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万魔天止
作者:一叶琴弦      更新:2021-04-26 08:27      字数:3493
  面对众人急切的目光,特别是沈让,焦灼的双眼几乎冒出火来,而花警官却一反常态,变得不慌不忙,甚至掏出一支烟叼在嘴边,还问柳岸抽不抽。
  柳岸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花警官失望地摇了摇头,“男人不抽烟,莫在世上巅。算了,不说这个,你接着讲第二点根据吧。”
  柳岸眼珠一转,顺从地说:“第二,夏教授对墨羽杜鹃的功效十分有自信,却在关键时刻出了岔子,其实他在最后关头也想通了,只不过不知道是上了谁的当而已,他手里那个用来展示给我们,特别是你看的那个墨羽杜鹃,是赝品无疑。而且当时夏雨村从中村总司身上得到另一个墨羽杜鹃的时候,曾经感叹造假的水平之高,连他也真假莫辨,其实,那个才是真品。”
  “听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花警官叫过来一名警员,吩咐他前去追捕萨迦。
  我突然想到,柳岸虽然早就知道萨迦是伪装者,但却坚持拖到现在才告知真相,目的就是给他时间逃跑,这一点,就是他与花警官的不同之所在。
  “花警官,雪棋怎么样了,我能见她一面吗?”自从听到了有关夏雪棋的最新消息,沈让简直是一秒钟也坐不住,当下急不可耐地问。
  花警官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五点四十五分,还有一刻钟,一刻钟后,我将宣布凶手是谁,与……”知道现在,他才记起来尚不知道柳岸的名字,与mr.飘一个毛病。
  柳岸向他伸出手,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我叫柳岸,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柳岸。”
  花警官握住他的手,“花明,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花明。我会记住你的。”
  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便是男人之间的友情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两个大男人执子之手的模样,只好咳嗽几声,提醒他们还有外人存在。
  花明爽朗的一笑:“趁还有一刻钟,我想向大家请教一个问题,穷奇,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我心说,你真是碰到专家了。《死神遗书》中,记录了各种珍奇异兽,自然少不了名列“四凶”之一的穷奇。
  据说,穷奇被敕封在邽山,长得像老虎却与六只翅膀,能听懂人话,看见有人打架,它就要去吃掉正直有理的一方,听说某人忠诚老实,他就要去将对方的鼻子咬掉,听说某人作恶多端,反而要捕杀野兽馈赠。由此可见,穷奇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凶兽,极尽为虎作伥之能事,尤其喜欢“惩善扬恶”。但是,有些记录表明,穷奇并非一无是处,在古时候腊八节那一天,天神会在凡间举行逐疫的仪式,由上古大神方相氏所率领的十二异兽遍历天下河山,担负着吞噬害人恶蛊的重任,其中穷奇与另一名唤作“腾根”的异兽出力最多,向为人所称道。于是,穷奇亦正亦邪的形象便流传下来,甚至连两晋时期的名士郭璞(就是那名给《山海经》做注,号称对九界风物无所不知的奇人)也对穷奇评价甚高,还专门为此做了一首诗:“穷奇之兽,厥形甚丑;驰逐妖邪,莫不奔走;是以一名,号曰神狗。”
  听完我的讲述,花明若有所思地说:“看来,穷奇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两面派,他同时扮演着两种角色,表面上看起来正邪莫辨,善恶不明,实则邪恶到了骨子里。可是,夏小姐口中的穷奇,指的又是谁呢?难不成是她的父亲夏雨村,确实有些相似之处。”
  我说:“直接再详细询问夏小姐不就得了,我们何必在这里瞎猜。”
  “对呀,”沈让插嘴道,“雪棋到底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花明白了他一眼,“夏小姐已经渡过了危险期,只是身体虚弱,神志也有些不清楚,她之前偶然醒转过来,只来得及说出‘阿让,我知道了,害我的人是穷奇’这句话,便又昏迷过去。”
  沈让听见夏雪棋性命无虞,终于松了口气,低下头不再说话。
  柳岸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大约估摸了一下时间,试探性地询问花明道:“花警官,还有五分钟天就亮了,你之前说夏小姐说出了凶手是谁,想必已经知道穷奇所指的人是谁,要不我们学着三国时期的旧事,来个心照不宣如何?”
  柳岸所说三国时期的旧事,指的应该是赤壁大战前夕,诸葛孔明在鲁子敬的引荐下前往东吴缔盟的经历。当时,诸葛孔明舌战群儒,众人无可辩驳,然而心内其实不服。东吴群臣中,除了鲁子敬之外,唯有周公瑾一人对诸葛孔明的才学心知肚明,两人连夜长谈,共议破操的计策。最后诸葛孔明与周公瑾各自心有腹案,为了公平起见,两人将自己心中所想,写在手掌之上,同时展开。结果喜闻乐见的是,英雄所见略同,两人手心所写,都是一个“火”字,一时传为千古佳话,至今为人所称道。
  花明抚掌大笑,一面吩咐手下取笔来,很快,那名兼任法医的警员取来两只签字笔,分别交与柳岸与花明。两人各自在手心写了几个字,然后将笔一扔,双拳互击,触碰之后同时展开。
  我和沈让忙伸头去看,期待着历史是否会重演,只见花明手心写着“沈让”,而柳岸手心则写着“蓝胡子”。
  众所周知,蓝胡子是由沈让所扮,难道事情的真相正如我先前所想,转了一个大圈子,又重新回到原点,凶手竟然真的是沈让?
  柳岸丝毫没有惊讶之色,他轻轻握紧拳头,问:“我想知道原因。”
  花明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能得出这个结论,全靠掌握了很多你所不知道的信息,有些胜之不武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笃定蓝胡子……也就是沈让是袭击夏小姐的人呢,你的态度一直不是为他洗清嫌疑的吗,而且,你差一点就做到了。”
  柳岸立刻纠正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沈让就是那个人,我说的是蓝胡子。”
  “蓝胡子难道不就是沈让吗?”花明问,“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与蓝胡子同时出现过,而且最后,沈让还被你现场扒下了蓝胡子的伪装,不是吗。”
  柳岸摇摇头:“关于这一点,我想稍后再解释,现在可以请你说明,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信息吗?”
  “也罢,”花明笑道,“我平生最不喜欢绕弯子,但你越是这样遮遮掩掩,我却越是感兴趣,这是病,得治啊。而我所知道的信息,便是有关一种怪病。”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震,不由得想起了纳兰兰兰的“行尸症”。据华先生所说,沈让知道治疗“行尸症”的线索,难道花明所指,就是这件事吗。
  花明突然停下话头,转身问远处的沈让,“沈让,你能将脸上的眼镜摘下来给我们看看嘛?”
  沈让一愣,显出惊慌失措的神色:“不……不可以的。”
  沈让在牢狱之灾面前,仍然选择缄口不言,而区区一副眼镜,却让他做出了这么大的反应,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可以?”花明站起身,慢慢走过去,“我只想看看而已,不会弄坏你那副‘万魔天止’的。”
  闻听“万魔天止”这四个字,沈让脸色大变,起身连连后退,却被身后守卫的警员紧紧抱住,再也动弹不得。花明见状,也不再强逼,而是笑着对我们说,“你们想不想知道万魔天止是什么东西,为何沈让会如此惧怕?”
  不等我们回应,花明已经自顾滔滔不绝起来:“很久以前,有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为了救他,被一条毒蛇活生生要死。虽然后来他的父亲将他送出了那个伤心地,换了一个环境生活,但是,童年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形成性格的那段时间,父亲因故不在他身边,他总是想,如果自己当时有能力,母亲就不会死,久而久之,竟然分裂出了另一种人格……”
  “你说什么?”我愕然道,“另一重人格?”
  花明点点头,挥手示意我不要激动,“不错,他原本是个天真活泼,懂事又有礼貌的小孩子,教过他的老师都这么评价。然而终于有一天,幼年丧失母亲的遗憾将他本来的人格扭曲,分化出了一个恶魔。那个恶魔崇尚力量,认为只有力量才能解决一切。所以,在后来的求学生涯中,他亲眼目睹了很多倚强凌弱的事件,每当这个时候,他体内的恶魔之血便开始觉醒,他化身修罗,将每一个欺负同学的人打成重伤,而事后他却对此事没有任何印象。这样的事件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有一次,一名被打学生的家长找到校领导,学校最终决定勒令其退学。他的父亲十分着急,也十分后悔,便将他送到自己最好的一个朋友那里寻求治疗。那个朋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枚镜片,一红一蓝,花了整整三年时间将之打磨成一副眼镜,取名‘万魔天止’,意思是封印他体内恶魔的意思。戴上‘万魔天止’后,他果然再也没有显现出另一种人格。”
  “故事中的那个他,就是沈让?”虽然极不情愿,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故事与沈让的经历极为契合,而且张耀扬也许正是看到儿子变成了这个模样,才下定决心复仇的罢。
  “完全正确,我也是从一年前的一个案子里发现了这条线索,这才连夜查出的信息。要不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不在派出所,沈让这小子怎么能越狱!”花明将一双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大有一副教训沈让的意思。“所以我断定,袭击夏小姐并作出着一些列杀人事件的人,其实就是沈让的另一重人格。”
  “不是的,不是的!”沈让剧烈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大吼,“无论是哪一个我,都不会伤害雪棋,绝不会!”挣扎之中,挂在他挺直鼻梁上的眼镜悄然滑落,虽然被他本人准确接住不至于破碎。但我们每个人都能看出,沈让的眼神变了,变得冰冷无情,如同庙堂之上的神佛,正无差别地睥睨着我们这些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