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马修的声音从疯狂到声嘶力竭，他站在市政大厅前，眼前的景象是火光漫天的恩萨达城，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在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魂魄，蹒跚的步伐让他的身体看上去摇摇欲坠。到了最后，他急剧呼吸着，口中喃喃发出絮絮叨叨的零碎话语——
  在这位资深骑士的身边，所有的人都已陷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默，气氛完全如死一般安静而寂然。
  作为追随者的骑士失去了领主，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他们从此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和意义——尽管这个年头所谓的骑士美德更接近于一种并不好笑的老旧玩笑，但是在这些真正骑士的心目中，骑士的信条早已深深刻印入了他们的灵魂。
  夜的凉风带来了寒意，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夜晚的恩萨达，那座高耸的钟楼始终没有响起往昔熟悉的钟声。
  老敲钟人消失了。
  瘸腿的老人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仿佛毫无存在感一般，在这短暂而漫长的几个钟头里，竟没有任何的人想起那个貌不惊人的身影。
  ……
  “死了？”
  纯粹的暗幕，没有一丝一毫的光，四周仿佛一团浓黑的墨，空旷而安静，脚步声回荡在坚硬的石地板上，久久回荡。
  “死了。”回答的声音异常沉闷，像是从染满灰尘的陶罐中发出的动静般。
  “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另一个声音叹道，他的语调毫无起伏，看似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令人意外的反应，罗森塔尔先生。嘿，我甚至无法从你的身上感受半点悲伤的情绪。”那个沉闷的声音哑然一笑，继续说道——斑驳墙壁上挂着的一盏青铜油灯陡然亮起，渐渐浮现了两个模糊的轮廓。
  “悲伤？永恒的生命并不需要这种无聊的情感，我只是对于这个结果略微有些失望而已。”
  “因为那头骷髅？你一直对那头骷髅有着特别的情感，我甚至忍不住怀疑，他是你的私生子。”模糊的轮廓开始变得清晰，若是格罗斯在场，绝对可以一眼认出这两个身影——
  身材极为魁梧高大，披着一身华丽金属铠甲的人正是青骑士海登·雷加尔，而另外一人面容清癯，看上去就像一个历经沧桑岁月睿智而洞悉万物的老人，不过他的眼睛却完全不同于活人的灵动，更像是镶嵌在眼眶中两颗死气沉沉的玻璃珠子，乳白色的浑浊的玻璃珠子——
  迪尔亡灵领主，白骨议会议员之一，上位巫妖安格斯·罗森塔尔。
  这是他偶尔来到人类世界所惯常使用的面目。尽管并没有太多的人能够认出这位老人就是臭名昭著的“罗森塔尔先生”，但是格罗斯绝对是一个例外。
  这是一座地下室。
  它所在的区域和位置，除了在场的两人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的知晓。安格斯·罗森塔尔安静地坐在一张宽阔的木椅上，他的手掌摩挲着雕刻花纹的扶手，这件家具看上去已经有了不少的念头，以致油漆剥落下的木质已经摩擦得异常光滑——
  他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半个身子倚靠在他书桌前的身影——
  青骑士海登·雷加尔高大的身躯正侧对着他的面前，按照人类的礼仪而言，这绝不是什么富于礼貌的举止，可眼下两个人对此似乎都没有丝毫的在意，海登说出一句冷冰冰的揶揄后，面孔上不经意掠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他正期待着罗森塔尔先生听到这句话语后的反应。
  黑暗之中，沉默的每一秒看上去都是那么漫长。
  灯盏火光明灭。
  “萨斯克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年轻人，我本以为，给上他一些时间，将来能够成为迪尔的顶尖人物也未可知。可惜珍贵的花卉总是容易夭折，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结果彻底打破了我最初的预料。而其他的人，他们的存在或毁灭，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包括那位投诚的人类伯爵？”
  海登·雷加尔从书桌边站了起来，他忽然转过了身，眼睛盯住了安格斯·罗森塔尔的面孔。
  “正是如此，迪尔的复兴并不需要无能之徒。”
  “那么，罗森塔尔阁下，眼下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青骑士海登忽然转过了身，他伸手入怀，一瞬间，昏暗的地下室内似乎掉下了一些沉重的东西——灰尘刹那弥漫，书桌后的巫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克制恼意的举动，不过下一秒，安格斯·罗森塔尔愣住了。
  巫妖纤细的双臂撑着书桌，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突然记得，罗森塔尔阁下好像并不喜欢这样的恶趣味。”
  海登·雷加尔用着一种难听的沙哑声音大声笑道——
  巫妖飞快离开了书桌，单薄的身材如一阵风般，来到了海登·雷加尔的身前。在亡灵的国度迪尔之内，两人的身份地位差相仿佛，可这一刻安格斯·罗森塔尔似乎忘掉了这些，他蹲下了身子，扫了一眼掉落在地的那些东西后，神色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很抱歉，罗森塔尔先生，当时局面危急，而我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的程度了。”
  罗森塔尔的手中，正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白惨惨的骷髅头颅，魂火似乎已经熄灭了，但若仔细去看，却又能够在这昏暗的空间内找到些许极其微弱的光，一条条鲜红的线仿佛游丝一般若隐若现。而在两人的脚下，还有一具尸体，虽然已经面目全非失去了全部的生机，不过从身着服饰来看，可以发现这正是一位人类贵族。
  “我想，这些玩意应该对于我们、对于罗森塔尔阁下，都有着相当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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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和的晨曦透过薄薄近乎透明的窗纸洒在少女的脸庞上。
  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少女轻轻睁开了眼睛，映入视网膜刺眼的光几乎刺激得她流下了眼泪，她试图揉一揉自己的眼睛，可是还没等到她动作，一双温暖的手已经搭上了她的手臂。
  然而这样的温暖却让她不禁感到了一丝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