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和平生对视一笑，卿云看着两人的笑莫名其妙，一时摸不着头脑。
  “咳，卿云，按照那天的药方抓上一副药，送到安娘子家里去。”
  “公子现在？”
  “嗯，就现在。”
  卿云前脚刚走，随风后脚就出门了，说是很久没回来了，要去雁回楼好好吃一顿，说是很久其实随风每年都会回来一趟小住几日。平生笑笑随他去，送走了两个人，平生阖上门，转身走到廊下，看了看灰沉沉的天，讽笑一声…呵……
  随风一身道袍走在街上显得很扎眼，华州多道观，城里的且不说，就说那城外三十里的华山上，佛道繁盛。但一身月白色道袍衬得随风在泱泱人群中显得格外飘逸出群。一举一动潇洒出尘。
  随风走进回生堂，旁边有眼力的伙计立马就凑了上来“真人好风采，您要点什么。”
  “把你们店里大蓟，牛黄，硫磺给我装上一车！”
  随风带着押车的伙计往回走，刚走到街口，就看到平生家门口围着一圈人，老少都有。
  “哎，听说没，那安娘子晕倒了，流了好多血……”
  “不可嘛，听说身孕都四个多月了，之前还真是一点没看出来哟。”一个穿着妇人接话道。
  “哎，你们说那安娘子的男人是谁呀，自己女人怀孕这么久也不出来看一眼，好歹也是自己的种啊……”一个拄拐老伯看了眼门前那摊血迹道。
  “他六伯，这话就不对了，女人没出阁丢了身子，那放在俺们老家是要浸猪笼的！”
  嘈嘈杂杂的声音令随风大概明白了一些，趋开了人群，命押车的伙计把药材卸下车送进院里，正看到卿云快步往出跑，一把拉住卿云“你家公子在做什么？”
  卿云走得急被人一把拉住，差点闪了一个踉跄。抬头一看原来是季随风“公子命我去给安娘子送药，我到那发现安娘子倒在地上。赶忙叫了辆车送过来。”
  “门口那血……”随风眯着眼看从门口延伸到西堂里的血迹，怕是……
  “公子让我去买止血的药材，我…”卿云皱着眉看着随风，想要随风放开拉着自己的手，自己还要去买药呢……
  “我带了大蓟回来，可止血，你去处理一下，我去帮平生！”说完随风放开卿云，就往西堂去了。
  “怎么样了。”
  躺在榻上的安静云，双眸紧闭眉头微皱，身下一片殷红，看了眼旁边忙碌的平生，随风忍不住出口道。
  “孩子会不会……”血流出的越来越多，随风也有些站不住了。
  “我定会保住她母子！”
  随风一滞，呆呆的看着平生，想说的话终还是咽了回去，心里苦笑“若那时你也如这般，又怎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平生回到自己房里已是夜半，说是自己走回来倒不如说是被随风撵回来的，看着安静云越来越有力的呼吸和身旁脸色苍白的平生，季随风连忙把平生送回房里休息。一手血还未除净，平生垂目而坐，静默不语。良久缓缓开口道:“她当时也是这么痛吗……”
  随风闻响抬眸一望平生摊开染着鲜血的双手在桌上，那眼中苦痛令人再也看不下去，低了头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可脑海却又不自主的回到那一天……
  “血！好多血！师兄，你看……”小道童拉着随风指着痛到无力倒在榻上的沈清涵。
  “清涵……别怕……我已经让人去找平生了，别怕……”刺目的鲜红惊的随风一双剑眉紧紧拧在一起，口中声音发颤到自己都不知道。
  “随风哥哥……五郎……他…额…啊…”纤细的手指紧紧绞住身下被巾，光是看那一榻猩红的鲜血就知道榻上那人受着多大痛！
  “他就快来了……就快来了！”随风说完朝门外大喊“郎中呢！请的郎中怎么还没来！”
  “郎中到了，师兄！”小道童引着一个老郎中从门外跑进来，那老郎中因跑的太急正喘的厉害，好不容易站稳，就被随风一把抓到榻前。
  老郎中看着这么多血也是吓了一跳，毕竟是见惯生死的郎中，微微扶住神，枯瘦的手轻轻搭在颤抖不止的纤瘦的雪臂上，好一阵之后对随风道“孩子是快足月的，此番怕是……”
  “怕是什么……”随风一把抓住老郎中的衣襟。
  “那个……没事了，都过去了，你……早点睡吧。”随风拿过棉巾放在盆里浸湿，上手给擦去平生手臂上的斑斑血迹。平生茫然的目光看着认真给自己擦洗的随风，呵，真真讽刺……
  又是个大清早，赵凝薇敲响了祝家老宅的门，卿云打开门看那一脸青霜敷面，下意识侧开了身子，见那身影走到平生前才站下。
  “我表姐呢？”
  “西堂里。”俯下身子给海棠剪枝的身形平静道。
  “你为何要救她？”
  “她是我的病人，救她是我分内之事。”
  “她怎么样了？”
  “恢复的很好。”那剪枝的身形顿了顿“孩子也很好。”
  “我能去看看她吗？”
  “请便。”
  赵凝薇走进房间，看到安静云正躺在榻上安睡，赵凝薇尽量小声走进床边坐下，病白的脸色稍微透着那么一丝红，随着眼神流转到腹部，毛毯下的腹部看不出半分凸起，完全不像一个快五个月了的产妇该有的肚子。赵凝薇忍不住掩过袖轻泣，许是睡的轻，躺在榻上的安静云听到抽泣声缓缓睁开眼，那身侧的赵凝薇忙擦拭了一下，扯出一丝笑。
  “安姐姐，你醒啦？”
  随风走到院前瞄了眼西堂，又看了看剪枝的平生，拉住平生的左手，“她没说什么？”
  “你想听什么？”平生放下剪子，把有些松了的攀膊重新系好。
  “你说她会帮忙吗？”随风站直身子眼神又转回到西堂。“这么些年你走遍大江南北，治病救人，不就是为了……”
  平生系好攀膊重新拿起剪子“你那药材倒是备的及时。”
  “不过是准备给你的，想来你用的上……”眼光越过平生盯着那束海棠，“海棠早已过了花期，现在剪枝未必对它好，再说就算开了花也无香。你有这功夫，不如回房间好好休息。”昨晚随风为平生调养内息时发现平生身子大不如从前，体内元气衰败的速度越来越快了，难道是……
  “海棠无香，不媚世而活，又怎是它的过错…我……”话音未落，平生猛地咳嗽起来，剪刀掉在地上，随风慌忙上前从怀里摸出帕子递过去，平生费力的摆摆手，两颊因胀气有些微微发红。
  赵凝薇从西堂里走出来时正看到随风抚住平生后背给他顺气。
  “谢谢你，祝珘……”看着平生已经稍缓了些的脸色，赵凝薇轻声道。
  “医者本分罢了。”
  “之前是我…冒昧了，如果……”
  “我和平生照顾女病人，难免有些不方便，如果姑娘愿意……”随风看了眼不舒服的平生，笑着对赵凝薇道。
  “我愿意的，以后我每天都会来帮忙的。”赵凝薇用力点点头，不让眼里的泪水滑落。
  半晌平生伸手想要安慰一下面前这个哭泣不止的女孩，微颤的右手在空中顿了顿，终还是落了下去。
  “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