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阴漫无目的的走着，周遭没有任何事物，又好像包罗万象。
  也不知走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百万年，一个身影出现在烛九阴面前。烛九阴戏谑的看着面前的人影，蹲了下去，双手托着下巴，就那么盯着。
  “阴就是这样教你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回荡在此地。
  烛九阴摆摆手，“他没教过我，”烛九阴鄙夷地看着那个人影，“按理来说，你应该是自缚于此的，可我看现在你这白痴般的样子，你该不会是真的出不来了吧。”
  “我听你的语气倒是很确定。”声音再次响起。
  烛九阴拍拍手，像是夸奖小孩子一样，“行啊，自缚于此居然还能听出语气了，厉害厉害，值得表扬，来，按辈分来说你该叫我伯伯的，那伯伯我就给你一些奖励。”烛九阴对着人影点出一指，只见那人影身上好像多了些什么。
  “这是？”那声音问道。
  烛九阴眯着眼睛，看着人影，挑着眉毛，“我从第五界带来的，感觉怎么样？”
  那人影半晌无语，好一会声音才再次响起，没有回答烛九阴的话，“你来是为了什么？”
  烛九阴收起玩闹的表情，从体内抓出三条线，“这就是现在人们认为的因果的模样，你来感受感受。”
  烛九阴就这样拿了一会，然后塞回自己的体内，“好了，你愿不愿意？”
  人影沉默不语，“我知道你想保持自己的意识，”烛九阴说道，摇了摇手指，“不可能，你很强，你若出去了，我没有把握能够控制住你，所以我给你百年时间，你要按着我给你安排的走下去。别觉得亏了，除了开始，你的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你的记忆自己搞定，我消不掉。”
  人影依旧沉默，烛九阴也不催促，任由对方思考。又过了半晌，声音响起，“好，你先帮我出去。”
  烛九阴手中出现一枚不知是什么的碎片，丢向人影，无声无息，那人影慢慢站起，然后一分为二，一半继续在远处，一半走向烛九阴。
  一名裸体少女走到烛九阴面前，皱着眉头，“你是谁？”少女又环视周围，更加疑惑，“这是哪？”当看到远处的人影时，吓了一跳，拉着烛九阴的袍子，问道，“那里的感觉为什么那么熟悉？”
  烛九阴将浑身光溜溜的少女抱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会，点点头，还不错，然后将少女放了下去，从怀中掏出一套粉白色衣服，丢给少女，笑道，“穿上我看看。”
  少女倒也不害怕，接住衣服，朝着自己身上套了上去。烛九阴喃喃道，“倒是没有将以前的常识给去了，不然我还要多带一个女儿。”
  少女很快将衣服套好了，摸着洁白的后背，皱着眉头，“后面的布料不会太少了么？下面也是有些短了。”烛九阴脸不红心不跳的蹲了下去，正视着少女，手中有多出一套衣服，烛九阴将衣服放在少女手上，严肃道，“不会，现在人很开放的，来穿上这一件，等会还有几件，穿完后，伯伯我就把这些都送你了。”
  少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换了一套衣服。烛九阴眼神越来越亮，最后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轻咳几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手中出现一张书页，正是烛九阴从少年的书上撕下的一张。
  烛九阴将书页递给正在换衣服的少女，微笑道，“来，帮我吃了它。”少女抱着衣服缓缓向后退，水汪汪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惧，连连摇头，轻声道，“我不要。”
  烛九阴依旧微笑，眼睛弯成两轮月牙，少女赤着脚向后退去，然后像是碰到了一面墙壁，退无可退，伸出手打向烛九阴的脸，后者只是微笑。少女打向烛九阴的手却停在空中，无法动弹，畏惧的眼眸中眼泪一点点跳出。
  烛九阴像是一只青蛙，蹦到少女面前，伸手扒开少女的嘴，将书页撕成碎片，微笑着塞进少女的嘴中。少女想要将其吐出来，可看的烛九阴微眯着的眼，哭着将书页咽了下去。
  看到少女很听话，烛九阴点点头，然后少女便眼前一黑，倒在烛九阴怀中。烛九阴看着昏倒的少女，想了想，手中出现一把细长的刀，放在少女的怀中，笑道，“这玩意在第五界那里叫做唐刀，我帮你把刀身变长了些，还加了一些小功能，百年后你可不要太感谢我。”
  烛九阴的黑白袍子包住昏睡的少女，向来时的路走了回去，烛九阴眼睛一瞪，手掌划过少女全身，“再送你个小玩意。”话罢，身影消失。
  远处，那人影好似浑身颤抖，但却无可奈何一般，此地空留寂静。
  ------
  风琛元要了一壶茶，一饮而尽，赞叹道，“这小鬼还行，这般术法，尸诗那家伙多半选她做他的主事之一了。”风琛元又摇摇头，“不过她居然是娘子的师娘，还是暮苍的老相好，那千年前暮苍一枪刺穿倭瀛岛也是这个原因？不好办啊，不能直接捏死这个小鬼了，娘子肯定不会同意的。”
  风琛元又跑到街上买了个糖葫芦，放在嘴里，咀嚼道，“还好千年前的玩意还有一些，做个小阵吧，先离开，再和尸诗交易看看。”风琛元掏出几枚铜钱。
  风琛元将丝丝银光附在铜钱表面，自语道，“我记得娘子当时骗过那槐树的阵法是乾极说五，吉水驱火...不过娘子的师傅是暮苍的话，那他用的阵法多半只是照葫芦画瓢，靠到多半是那些石子，那稍微改改？昆仑的话，利水助火，说五变为弹五，那下一步就是...”
  一袭丹青衣在虚幻的城中不停奔走，在来去匆匆的人群中毫不起眼，流转于各个店铺中，最后驻足看向城主府，走了过去。
  城主府内，暮昆坐在一张老旧长凳上，柳泉在其面前翩翩起舞，少年强忍着困意，着实无聊。原先看着那些事还有些精神，现在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少年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孩子脾气的师娘是不打算让自己离开了。
  自从自己脑子一抽，说了那句和师傅一样的话后，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那个师娘根本不信自己不是暮苍。少年曾像看天空那时看着柳泉，灵魂残缺的厉害，那时少年就更不忍心说自己不是那个明明是个薄脸皮却非得装成厚脸皮的矛盾师傅了。
  暮苍曾说过，灵魂这玩意很是奇特，奇特在说不出其奥秘，暮昆想起柳泉那如同破烂瓷器的灵魂，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和暮苍的一切却没有忘记。想到了槐树一分多份的灵魂，确实奇特。
  “苍？我跳的如何？”柳泉一曲舞罢，看向少年。少年强打精神，鼓起掌来。柳泉开怀大笑，抱向少年，暮昆脚掌踢地，向后仰躺，躲过了女子的温柔。柳泉嘟着嘴，有些哀怨，轻斥道，“苍！不许躲！”说罢，朝着地上的暮昆抱去。
  暮昆一手抵着柳泉的脸，另一只手抓着踢向柳泉脸的风琛元的脚，看向后者，“有什么办法吗？”
  风琛元早已隐了身影，进了此处，坐在暮昆身边，示意不要交谈，可柳泉抱了上来后，风琛元便不管怎么样了，脚上银光闪烁，对着柳泉的脸就是一脚，不过被暮昆接住了。
  风琛元收回脚，把暮昆拉了起来，瞪着面色不善的柳泉，“有，直接捏碎这个狐狸精的残魂就行了。”
  柳泉大叫，“你才狐狸精！你们全家都是狐狸精！”一边叫一边抱向暮昆。
  风琛元拉着暮昆转了个圈，挡在两者之间，不屑地看着柳泉，“不瞒你说，我们家还真有一只骚狐狸。”身上一道银色符文扩大，压向柳泉，后者顿时呼吸困难，满脸汗水，跪在地上。
  暮昆对着风琛元的脑袋敲了个板栗，风琛元才收起银色符文，瞪着柳泉，只要对方敢动就让她魂飞魄散。暮昆拉开风琛元，扶起柳泉，看着前者，面露不喜，“她虽然孩子气了些，但好歹也是我师娘。”
  风琛元立刻嬉皮笑脸，搓着手讨好道，“这不是帮娘子逃离吗，不然就娘子你的个性，能忍心甩下这个不知是不是骗你的鬼魅？还有，我已经将娘子的阵法摆在城内了，不一会就能出去了，娘子最后快些和那个吸收不到鬼魅道个别吧。”
  柳泉躲在暮昆背后，听着风琛元的话，满脸惊慌，透过屋子看向远处青山的山巅，风琛元一脸不屑，将一尊雕像丢在地上，用脚不停地踩着，“看看是不是这个，你个没有修行过的家伙也不知是怎么被这个山神看对眼了，被他用这个玩意保住了灵魂，倒也福大，不过在我...”风琛元闭上嘴，咽了口口水，捡起雕像，将其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然后交给瞪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暮昆，看着屋顶，“哈哈，今个天气不错，娘子等会出去转转？”
  暮昆抬起一只脚，风琛元赶紧跑到门口，扒着门框，偷偷看着少年。暮昆看向柳泉，后者慌张地看着暮昆，着急道，“苍，你又要走了，又要抛下我，抛下他们，抛下这个城离开了吗？”
  暮昆点点头，柳泉如同堕入深渊，呆坐在地上，毫无反应。暮昆有些不忍心，但只是叹了口气，站在此处。
  小城开始变得虚无缥缈，柳泉呆坐在地上，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暮昆只是站着，沉默不语，风琛元打个哈欠，待小城完全消失，柳泉也已不见，抖了抖袖子，消失在此处。
  ......
  暮昆睁开眼睛，风琛元笑着抱了上来，暮昆一脚将其踢开，拿着已经掉落在肚子上的书，将正在张开风障的小白虎拉了回来，开怀不解，但也没有反抗，收起风障，外面的怨灵黑气也没有袭击少年。暮昆对着周围一片的黑气说道，“师娘，能出来相见吗？”
  黑气没有反应，只是包裹着两人一虎，风琛元咂咂嘴，背后浮现一个银色人影，就要镇压黑气，暮昆伸手挡住风琛元，示意不要如此，风琛元收起银色人影，退了一步。暮昆将肚子上的书放在地上，自己离得稍微远了些，对着黑气作揖，“这样师娘大概就明白了吧，暮苍是我的师傅，我叫作暮昆，如果我遇到师傅他，我会告诉他你还活着，我不敢打包票，但他大概会过来。”暮昆想起暮苍离去前对自己说的话，“大概会回来，不过师娘你可以和我一起离去...”
  黑气卷起暮昆放在地上的那本书，像是在思考，不一会密布的黑气中开出一条路，一个声音响起，那是柳泉的声音，“离去吧，我会再等等。”
  暮昆有些失望，再次作揖，抱着摸不着头脑的开怀，顺着那条路走向外面。风琛元瞪着黑气，冷哼一声，快步跟上暮昆。
  少年刚刚躺着的地方，一名白衣女子走了出来，满脸的皮就像是胡乱粘上去的，像是拼凑的碎瓷器的手抱着暮昆的书，女子目送着少年离开，最后跪坐在树墩上，翻着书页，微微一笑，没有百媚生，只有骇人。
  ......
  “我在此千年之久，倒也不是不能保你，不过我毕竟是一地山神，你若进了我的供奉像虽可以保全你那已经残缺的灵魂，护你清灵，但是归了我的神籍便不会再入地府，无法转世投胎，且我主修男女之事，无法完全护住你的灵魂，白日在此处无异于常人万针穿心，百毒噬肤之痛，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我能在此地多久？”
  “此地人已经死光了，若是以后荒废的话你最多再次百年，若是依旧有人供奉我，我便能多护着你，你可以在此地五甲子左右。”
  “那希望娘娘你能有人供奉。”
  “......”
  ......
  “没想到不过十年，此地便被人们遗忘了，我必须抓紧修行了，早日进入寻道境，进入上界，你好自为之吧。”
  “娘娘，你能撤了护着我的灵光吗？”
  “你不要魂了？”
  “不是，希望娘娘你能让我‘活的’稍微再久些。”
  “倒也痴情，你就不怕他死在战场上了？毕竟那些倭瀛人来到了此地。”
  “可我答应了我会等他，而且他说了他会回来，他要是回来了看不到我，他会伤心的。”
  “不行，护你清明已是违背了规矩，我不会再干预了。”
  “那谢谢娘娘了。”
  “我又没帮你，无需言谢。”
  ......
  “老道我听说这是一片乱坟岗，本想抓些怨鬼看看能不能增加些功德，可没想到此地居然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女鬼，还有着清明，看样子是有些机缘。”
  “老道长，小女子我没有害过人，一直在此地，只是为了...”
  “为了啥？算了，你能活下来多半有着很大的执念，老道虽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是什么畜牲，不过万一你在此地受不住，化作厉鬼，老道我没有收你也算惹了一身骚，那我就给你镇在这石头上，让你无法走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老道长？”
  “干哈子？”
  “你听说过暮苍吗？”
  “那当然听说过，原本用一杆枪扫遍天下的豪杰，不过听说死在战场上了，咋的，你跟他还有些故事呢？”
  “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就随口问问。”
  “哦，那你哭个啥子，算了，老道我先走了，去下个乱坟岗看看。”
  ......
  “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旁边的那个树什么时候那么大了？比我还高好几倍。”
  “我要离去了。”
  “你是？”
  “没想到你居然能够忍住，而且比我预估的多活了好有五百年，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你在说些什么？”
  “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不知道，你知道吗？”
  “毫无意义，也罢，你就继续守着你的执念吧。”
  “嗯，谢谢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告诉我，我一定要一直守在这里。”
  “......，好自为之。”
  ......
  “倒是个有意思的小鬼，你知道自己的一切吗？”
  “......”
  “吼吼，连话也说不出口了，倒是一直在此地苟延残喘，你的本源是那个雕像，我听说那个桃花精上天了，看样子你也不是她的什么人。那你就跟我走了。”
  “......”
  “先帮你恢复下外貌，再来是记忆，清明。”
  “喔...补嫩...利群。”
  “说的什么玩意，我管你生前，入了我的招魂幡，你就是我的了，你旁边是棵柳树，还有清泉，吼吼，泪泉，有点意思，那你现在就叫柳泉了。”
  “瘤...圈？”
  “你以后叫我大人就好，记忆就跟在我身边，一点点恢复吧。”
  “木仓？！”
  “什么玩意？好了，去下个地方，证我大道。”
  ......
  一滴水珠滴在书上，女子赶忙用袖口擦拭，最后抱着书，越来越多的水珠滴在女子的白裙上，“不过就是再等等，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