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李雨荷闻到自家厨房里飘过来的饭菜的香味，对张萌萌说。
  “确实，我也闻到了。”张萌萌说。
  “萌萌，我敢打赌，这个饭菜绝对是咱妈做的，李一凡也就是空口说大白话，别人不知道，天天被他忽悠，我可是知道的。他呀，一看就是在家吃泡面的。”李雨荷带着讽刺的语气对张萌萌说。
  “不是吧，二姐，你也不要这么小看凡凡啊。说不定，等会儿你就会大吃一惊的。”张萌萌对李雨荷说。
  李一凡会不会做饭，这一点自然是只有张萌萌最清楚的。不知道是李一凡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懒惰了，还是因为李一凡一看就是那种天天在外下馆子的人，别人总是以为李一凡是个饭来张口的人。
  “我知道，等会儿，肯定是，某一碗菜太咸，好似放了三勺子食用盐，要不就是某一盘菜太油，李一凡一下子倒了一百毫升的油，我敢保证，他给我的所谓的惊喜，大概就是这样吧。”李雨荷说。
  张萌萌只是笑笑不说话了。
  心里却在想着，二姐，你这样想是不是不太好啊，至于把自己的新弟弟贬低成这个样子吗？再说了，下午在超市的时候是谁说的李一凡对美食有着很大的研究，下午又是谁逼着要李一凡去做晚饭的，好像都是二姐你啊。
  这么说就不怕被打脸吗？
  “萌萌，我敢保证，这种味道，尤其是现在飘过来的这股很熟悉的油炸小黄鱼的味道，就是我和李一凡小的时候，咱妈给我们炸小黄鱼吃的味道。”李雨荷对张萌萌说。
  “你知道吗，我们是农村孩子，小时候条件哪有你们城市里的孩子那么好，你们有各种各样的零食吃，小时候我们连什么是朱古力都不知道，也就是长大了上了高中才知道这就是你们城里的孩子说的巧克力。”李雨荷似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我上高中的时候，是县里的高中，咱们幸福村还有附近二十几个村子里的高中生都是在这里上学的，那会儿学校有征订所谓的‘营养餐’，就是每个月交一百块钱，学校就会发给你一顿午饭吃，别的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会给你一包纯牛奶。”李雨荷说。
  李雨荷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家里穷，我在上高中的时候凡凡就要中考了，家里压力也大，我就没有订这所谓的营养餐，结果我的那些同学见到我就嘲笑我：你这个穷鬼、穷鬼、穷光蛋不配上学，既然你们家里这么穷，为什么还要来上学呢……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是我长大以后赚钱了，我要天天买牛奶喝！”
  张萌萌听得是嘴巴完全张大成了“o”型，上高中的时候连牛奶都没得喝，还是喝不起的那种，看着个样子，李一凡家那会儿是要穷到何种程度啊。
  要知道自己打从小的时候，纯牛奶这种东西，在家里基本山都是倚迭如山的，就算自己家里不买，也会有亲戚朋友送过来，张萌萌小时候喝纯牛奶几乎都要喝吐了，每次都是被她老爸老妈哄着喝纯牛奶，她老妈沈若蓝还哄骗她：“你看电视剧里那些美国的小姑娘为什么腿这么长，就是因为她们从小就喝牛奶。”张萌萌做梦都想要一双大长腿，就这么一哄，喝了。
  纯牛奶真是一种令人作呕的东西，喝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产生那种头晕脑胀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张萌萌每次都是趁着她老爸老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纯牛奶挤到抽水马桶里，谎称自己正在上厕所，然后迅速把她的“罪证”销毁掉。
  没想到，李雨荷小时候连喝个纯牛奶都这么难。这就是中国的城市和农村啊，贫富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这一点实在是让张萌萌想不通。那至少是十多年前的时候吧，可是现在，中国的农村，说到底还是没有改进多少。
  “二姐，那你们小时候吃什么零食啊？”张萌萌表示很好奇。
  “我们这儿根本就没有什么零食啊，一年四季都有的就是炒瓜子，几乎每个星期天下午三点钟，就会有一个骑着三轮车带着高音喇叭的人到村里来，这个人就是卖炒货的，我们山里人可买不起什么山核桃啊、松子一类的，只能买最便宜的炒瓜子，向葵花子最便宜，两毛钱一斤，西瓜子三毛钱一斤，南瓜子五毛钱一斤……”李雨荷说。
  “不是吧，那你们就吃这些？炒货？现炒的吗？”张萌萌继续问。
  “不是，是事先就炒好的，放在一个很大的透明塑料袋子里。也不知道有多新鲜，偶尔还会买到受潮的。夏天的时候，会有一个骑着自行车来的，自行车后座上放着一个白色的泡沫盒子，专门卖五分钱一根的白糖棒冰。我们就算是想吃一根三毛钱的油条，或者是五毛钱一大袋的糖炒栗子，都要去镇上才能买到。”李雨荷说。
  天啊，看样子农村人真的很不容易，张萌萌小时候，已经有了上好佳一类的零食，而李雨荷对此却是毫无概念的。要是她现在在李雨荷面前说自己小时候是吃虾片薯片一类长大的，不知道李雨荷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实在是不敢相信。张萌萌小的时候，她老爸张涛还不是现在的省长，只是一个小小的区委员，时常从她老爸的口中听闻农村生活很苦，但是她毕竟是在城里长大的孩子，对这些都是毫无体会的。
  有一年夏天，张涛和沈若蓝为了培养张萌萌吃苦耐劳的精神，还特意帮张萌萌去报了一个区农村的夏令营，没想到张萌萌看了宣传的海报，听说农村没水、没电，整整一个星期不能洗澡的时候，哭着喊着自己不想去，最后也只能作罢了。
  现在听了李雨荷的描述，再结合这两年来自己住在幸福村的种种体验，张萌萌只能感慨，听别人说的全是浮云，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才是真的。
  “二姐，那你们不是什么都没得吃，什么都没有吗，这样会不会营养跟不上啊？”张萌萌问。
  “农村里的人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的呢，反正大家都是这样，都处于这么一个相对稳定而且封闭的环境里，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也没有吹到这里，大家看到周围的人也都是这样的，就没有什么可比性，至于你说的营养跟不上，咱爸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李雨荷说。
  张萌萌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人比人，比死人，大家看到自己周围的人都是这个样子，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或许是因为这个村子比较奇怪吧，居然都没有人想过去城里闯荡一下，然后衣锦还乡的吗？
  但是张萌萌很快就停止了这个想法。“哦，是吗？咱爸说了一句什么话呢？”
  “咱爸说，不喝牛奶的孩子一样能长大。”李雨荷淡淡地说。但是张萌萌看到李雨荷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似乎有一点儿湿润。
  不喝牛奶的孩子一样能长大。张萌萌在心里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这句话里包含了多少农村父母的无奈。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心痛。
  “我们农村孩子的零食，哈哈，还有一种，就是油炸小黄鱼。我们小的时候，小黄鱼特别便宜，因为这些鱼太小，捕捞上来卖到城里去是没人要的，只能拿到我们这种小山村里来卖，价格也不高，一块钱就能买到慢慢的一大盆，我和凡凡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家里买来了小黄鱼，我俩就在厨房看着咱妈炸小黄鱼，然后时不时地跟咱妈要一条小黄鱼吃。”李雨荷说。
  原来是这样啊，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在超市的时候，李一凡和李雨荷看到小黄鱼时，那种双眼发绿、目光直直的样子了。这些看似不可思议的行为背后其实都是有原因的。
  “萌萌，闻到厨房里那个小黄鱼的味道了吗，想不想上去尝尝？”李雨荷建议道。
  “好啊，我也挺喜欢吃小黄鱼的，不过我之前吃的一直都是清蒸的小黄鱼，油炸的我还没吃过呢，既然二姐说这是你和凡凡小时候的味道，我自然是不愿意错过这次品尝美食的机会的。”张萌萌点点头。
  两个人就来到了厨房。
  然而他们在一屋子的雾气中看到的却是李一凡在认真地炸着小黄鱼。
  再凑近去一看，李一凡的身边还放着一盘干净的生的小黄鱼，左边还有一个装满面粉糊的不锈钢盆子。
  还有在水池里洗菜的秦洁。
  “妈，你在干什么啊？”李雨荷问秦洁。
  “凡凡说他要来做菜，我不放心他，我就怕他糟蹋了这么多菜，我就过来看看。”秦洁说。
  李雨荷对张萌萌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怎么样，萌萌，我就说嘛，李一凡他知道一些什么嘛东西呢，他就是在我面前说说而已，到最后肯定还是要咱妈做饭。”
  不料李雨荷说的这些话被秦洁听到了。“二丫头啊，这些菜全是你弟弟做的，妈只是给他打个下手而已，我就是个洗菜工。”秦洁说。
  “啥？这些菜全是李一凡做的？也包括这些小黄鱼吗？”李雨荷指着那半盘已经炸成金黄色的小黄鱼问秦洁。
  “对啊，从腌制小黄鱼到调制面粉糊，再到炸小黄鱼，全是你弟弟自己做的。”秦洁说。
  “不是吧，那我先得尝尝，要是不好吃的话，我们就把它倒掉了，妈，要是不好吃你重新做一盘，反正家里小黄鱼还有很多。”李雨荷说。
  “喂，你干嘛这么嫌弃啊，你都没尝过你怎么就这么说啊，我保证你吃了一条要两条！”李一凡说。
  李雨荷用筷子夹起其中的一条小黄鱼，放在嘴里。
  咸鲜，软嫩，还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啊，好吃！比我小时候吃的还要好吃！再来一条！”
  “二姐，你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吗？”李一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