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金城看着虚弱的思琪，满是不忍与无奈。
  “是我，对不起，我来晚了，若早知道你会遭此境遇，当初我就不该回宫。”
  思琪轻轻啜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金城定了定，缓了口气，复又看向思琪，既然事已至此，那便认了吧。
  “好，我先送你回宫，去见你皇祖父。”说罢，小心抱起思琪，腾云直降王宫。
  当金城出现在周烨面前时，四周并非无人。金城施法，将众人送回原处，看到眼前的人，周烨并不意外。时过境迁，他还是原来的他，而她，却不再是当年的她了，至于自己，早已是一个白发老者，全无少年风采。
  “你这样看我，看来烨兄早就知晓一切了，是吗？”
  周烨坦然一笑。“我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到你。”
  “我们确实不该再见。”
  四下沉默，思琪呆立着，茫然无措，记忆在她脑中闪闪烁烁，模糊不清，全是一团乱麻，她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自己绝非常人，她与面前的这位从天而降的仙衣神人关系匪浅，与皇祖父之间也绝非血脉人伦这么简单。我是谁，我从哪来，思琪脑中不停的浮现这些问题。
  “她为什么会是凡人？”周烨打破静默。
  周烨不答，他不知，在思琪如此状况下要如何作答，他也不忍心，让思琪饱受煎熬。
  “你把国治理的很好。”
  “是吗？”周烨说。“现在想来，是因为她，才如此平顺的吧。”
  “她能来，是天意。”
  “你们从哪来？”
  “仙界，灵都。”
  “当初为何帮我？”
  “为给太子解毒，下界寻药，而你有药。”
  “药？什么药？”
  “你和她的‘至情之泪，至爱之血’”。
  周烨大震，“你说什么？”
  “你和她的血泪，生死血泪。”
  周烨周身震颤，脸上青筋暴起，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血泪~血泪~生死血泪！”周烨看向金城，目光中抑不住的怨恨痛惜。“所以，一生一死，你们血泪方得是吗……”
  “是。”金城漠然，掩饰着自己的情感和表情
  “你说的好轻巧，原来，原来你们的出现，意味的是别人的结束！亏我当时把你们当救星，你们竟是灾星……怎么可以，你们怎么可以……”
  金城不语，默默的听着周烨所说的一切，思绪也随之翻涌而来，他什么都做不了，过去如此，现亦如此。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一定会死，是吗？”
  “是。”
  “你帮我复国，只是必须做的一个过程，是吗？”
  “是。”
  “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完成你们的目的，是吗？”
  “是。”
  周烨苦笑，瘫倒在地。“你让我觉得，我的一生，就像被人玩弄的木偶。你，凭什么？凭什么用我最在乎的东西成全你！你凭什么这么做！你凭什么！”周烨失控，大声呼叫着，眼前这个垂暮的老人此时狼狈不堪，像是一个被夺走了心爱之物的小孩，满怀怨气，执拗不甘。思琪心痛不已，血泪，她脑中竟渐渐浮现出一幕幕幻影，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小孩子，还有自己那张满是不忍与无奈的脸。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周烨不住的问。
  “皇爷爷。”思琪小心试探着，“你……不要哭了，琪儿担心你。”
  周烨抬起头，看着思琪，脸上的表情说不清言不尽，他就这样看着思琪，一直这样看着，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往昔和日后，看到了逝去爱人的音容笑貌，看到了江山，看到了百姓，看到了幸福和毁灭。
  “你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周烨轻轻抚了抚思琪的脸，“那些你之前也知道，都知道，是不是？”
  “她不知道。”金城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周烨看着他，轻轻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如果她知道，那她现在就不至于在这里。”
  金城上前去，搀着周烨要把他扶起来，周烨一把推开。
  金城叹了口气，“她是你的皇孙女，你心爱女儿的唯一骨肉，你最疼爱的人。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前尘再痛苦，也是上一世的事了，多思无益。”
  “是吗？好，那请你告诉我，该怎样不在意，该怎样忘记？”
  金城不语，他知道，他今日所说的所有的话，是多么的残忍自私。他的私心如此狭隘，狭隘的要伤害无辜之人。他想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却又不得已伤害自己此刻最不该伤害的人。他还能说些什么，是啊，这样惊天的事实，要怎样才能不在意？
  “对不起，”金城硬着头皮说下去。“你是一国之君，如果你还想臣民百姓继续安居乐业，你就必须忘掉。你必须维持身为王君的威严与刚烈，没有情感，并不再追忆，将今日之事当做全然没有发生过，依然疼爱思琪，勤政爱民。”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天道如此。”
  周烨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步一步，异常艰难的走出大殿，抬头看着天，竟看不到一丝晴朗。
  “送公主回宫好生将养，自今日起，不得踏出宫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