水心中感叹，接着向下一人走去。
  有了陆宗安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小姑娘树立的榜样，往后的几人都很配合。
  没人愿意再受聂寒水的责罚，没看到挨了一顿巴掌的陆宗安都妥协了么？
  既然迟早要妥协，还不如一开始就妥协。
  此事宜早不宜晚。
  东西虽然珍贵，但终究是身外之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直到胖青年这才停了下来，相比于其他人的‘豪爽’，胖青年有些磨蹭，最后只能在聂寒水冷漠的眼神中。
  拿出了一个布袋，他这个布袋是真真实实的布袋，不像别人的乾坤袋。
  里面也没有灵石宝物，只有着几两碎银子。
  也许是觉得自己给的东西实在不堪，又咬了咬牙交出了自己的长刀，也是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
  可以说比他的命还贵。
  若是可以的话他更愿意挨那几十个巴掌，只是他知道哪怕挨了巴掌也保不住自己的武器。
  陆宗安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聂寒水看着眼前的事物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眼前之人居然比自己还穷。
  而后又在对方恋恋不舍的眼光中，长吁短叹的叹息中拿起了那把大刀。
  刀也不是什么好刀，也就相当于普通飞剑，他还真看不上眼。
  所以他没有拿。
  不是因为君子不夺人所爱，而是想着也许这把刀能在关键时候救对方一命。
  仅此而已。
  聂寒水不知道自己的一片恻隐之心对方会不会感激，也不知道对方的大刀以后会不会砍向自己或是自己的亲人。
  毕竟人心隔肚皮，最是难以揣测。
  但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愿意相信眼前之人一次。
  仅此一次。
  ‘希望他不会让我后悔。’
  聂寒水离开了，在胖青年那感激的眼神中。
  有些东西失去才会懂得珍惜。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胖青年满心欢喜。
  他知道聂寒水是看不上自己的大刀，但他还是很高兴。
  毕竟这把大刀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也是他唯一的一把武器，是自己最最珍视的东西。
  “啪”
  “你瞅啥？”
  聂寒水看着一头荒草的青年眼神炙热的望向自己时，心里纳闷，所以照着其后脑揳了一下。
  先前就是这种眼神，现在还是这样。
  别人对自己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他倒好，像是遇见了自己心上人。
  这家伙不会是那种调调吧？
  聂寒水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恶心，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心想着自己那一下还是揳地轻了。
  “大哥，大侠，前辈，您收徒弟么？”
  “让我干什么都行的那种。”
  荒草头的青年没有注意到聂寒水嫌弃的眼神，也不在意对方刚才抽了自己，神情依然狂热，眼神更加火热与虔诚。
  “滚你的蛋。”
  聂寒水没好气的骂道，眼里满是嫌弃。
  终究还是没有再出手。
  ‘荒草头’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好似是为了让自己能够看聂寒水看的更仔细些。
  也是为了让对方看清自己，记住自己。
  因为这次估计是没有机会了，只能为下次的相遇做些准备了。
  “不瞒公子，在下现在还真是身无长物，比那胖子还穷。”
  “但公子你放心，在下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要不我给公子立个字据写个欠条什么的。”
  “或者起个誓也是可以的。”
  ‘荒草头’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一来他说的也是实情，二来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毕竟一段关系不会无缘无故的开始，但若是一方有了亏欠，也就有了下次再见面的由头。
  为了拉近关系，称谓都换了好几个，只是对方都不在意。
  聂寒水离开了，没再看‘荒草头’一眼。
  实际上也很是无奈，好好的打劫勒索变成了现在这副田地。
  索然无味，这是聂寒水最直观的感觉。
  我堂堂一代英豪会看上你那点蝇头小利？
  聂寒水觉得自己出手为的是大义。
  如此想着觉得自己心里坦荡了许多，但还是觉得自己亏了。
  还是那句话，没赚就是亏。
  经过了荒草头青年的插科打诨之后，场间的气氛已经不像先前那么沉重了。
  哪怕是聂寒水的眼神依旧冷漠。
  先前带头说话的女子看着聂寒水蹲在自己身边，眼睛盯着自己时，心还是突突直跳。
  尤其是对方还一直甩着手腕，心里就更畏惧了。
  她当然不知道聂寒水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觉得沾染了不洁的东西。
  四目相对，两相无言，气氛凝重。
  良久，女子低头，刘海遮住了粉脸，下唇紧咬，眼眶泛红。
  刚刚确认了眼神，知道眼前的青年不是好相与之人，只是被人如此逼迫，生平还是头一遭，难免有些委屈。
  一声叹息，纤手伸进了内衣，探出时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微微用力，绳头自脖颈出断裂。
  “小女子秦微澜，此物且又公子暂行保管，他日必当赎回。”
  秦微澜微红的双眼直视着聂寒水，好似是为了记住他的容颜。
  语毕，攥的发白的手指松开。
  聂寒水没有让那事物掉落地下，似是为了不让它沾染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