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之事，我也未完全十分真心待你，这点我可以承受。但是之后，这种种因果，弯弯绕绕，你做过的事情使过的手段，如果不是你先来招惹我和沈知晏，凭着你们两个的叔侄关系，又怎么会到后来这种剑拔弩张的地步？”
  沈子明哼笑一声，充满讽刺地看着许长欢：“你还是这么会说场面话，将一切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将自己摆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难道都是别人主动去招惹你的吗？”
  “难道不是吗？”许长欢反问。
  她向来不是喜欢惹事的性子，扪心自问，这些年来的这些事情，她哪次是坏了坏心思去算计别人了？
  “是是是，你最善良最无辜。”沈子明阴阳怪气地盯着许长欢，“你和沈知晏，你说你们两个不争不抢，那是因为你们两个生下来就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所以不需要去争去抢！倘若你在我这个位置，都是沈家的子孙，沈知晏有的东西你却没有，难道你不会想要得到吗？你不会想要算计吗？”
  许长欢沉默一瞬，才用一种十分真诚的眼神看着沈子明：“你觉得，我们两个不像吗？”
  沈子明一愣。
  “我们两个多像啊！当初我们在一起，不就是因为我们产生了共鸣么？无论是从家庭还是命运，我都觉得你像极了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但是两个命运相似的人，如今却走到了截然相反的结局。
  沈子明这下，是彻头彻尾地愣住了。
  是啊，他们多像啊。
  都出生在富贵显赫的家庭，但却没有在原生家庭长大，回去之后，也不受待见不被善待。
  而且，他们都有一颗不安于现状，想要爬得更高的心。
  但是他们采取了不同的手段，走到了完全不同的结局。
  许长欢是靠自己，一条路被封死了，那就换一条路来走。她从未盯着许家的财富算计过，也不屑于得到。
  他却被禁锢在了沈家这个圈子里，认为沈家别人有的，他也一定要有。
  所以许长欢努力，他算计。
  许长欢脱离了许家，依旧名声大噪。他没了沈家，什么都不是。
  所以一开始，他们选择的道路，就注定了现在这个结局。
  “人啊，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许长欢叹了口气，“所以也没有什么后悔的，因为一开始就注定了。”
  沈子明没有接话。
  会面室的气氛，就这么缓和了下来。
  刚才的剑拔弩张，也伴随着上方铁窗的空气流动消散不见，平和的阳光照射了进来。
  仿佛许久，他们都没有这么平和安静地说过话了。
  每次沈子明见到许长欢，都是一副苦大仇深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相对无言。
  “长欢。”
  这么亲昵的称呼从这个人嘴里叫出来，许长欢竟然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真实。
  “嗯？”
  “你后悔和我在一起过吗？和我这样的人谈过恋爱，会不会是你的污点？”
  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许长欢眨眨眼睛，有些愣住了。
  “这个结果很重要吗？”
  “很重要。”沈子明点头，“我想知道。”
  “没有后悔过。”许长欢深思熟虑之后，才摇头，“因为那个时候的你，在我心中，很优秀。”
  温和阳光，积极向上，不靡不丧，心怀理想，是很让女孩子倾心的类型。
  所以不管后来和现在怎么样，她都没有后悔过。
  那也是她的青春啊。
  这个回答似乎让沈子明很满意，他笑了。
  “我也是，曾经和你在一起，我其实骄傲而又满足，但是是我自己弄丢了。”
  许长欢搓了搓指尖，哼笑一声，未再接话。
  “但是今天我做的事情，我同样不后悔，因为我依然恨你。”
  “我知道了。”许长欢点头。
  他可以恨她，但是不能牵扯无辜的人进来，更何况，还伤害到了别人。
  所以这个人，依旧执迷不悟。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先走了。”许长欢站起身，“开庭的时候我也不会来，所以我和你，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哦。”沈子明语气淡淡，并不在乎。
  “再见。”
  沈子明恍惚想起，上次她和自己说再见，还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先回国，她在机场送他，笑靥如花得和他说再见。
  这个再见的意思就是，几天后她也回国，他们两个就可以再次见面。
  而这次的再见，意思就是，再也不见。
  沈子明一直盯着许长欢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在门口的时候，她的背影停顿了一瞬。
  沈子明在心里暗搓搓地期许着她回头，但是，她并没有。
  铁门重重关上，隔绝了一切。
  沈子明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许长欢有一点猜错了，他没有任何准备，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他已经众叛亲离，没有人愿意帮他。
  所以他是真正的孤注一掷。
  他知道这个事情罪不至死，无非是在牢里关些年月，反正在里边外边，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包括曾经的一腔热血和满怀壮志。
  他就是个得过且过的废人而已。
  所以他最后做了一件让自己感到舒爽的事情。
  舒爽？
  不得不说，那一刻，看着许长欢惊慌失措崩溃难受的样子，他真的很爽。
  是他这些年来，最为舒爽，最为畅快的时刻了。
  所以他不后悔。
  他以后也不会后悔。
  他和许长欢，一步步，从最开始最亲密的关系，走到了现在完全对立的地步，命中注定。
  沈子明从椅子上站起来，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走向了自己的牢房里。
  仔细想想，好像和许长欢作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身陷囹圄，对于当代人来讲，算是很重的惩罚了。
  无所谓，他一点都不怕。
  牢房的门被关上，沈子明走到自己的床铺上，躺下，从枕头下边拿出一张照片。
  是他和许长欢的合照，可以看出，有些时间了。
  他们两个的头靠在一起，看着镜头，笑得灿烂无比。
  纯粹而又阳光的微笑，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过了。
  沈子明咧了咧嘴，想要露出一个和照片中一样的笑容，可是，嘴唇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牙关打颤，就连表情也是不受控制地抽搐，最后，崩溃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