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黄皮子坟
作者:一叶琴弦      更新:2021-04-26 08:35      字数:2655
  不管怎么说,柳岸算是赶不上这趟二路汽车了,在田焕新的突然出现下,背碑覆局自行启动,他蓦然转身,身后空无一人,除了一只黄皮子。
  看过《鬼吹灯》的读者当然不会陌生,所谓黑黄白柳灰,其中占有一席之地的黄皮子就是所谓黄鼠狼,但柳岸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在沉眠地底的异兽混沌体内,竟然能够看见一只活生生的黄皮子。
  这只黄皮子通体焦黄,没有一丝杂毛,身形与普通的猫差不多,只是尾巴略微蓬松些,它丝毫不惧怕柳岸手中的火把,两粒黑漆漆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摄人的寒光,似乎稍不留心,就被会夺去神智。
  “儿啊,你一定会遇到一只黄皮子,记住,一定要亲手掐死它!”
  柳岸怎么也忘不了,爷爷在临终之前,曾经对他说的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而今天,在深不见底的地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竟然成为了现实。
  柳岸家住横云市郎君镇平谷飞龙庄,离家不远处有一条不大不小不宽不窄的河,名为黄皮子坟。那么问题来了,为何一条河会取这样一个古怪的名字呢?相同的问题,柳岸在第一次听说这条河的名字之后,就专门询问过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爷爷。
  爷爷说,这条河以前不叫这个名字,之所以要改叫黄皮子坟,是因为里面葬过一条黄皮子。
  柳岸就问,爷爷爷爷,为什么要将黄皮子葬在河里呢?
  爷爷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说,那说来就话长了。
  那还是在很多年前,爷爷那时还很年轻,刚与奶奶结婚,就遇到百年来最寒冷的冬天。这天夜里,风很大,没有月亮,地上的雪粒吹起来砸在脸上,就像猎枪打出来的铁砂一样,疼的揪心。
  奶奶靠着门,坐在小板凳上等着爷爷回家吃饭,米已经下了锅,香气扑鼻。这时突然有人敲门,听声音是隔壁的张婶妈,她边拍门便大声喊:“大妹子,大妹子,快出来看呀,你家小柳子抓住了一个小偷的!”
  而现在这个被抓的小偷,也够倒霉的,他在墙根地下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狗洞,刚钻进去半个身子,就被回家的爷爷逮个正着。爷爷立即上前,用脚用力踩住小偷露在墙外面的下半身,一边呼喊同行的张叔子。
  张叔子是有名的大嗓门,他见状之后立刻发声喊,几乎引动了全庄失眠的人。
  在十几条壮汉的围观下,小偷举目四顾,眼中充满了恐惧。据爷爷回忆,这个小偷应该不是本地人,因为谁都不认识,对方看上去大概二三十岁,锥子脸,大眼睛,就像现在的网红,留着八字胡,身上裹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狗皮袄。
  这个混乱的年月,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的屁股是干净的,爷爷本来准备将这个小偷打一顿就算完了,可是,这个时候,张叔子却大喝道:“不妙!”
  大家都变得十分紧张,直到张叔子冲过去将小偷身上的棉袄扒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内衫,这才明白其中的缘故。
  原来,这个小偷身上竟然穿着一件军装,胸前还有番号!
  大家都知道,最近有一只战败的军队流落到了对面的飞龙山上,夺了一家农场,然后占山为王,化身土匪,大有称霸平谷的准备,目前正在四处抢夺粮食。
  “你是……你是土匪派来踩点的,对吗?”爷爷厉声喝问道。
  小偷也不吱声,只顾着打哆嗦。
  张叔子冷笑道:“宁可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现在这年月,如果心慈手软,让这小子回去报了信,说我们这里有粮食,这还了得。”
  所谓富则妻妾成群,啊不对,富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柳岸的爷爷本来想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但形势所逼,不得不心狠手辣,他吩咐奶奶说:“今天晚上煮的是黄米饭吧,盛一大碗出来,再端碗凉水,给这位好汉饯行。”
  奶奶依言将黄米饭和凉水端了过来,爷爷用筷子夹起一块黄米饭,放在凉水里面泡了泡,然后送到了小偷面前。
  小偷被五花大绑,正在苦思脱身之策,突然见到眼前出现了一块香气扑鼻的物事,也不管是什么东西,只管大张开嘴,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快速吞了下去,虽然有些凉,但毕竟是吃的,完全不知道刚刚吃进肚子里的,其实是最后的晚餐。
  黄米饭吃多了会烧心,想必尝试过的人都深有同感,由于粒大饱满,需要很长的时间来烹煮,刚出锅的时候,温度极高,几乎与蒸饭时煮开的沸水齐平。除此之外,黄米饭还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十分粘,夹起来就是一大块,就像年糕一样。
  由于爷爷提前将黄米饭在凉水中浸泡过,所以表面的温度与内中的温度相差很大,小偷吃到嘴里还好,但吞到肚中,那可就要了亲命了。在小偷吃完了整整一大碗黄米饭之后不久,院子里的人多数都默默地回了家,最后只剩下爷爷和奶奶两个人,因为他们都知道,小偷马上就要归位了。
  说来就来,小偷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秒突然就捂着肚子,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撕心裂肺,不绝于耳,在雪地上扑腾了好半天,这才咽了气。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并不是说柳岸的爷爷奶奶还有那些旁观的村民都冷酷无情,只是在那个混乱的年代,人命如同草芥,根本算不得什么,大家自扫门前雪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同情无关紧要的他人。
  当天晚上,爷爷破例喝了点小酒,他边喝边安慰魂不守舍的奶奶说:“别担心啦,等会儿,我就叫上隔壁的张叔子,跟他做伙将那个小偷弄到河边的雪窟里。明儿一早,这倒霉蛋肯定会被流窜的野狗啃的稀巴烂。就算飞龙山上的那群强人发现了,也只会认为小偷不小心跌进了雪窟窿,与我们飞龙庄无关。”
  补了个觉之后,爷爷便出了门,临行前没忘记嘱咐奶奶,将家里的粮食全部藏在地窖里,以防明天会有强人来找。
  不知怎的,奶奶心里总是不得安稳,她收拾好碗筷之后,来到油灯下,摸出簸箕,开始做针线,权当等爷爷回家打发时间。一针一线,总是没有平常那般利索,还不小心刺破了手指头,奶奶将手指放在嘴巴里吸吮,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依稀的哭声,好像有人在咿咿呀呀地唱戏。
  这大半夜的,谁有这闲情雅致,真是奇哉怪也,奶奶刚站起身,准备去院子里看个究竟,忽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披麻戴孝的老妇人正跪在自己身后,面容隐藏在灯影里看不分明。
  奶奶拿过桌上的油灯,放低了观瞧,却见这个老妇人当真不一般,她长得尖嘴猴腮,在黑夜中陡然看过去,脸色像惨白的浆纸,但嘴唇却红得渗人,乍一瞧,就像殉葬用的纸人!
  老妇人伸手拉住奶奶的双腿不放,哭喊着:“我的孙儿好命苦啊,好命苦啊!”
  奶奶吓得魂不附体,她丢掉手中的油灯,踉跄着奔向房门,可拉了半天都打不开,后来才记起忘记拔下插销了,可如果插销没有扒开,刚才那个老妇人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奶奶不及多想,飞快地冲进了院子里,只见雪地上黑压压跪了一大片人,都是披麻戴孝,哭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仔细一看,奶奶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你猜怎的,这满地的人,竟然就是刚才那批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领头之人正是爷爷,他双手合十,双眼无神,正兀自念叨着什么,怎么也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