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有酒醉忘愁
作者:
一叶琴弦 更新:2021-04-26 08:29 字数:3297
被唤作小圆的假小子顿时反应过来,抓了抓头发,咧嘴一笑:“真是不好意思,见到偶像太过于兴奋,一时间忘了正事,你们请进,快请进。”
听那个声音提醒,我这才发觉这里竟然是一处旅店,里面布置得素雅整洁,窗明几净,诗画随处可见,如同古时候文人墨客的居所,如果放在横云市,肯定会招惹来一大批附庸风雅的客人,但这里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办旅店真的会有生意吗。
“桂姨,您……还是不愿意见我吗?”纳兰兰兰不顾小圆的拦阻,先行闯进了里屋,却不小心撞断了几根门帘,各色晶莹剔透的珠子洒了一地。
“佛曰,执着是苦,我既已入空门,尘缘早就斩断,过去的人,我不会再见。”之前那个声音从那道若隐若现的门帘后传出。
“你还在怪我,怪我的改变,对吗?”纳兰兰兰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前世因,今生果,一切都是早已注定,无所谓初心,自然也无所谓改变。不过,你信中所说的事,我破例允你了。”声音不疾不徐,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就像平静的湖面,毫无波澜。
纳兰兰兰垂下头,默默走出里屋,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自此不发一语。
小圆请沈让与我坐下后,兴致仍然不减,围着沈让问长问短,三句话不离开杀人命案。例如什么“柳先生你是不是死神的化身,为什么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死人?”“你破获过的最残忍的案件是哪一件,一次最多死了几个人,能说给我听听嘛?”“听说在亡灵杀人事件中,有个蠢货名叫沈让的,他被误认为凶手却丝毫不为自己辩解,全靠你一手洗刷了他的罪名是吗?”等等。
沈让纵然脸皮薄,也终于有些不耐烦,但毕竟是客,不好当面忤逆对方的意思,好不容易找到她问话的空档,问道:“听桂姨说,你叫小圆?”
小圆被偶像问到名字,十分兴奋,忙说:“对啊,我随着妈妈的姓,叫做桂圆。哎呀,”她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你们到了我们店里,怎么能不尝一尝我妈妈特别酿制的酒呢。”
“酒?”我下意识看了一眼里屋,心想,桂兰芝现在不是已经遁入空门了吗,难道是凡心不死,竟然还偷偷,不,公开酿起酒来了。
桂圆自然明白我的疑虑,笑了笑:“这酒名为醉忘愁,酒如其名,一饮忘愁,是我妈妈毕生的杰作。常言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真正的高僧,修的是心,而不是身。”她的这番话,倒是让我对这醉忘愁越发感兴趣,只希望能快些一尝。片刻后,桂圆端出来一方木盘,上面摆着一个出白梨花釉的瓷壶,旁边摆着三个通体莹白的瓷杯,她一边说着什么“瓷杯慈悲”,一边将澄黄色的酒液倒入杯中,我和沈让迫不及待拿起酒杯,倒进嘴里,顿时,一股清香自内而外散发开来,乍暖还寒,往事犹如过眼云烟,自九曲黄河而下,一幕幕在心头翩跹而过,什么死神遗书,什么七枚骨殖,什么横云十二师,全都不值一哂,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然后,接下来的事,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正睡在一间客房,窗户半开着,日已中天。
旅店内空无一人,我喊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院子里也没有。于是,我胡乱洗了把脸,什么也没带,按照记忆中昨晚的路走了好久,却一个人也没有碰到。一直来到海滩边缘的那家大眼酒馆,才看见一个长着满脸花白胡子的老头正仰着脸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口水犹如银河垂落九天。
我轻轻敲了敲柜台,问:“大爷,大爷。”
好半天,白胡子老头慢慢抬起头,抹了一把哈喇子,眯着眼睛打量了我半晌才问:“怎么了闺女,要吃酒吗?”
我摆摆手:“不,不吃酒,我只是来问问,昨晚寄宿在这里的一个朋友,现在还在店里吗?”
“昨晚?”白胡子老头砸吧砸吧嘴说,“昨晚的话,只有薛老大关顾,我认得他,是多年的交情了,他每次来都会来我这里喝酒。不过,他昨晚就走了。”
“你说什么?”我大吃一惊,心想这薛老大真是言而无信,说好等我们一天的,怎么能先走一步呢,“你说薛老大他走了?”
白胡子老头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一看你就是个外行,也不查查今天是什么日子,再不走的话,就要在岛上等七天了。”
白胡子老头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了,反复问了几次,我终于听懂了,原来今天晚上就要开始为时一周的汛期,这时风浪太大,任何船只都无法平安通过沉沦海。
“对了,那个时候我迷迷糊糊好像看见,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看起来很乖巧的闺女,是她来敲的门,将薛老大叫走了,我远远目送着他们一起上船离开的……”
白胡子老头话还没有说完,我已经加速度离开了,一路狂奔到昨晚停船的地点,果然,那条陈旧的渔船已经不见了。
白胡子老头话里那个很乖巧的女孩,多半就是纳兰兰兰,她为什么要独自和薛老大离开,而将我与沈让丢在这陌生的葬月岛上,目的是什么呢?还有,沈让这小子究竟跑哪里去了,也老大不小了,真是让人不省心。
心念电闪,难不成沈让这小子昨晚亲眼看到白衣女子跳崖之后不知所踪,所以让桂圆姑娘带着他前去查看?想到这里,我沿着沙滩一路往北,向着悬崖的方向走过去。山路崎岖难行,我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终于一路来到了崖顶,也就是之前那名白衣女子舞蹈的所在。
突然,我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是一道银白色的反光,从崖边而来,定睛一看,是一枚银白色镶嵌着蓝宝石的发卡,被一颗小草挂住,正在随风摇摆,将落未落,多半是昨晚那个白衣女子遗留下的物品。
也许是鬼使神差,我突然想捡起这枚发卡看个究竟,这种莫名的欲望促使我一步步靠近悬崖,风越来越大,我几乎有些站不稳了,真不知道那个白衣女子是如何在这里翩翩起舞的。就在我的手将那枚发卡握在手心时,只觉得一双强有力的手贴上了我的后背,随着猛烈的推力,我的身子往前一倾,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从悬崖上笔直地掉了下去。
黑暗,磅礴无匹的黑暗朝我涌来,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缕光线,一个白衣女子在光线中蓦然伫立,正是昨晚那名悬崖舞者,她漂亮的头颅转过了一百八十度,身子却没有任何动作,那张绝美的脸上荡漾着哀伤,就像蒙着一层雾气,怎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见她反复说着一句话:“救救葬月岛,救救葬月岛……”
然后,我就醒了,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带着一种初秋的凉意。想抬起手,却发现动弹不得,低头看时,才发觉原来不知何时,我的双手竟然被戴上了一副沉重的手铐,当然,脚上也套着脚镣,它们由拇指粗细、锈迹斑斑的铁链外加一把大锁,连接在旁边一人多高的架子上,用手敲了敲,铿锵作响。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了阶下囚!
不对,我尽力在脑海中搜刮散失的记忆,自悬崖坠下之后,虽然没有受伤,但却被囚禁在这么一间十平米不到、空空荡荡的铁牢,唯一与外界相连的,也就只有头顶那块一分米见方的天窗。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在我背后推了一把的人又是谁?纳兰兰兰为何要离开?沈让又去了哪里?这些问题就像附骨之蛆,不停地侵扰着我的思绪。
经过地毯式的搜寻,我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根小木条,利用这个不起眼的工具,我很快打开了手铐和脚镣。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要先感谢一番纳兰兰兰,毕竟是她教给了我如何开锁。但此时此刻,我却强迫自己一定不要去想纳兰兰兰,她将我和沈让骗到这座岛上,然后自己独自一人离去,没有任何解释。为什么,为什么纳兰兰兰要这么做,她究竟向我隐瞒了什么,我知道,这一切毫无边际的猜想,只会给我们的友谊增添无法修补的裂纹。
过了好久,我终于稍微稳定了心神,接下来,应该想想如何从这里脱身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样东西。在纳兰兰兰购买的装备里,有一种微型对讲机,是德国产的,据说可以在两公里的范围内通讯,因为在地下盗墓的时候,手机这些常规的通讯工具派不上用场。微型对讲机的大小犹如一支普通的口红,所以我恰好放在里面的口袋,它才没有像背包那样被将我关在这里的人拿走。
这时拿出来一看,顶端的红外线灯光是亮的,也就是说有人在与我相同的频道,可以尝试连接。我十分兴奋,毕竟调成同样频率的对讲机只有四枚,分别属于我、柳岸、纳兰兰兰和沈让,由于柳岸提前离队,所以他的一枚还在纳兰兰兰身上。也就是说,现在对面向我发起通话要求的人,只可能是沈让或者纳兰兰兰。
无论是他们之中的谁,对我来说都无疑是天籁之音,我连忙按下连接键键,红灯转而变成绿色,急切地问:“是沈让还是纳兰?”过了漫长的十几秒钟后,从听筒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喂,请问是袁老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