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树下花儿别样红
作者:
无闩 更新:2021-04-25 22:43 字数:5269
巨大的金边匾额横着超过了小楼,竖着把一楼和二楼中间的间隔全部挡住,还多出许多,和周围的竹楼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匾额上刻着“燕回返”三个大字,然后三个大字下面还有着一副木头横条没有钉在匾额上,上下钉在竹楼上,黑色的炭渍写着“客栈”二字。
暮昆站在燕回返客栈下,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客栈门可罗雀,少年觉得这该不会就是书里的黑店吧,可全镇就只有这一间客栈,要是有问题,小镇上的人应该也不会让这客栈继续开着,暮昆犹豫了一下,踏进客栈。书上说客栈一般都是大侠行侠仗义的起点,那万一遇到一个大侠呢?
暮昆坐下,小竹楼很干净,桌椅摆放整齐,帐钛处摆满了酒坛,向后看去,还有一处小院子,聊聊炊烟正一点点升起,那里应该是厨房,向外看去,枫树连成一片,火红如落日余晖,淡薄而不妖艳。
暮昆坐了半天,有些慌张,小二呢?老板呢?现在不应该有人来说“客官,要点啥,我们这里有八十年的女儿红,老烈了。”然后自己快活的大叫,“小二,上酒!”才对嘛,虽然自己不喝酒。暮昆站起,脸色慌张,跑到院子里露头瞅瞅,又趴在楼梯上看着上面有没有人。最后向着门口跑去,真遇到黑店了。
“咚!”男子披肩散发,一身五爪金龙图案缠绕的龙服穿在身上,但因为男子太过瘦小,龙服过大,男子裸漏出半个肩膀,手中拄着拐杖,拐杖上段好似有黑布缠绕,男子透过发丝看着面前的红衣少年,拄着拐杖走入店中,靠着窗边坐下。
暮昆咽了口口水,又要走出门外,一只手搭着少年的肩膀,身穿丹青衣服的青年笑嘻嘻地将少年推回店中,坐在龙服男子的对面。
暮昆一愣,直接起身,想要拍桌责问你这厮做甚,只见青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声说道,“在下名为枫桥,小兄弟是第一次来到世间?”
暮昆一动不动,盯着自称枫桥的青年,坐了下去,“你是?”
枫桥从桌子底下取出一盏茶壶和两个杯子,暮昆又愣了一下,弯腰看着桌子底下,原来是两层结构,下层负责放置茶具,上层用来商谈。枫桥笑着嗦了口茶,“我是九霄的司职,换一句话的意思就是帮着‘霄’处理杂事的。”
霄?暮昆见过,划船进来时小镇的石匾便是写的就是大霄洞河,不过大霄两个字像是后来胡乱加上的。暮昆也倒了一杯茶,攒在手里,没有喝,“霄...是个什么?”
枫桥笑道,“想要统一九州的国家,便是大霄,此处为西州西白鸟州的最西面的小镇。”
暮昆翻个白眼,什么鬼名字,少年继续问道,“那司职是干什么的?”
“干杂事的,”枫桥将茶水一饮而下,“百姓有什么事去九霄,哦,九霄就是一个机构,百姓去九霄说出自己的麻烦,我们司职便选他们给的任务做事,就是干杂事的。”
暮昆点点头,“那这很不错啊。”枫桥看着少年,哈哈大笑,爬到桌子上,英俊的面庞与少年的面庞离得很近,枫桥刚要开口,暮昆便直接一巴掌将其打了过去,扯着袖子,“师傅说,离得很近,不是打架就是亲嘴,不管哪一个我都要揍你,所以...我揍了。”少年挑着眉毛,“你刚刚想干嘛?”
枫桥捂着脸,微笑着盯着少年,最后大笑,狂笑起来。暮昆有些害怕,不会把他打成傻子了吧,我要赔钱吗?不会照顾他一辈子吧?
“安静!”一位红衣妇人大喝,扶着扶手走下楼梯,丰腴的体态很是养眼,看都没看屋内的三位客人,直接走到帐台里侧,朝着小院大吼,“史小二!来客人了!还不出来接客!等着老娘伺候啊!”
话音未落,一看上去很机灵的小伙子从炊烟升起的屋子里跑了出来,将满是油污的手在干净的围裙上上下擦擦,一脸笑呵呵地跑到暮昆一桌和龙服男子的桌子中间,弓着腰问道,“几位打尖还是住店?吃些什么?那面墙上未翻过的菜本店都能做出来。”
暮昆撇着墙上几十个木牌,就两个翻了过来,一个清蒸鲈鱼,一个酸辣土豆丝,怪不得没人呢。
“鲈鱼一道。”枫桥托着下巴笑道。
“鲈鱼,土豆各一道。”龙服男子说道。暮昆有些惊讶,看上去很阴沉,声音倒是很好听。
暮昆招手,对着店小二说道,“酸辣土豆丝再加一碗米。”
店小二笑着跑走,却被红衣妇人招了过去,悄悄耳语几句,店小二皱着眉头像是在反驳什么,可红衣妇人举着拳头,朝着店小二比划,后者便蔫了,灰溜溜地跑到院子里的厨房,还不忘和店内三人赔个笑脸。
暮昆想了想,其实这客栈还不错,先住着,枫桥看着思考的暮昆,“你吃的起么?”
暮昆看着他,互相瞪着,“不就是酸辣土豆丝吗?”
枫桥向着红衣妇人招手,叫道,“老板娘,你们这菜价如何?”
红衣妇人拨动算盘,头也不抬,冷声道,“鱼一百两,土豆五十两,那个穿粪色衣服的一千两起价。”
暮昆瞪大眼睛,朝着小院大吼,“停!不要了!不要了!我的不要了!”
“说过了就不退款,”红衣妇人瞪着少年,“不吃也要付钱。”暮昆大怒,“你们这不是明抢吗!”双手使劲拍在桌子上,枫桥将压在桌子上的手收回,竹桌瞬间倒塌。红衣妇人脸不红心不跳,缓缓说道,“桌子一万两。”暮昆冷哼一声,丢下十文铜钱,“赔桌子的,其余你们想都别想!”说罢,就要冲出门去。
红衣妇人的脸庞立刻梨花带雨,“官爷,这人好生霸道,拍坏了咱家的玉竹桌,吃了霸王餐,还要跑,官爷还不逮住他。”说罢,从怀里抽出一块手帕,遮住脸庞,看上去很是委屈。
枫桥换了一桌坐下,帮少年抽出一个椅子,笑着示意少年坐下,“你的饭我请了。”暮昆看着枫桥,听到妇人哭泣的声音又高了一节,二话不说,跑出门外。
枫桥笑呵呵地伸展懒腰,丢下一张银票,将少年丢下的铜钱捡起,追了出去。
店内,妇人挪着丰腴的身子,捡起银票,对着阳光看了看,最后瞅着龙服男子,“滚滚滚!今个不营业!”龙服男子站起,一句话不说,取出两张银票,拄着拐杖走出门外。
店小二端着两盘热菜跑了进来,一脸疑惑,人呢?妇人不耐烦的摆摆手,喝道,“去去去!等会当晚餐!给那家伙下马威的活鱼和土豆都给老娘放回去!”店小二叹了口气,这算嘛回事吗。可也只能听话,端着菜走了回去。
妇人看着桌上龙服男子留下的银票,心烦意乱,随手一挥,银票燃起火花,最后变成几缕炭渣,妇人对着院子大吼,“史小二!要死啊!桌子那么脏!不打扫你等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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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昆走在路上,将袖子里摆好的石子收进体内天地中,开怀大笑被收到体内天地中了,少年看着路上的枫叶,原先见到绿衣少女和白衣公子的好心情消散大半,暮昆捡起一片枫叶,世道艰难啊!
枫桥再次勾搭着少年的肩膀,脸和少年靠的很近,笑道,“小兄弟。”
暮昆撅嘴,把枫桥的手弄了下去,依着青石墙,“有事快说。”
枫桥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问道,“在这说?”
暮昆有些不耐烦,冷声道,“我和你认识吗?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不能说。”
枫桥好像在思考,撇了撇周围的人,最后抓住少年的手,深情望着,郑重说道,“我爱你。”
......
枫叶飘落,将河沿铺上火红的地毯,行人走在落叶上,原本心情大好的走着,可现在都停下了脚步,结伴而行的少女们,互向拽着对方的手,一脸怪笑的看着两人;路过的庄稼汉们差点摔了一跤,最后稳住身形,快步走过;刚打了一块铁的铁匠,正坐在门口喝茶休息片刻,将嘴中的茶水喷了出来,惹得为他擦汗的女子使劲敲着他的脑袋;一执卷背书的书生站在树下,满面怒容,世风日下!此事不去无人之地细细探究,挡着众人的面,有辱斯文!便捋着袖子就要上前与之说道一番,只是被一脸怪笑的少女们瞪了一眼,便蔫回树下,念叨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暮昆将手抽了出来,好似面前没有枫桥,转身离开。枫桥直接追上,伸出一只手拦住少年,另一只手想要按着少年的肩膀,将其按在墙上。只是暮昆右手直接抓住拦住自己去路的手,像是扔石子似的,将其甩入河中,拍拍袖子,继续寻找住处。
枫桥漂在水面,向着红衣少年的背影大叫,“娘子!等等我!”只见那红色背影好似颤抖,接着飞快地远离。枫桥抱着脑袋,躺在水面上,翘着二郎腿,看向客栈,正事好像忘了做,算了,娘子的事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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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上,
蓝色武服紧紧贴着男子健壮的肉体,男子指着坐在云上另一男子的头盔,敲出咚咚声,然后哈哈大笑,最后安静地看着对方,“杨老二。”
头戴头盔的男子睁开眼睛,冷声道,“何事?”
身穿武服的男子打个哈欠,“你太慢了,我想先走。”对方没有理会,继续闭上眼睛,不理会其话。
身穿武服的男子在其眼前挥了挥手,笑道,“那我先走了。”说罢,化作一道雷光,飞出青云,冲向远方。另一男子稳坐青云上,一只白象大的白狗从男子背后的云雾中走出,趴在男子腿边,男子抚摸着狗头,腿下青衣稍微加快了些速度。
远处,化作雷光的男子挠了挠脸上的胡渣,自语道,“让司法天神守护昆仑十年,也只有天帝能说出这话而不被揍了,不过让杨老二出来也不错。”说罢,雷光更快地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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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昆坐在镇子中间的槐树周围的砌石上,一镇子的枫树,反倒中间种了个槐树,暮昆靠在槐树上,因为此处位处镇子中心,变成了小镇中的菜市场,只是周围一些菜摊百无聊赖的看着摊子,和前来买菜的人无精打采地讲着价。
“这树据说比镇子活的都久,听说以前镇长不适合种树,有任镇长觉得是此树将种的树的生机吸走了,便要砍伐此树,结果天空降下无数槐叶,将所有斧锯穿透,当时有个做法的巫祖,直接跪了下来,天上的槐叶不再降下,落地的槐叶不仅没有刺穿土地,反而改善了土质,所以镇子上有了那么多的树,但是为了感谢槐树,全镇只留下这一棵,供全镇百姓供拜。”枫桥坐在树下,将屁股一点点挪向暮昆。
“这树不好,”暮昆闭上眼睛,只留下一条细缝,,除却枫桥,无人看到少年眼中有光芒闪烁,“买菜的人没有活力,刚刚一个买菜的大婶原先讲价讲的很凶,现在有气无力的,这棵树在吸收人们的生力,但是只吸收方圆十丈左右的距离。”暮昆换了个方向,坐到另一处,刚刚少年对着的地方,买菜的好似突然有了力气,开始大声叫卖。
枫桥微笑,“人们这靠呼吸的话,平生只能达到养气巅峰,身体好点的可能达到练体的外魄境,这些人除了那个镇长家中的丫鬟到了养气上层一丢丢,其余皆是养气下中层不等。”枫桥直接坐到少年身边,贴着暮昆,帮人们挡着槐树吸收生机的路径,那就不能乱动了,“能将一群养气境毫无察觉,进而吸收好有数百载的生机,这槐树说不定是元尊境或是用了阵法。”
暮昆点点头,将袖子中的石子在槐树下的泥坛中仔仔细细地摆着,昆仑大阵有一个是隔绝元气的,少年住在昆仑中,看着看着,莫约就会了,虽不能做出一个如同昆仑阵般的,但是随便摆个小的还是可以的。枫桥笑呵呵地看着认真的少年,娘子真好看。
很快,买菜的和卖菜的都开始大声起来,和之前的景象完全不同,一个青菜摊,一条断了条腿的老狗病怏怏地趴在烂菜叶上,耳朵不时扬起,眼睛无精打采地看着坐在槐树坛上的两个人,慢慢站起,摊主撇了眼断腿的老狗,朝着其肚子踢了一脚,呵斥道,“去,今个要是从对面猪肉摊子给老子叼块肉,老子明年冬天就给你留着三条腿。”
“你还指望这畜牲能听懂啊。”旁边的摊主打趣道,青菜摊主觉得自己被嘲讽,便又踢了老狗一脚,大骂晦气!
老狗跛着脚,一步步走着,那两个摊主先是一愣,接着旁边的摊主开始大笑,“这傻狗,跑错方向了。”青菜摊主觉得白养了,等晚上回去就给炖了,站起身,拿着棍子,走向跛脚老狗。
老狗站定,看着摊主,对方一脸狞笑,接着老狗杂乱的皮毛下钻出四根槐树枝,每根槐树枝上张着沾满粘液的叶子,拿着棍子的摊主顿时吓得跌倒在地,刚要大叫,只见一片槐叶射穿摊主,毫不停下的射向正认真摆放石子的红衣少年。接着第二片槐叶射出,射穿旁边的摊主后也射向暮昆,第三,四片则径直射向暮昆。
无声无息,枫桥站在少年侧面,暮昆开始以为他只是要仔细看看自己布阵,接下来,从他的胸口绽放出一朵血花,接着是心脏,咽喉处冒出蝴蝶般的白烟,最后整个背后如同长了翅膀,开放出两朵血红的花蕾,最后随风凋零。
枫桥带着微笑,嘴角溢出鲜血,丹青的衣服沾染着花瓣般的血迹,此刻,青年就像是一个美不胜收的艺术品,血色的艺术品!
暮昆瞳孔收缩,就像有风应当时一般,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明明知道对方要离开,自己无能为力,毫无办法!
枫桥倒在石台上,皱着眉头,笑着张开嘴,“世上恶人多,遇到我这样的,多留个心眼,不然...”话语未完,槐树伸出树枝将枫桥完全穿透,将其血液吸进树枝中。
暮昆一只手抓着槐树枝,另一只手打断刺向自己的树枝,眼睛毫无感情地看着面前没了生机的枫桥,脚踩着石阶,猛地向后拉,槐树轻微晃动,好似很是惊讶,无数树枝刺向少年,远处,老狗只剩下一张烂皮褪在地上,一个缺了一条腿的木人站在狗皮上,背上张着槐木枝,青翠的槐叶激射向少年。
暮昆面色依旧,毫无表情,拽着刺穿枫桥的树枝,腰腿再次猛地用力,槐树大震,接着好似哭啸声从其中发出,刺向暮昆的树枝折返,将被少年拽着的树枝打断,暮昆先是扭腰用树枝打掉射来的槐叶,脚下再动,石台一侧化为飞灰,暮昆接力一个空翻,退到河边,将枫桥的尸体放了下来,把槐木枝摘了下来,将枫桥眼皮闭上。看着其脸上挂着的微笑,心口很痛,明明今天第一次见,感觉非常讨厌,但死了。为了自己死了。
暮昆转向槐树,手中一杆木杆削的长枪出现,打落射来的槐树叶,少年用木枪指着已经变得张牙舞爪的槐树,面无表情地冷声道,“送你去往生!”
槐树下破损的泥坛上,一朵蓝色小花却格外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