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床上有人
作者:宁欢喜      更新:2021-04-25 09:05      字数:3134
  钱是个好东西啊。
  陈六水跟着王富贵过日子,惨不至于,就是苦,几乎每天都要思考怎么弄到吃的,怎么弄到钱,运气好一点,搞到了值钱玩意,倒手一卖能多吃两个馒头,运气差一点,没有办法,就只能几顿饭攒成一顿吃。
  而跟着李撼山生活,陈六水压根不存在吃亏,简直就是血赚,一来温饱问题解决了,二来有王富贵得罪过的人来找他麻烦,李撼山可以帮他挡上一波,加上还有工钱拿,陈六水已经很知足了。
  他本就比一般孩子早熟,又格外注重恩情,不管是一个铜板,还是一只烧鸡,只要对他好的人或事,他都会记下提醒自己以后要还。
  如那王富贵的养育之恩,苦是苦了点,他不也还是愿意跟着吗,又是洗衣叠被,又是烧火做饭,直到送王富贵去了下面,给他立了块碑,花掉最后几个铜板买酒,陪对方唠了一晚上嗑,这才算是彻底结束。
  接下来要还的,便是李撼山对他的赏饭之情。
  可以这么说,打从二人拍过桌子,唾沫钉钉后,他便再也不用去想以后的一日三餐,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能吃的久一点,毕竟自己在长身体,吃的多,起码要在一个屋檐下混个几年,这段时间里,多个人帮忙打下手,还不至于让李撼山摇身一变成为村里的养猪大户,但起码有了他,怎么样也要把自己吃掉的那份弄回来吧。
  饭后,俩人边吃边喝又聊了一会儿,没商量出个什么东西,他陈六水十岁多一点的屁大孩子,跟王富贵在一起是见识的多,可真要他说出个一二三倒是没有几句靠谱,李撼山也懒得跟他继续扯下去,难得敞开了喝一次酒,干脆拉着陈六水划起了拳,结果一连十几盘下来,没有一盘赢过陈六水,气的他连骂带赶的将陈六水轰出了屋子。
  酒足饭饱,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陈六水心情格外舒畅,望着天上挂着的圆月,心想着老子再也不用把它当做大饼了。
  嘿嘿,回家回家,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明天睡醒了直接搬过去。
  要说这李家村的位置,其实还是挺不错的,在村的外面有条河,河水清澈,里面鱼虾不少,而过了河有座大山,山里面更是物产丰富,藏着不少野生动物,平日里,乡亲们以种地为主,没事就往山里跑,挖些药材,打些小兽,一部分自己吃掉,一部分拿出去卖,这俗话说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基本上李家村两样都给占了。
  当然,再富裕的地方,总会有穷人家,这李家村里排的上号的几户穷人家庭,其中就有一个是陈六水家,不因为其他,只因为家里主人懒的令人发指,各位还记得陈六水家那个猪圈吧,嘿,我可得跟你们说几句,原先那地其实不是用来养猪的,明明是一块小菜地,别人村长把种子给了王富贵,王富贵不愿意早起,不愿意干农活,偷摸着把种子换了铜板,买了酒,回头跟村长说自己养死了,各位说说看,他这么个德行怎么富裕的起来,不止于此,当时阿福被他偷偷抱回来时,本来也是懒得养,打算当晚就杀掉下酒的,要不是陈六水没杀过猪,心里害怕编了个理由说养起来,这菜地改的猪圈也不会建,更不会有卖肉认识了李撼山一事。
  “嗯?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关了门啊,没关吗?”
  陈六水晃晃悠悠的走到家门口,腰里别着柴刀,刀柄挂着钱袋,脸颊红彤彤,手里还提了两个油纸包,里面装了些吃剩下的饭菜,准备明天醒来后热一下,对付一顿的。
  他站在屋前揉了揉眼,看见月光照在院子的地面上,心里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两个门板打开老大一条缝,中间距离够走个人,不像是没关好被风吹的,里面的空地上,昨天白水煮的肉块没吃完,就丢墙边懒得去捡,回来一看,咋不见了。
  未必有野狗溜进去了?
  喝了酒的陈六水,实属是第二个王泼皮,只见他“啪”的一脚踹开了门,抓起腰间的柴刀便走了进去。
  院子里,猪圈栅栏打开,陈六水走过去一瞧,只看到一地粪便,和阿福没吃完的烂菜叶子,转身朝地上瞅,盆和抹布摆在一起,盆里的水没了,肉也没有了。
  等等,地上有脚印!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找死!”陈六水丢掉吃的,顺着地上的脚印向里屋走去,动作轻轻,一看就是做过贼的人。
  他右手握刀慢慢抬起,用刀尖挑开布帘,然后身子前倾探进脑袋,左手同时抵在门上,小心推开房门。
  乖乖,千万别弄响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开个门都是技术活,这破木头门年头太久了,风一吹都会“嘎吱嘎吱”的叫唤不停,在不清楚里面是否有人的情况下,动作最好轻一点,万一不小心打草惊蛇,引起里面的人注意,哪怕陈六水手里有刀,他也不一定能拿得下对方。
  “吱……”房门被推开了,里面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陈六水猫着腰,侧身走了进去,就贴在墙边一动不动,努力借着投射进来的月光找寻着对方身影。
  一步,两步,三步……
  房间里有一个土炕,土炕下面有一床褥子,陈六水每天睡觉的地方就是那,旁边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大一小两张椅子,没有靠背的那种,以往王富贵没出去鬼混,吃饭时就把菜扒碗里,一人坐一张,若是不在家里,陈六水就把大的椅子当桌子,自己坐在小的上面,至于生活用品和衣物,都是全部堆在床边,用王富贵的话来说,那样拿起来比较顺手。
  “这家伙躲在哪呢?”陈六水屏住呼吸,紧贴墙边一点点向地上的褥子走去,因为踩在褥子上没声音,能够尽量不惊到对方,而若是仍有响动出现,也不要紧,自己个子小力气小肯定是打不过的,到时候果断往地上一趴,摔在上面不疼,两脚一蹬顺势还能滚向门口往外逃走。
  “狗东西,连老子家都敢来,你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可别被老子逮着,要是被老子逮着了,非得扒光了你,让你大半夜去街上打更!”
  陈六水动作极慢,行走中脑海里不停在想会是哪个家伙大半夜溜到了自己家中。
  这李家村里与王富贵结了梁子的,数来数去就两个人给他印象较深,一个是村东头的恶霸刘大牛,家里打铁的,喜欢打架,之前有一次喝多了和王富贵起了冲突,推了两下没打起来,后来王富贵咽不下气,喊人在巷子里阴了他一顿,当时陈六水也去了,趁对方被麻袋蒙住了头,狠狠给了对方一闷棍,打的那叫一个响。
  另一个,则是村西边私塾里郭老爷子的二公子,郭文风,也是骂了王富贵几句,被王富贵泼了一身大粪,当时打不过王富贵,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看来,有可能会是他大晚上跑了过来。
  偷东西是不可能的,陈六水自嘲一笑,知道村里是个贼都不会来他家,这敢进他家屋子的家伙,多半是为了寻仇,都不需要用脑子想,只用屁股想就知道,肯定是害怕白天上门被人看见,所以才选了晚上动手,以往每次陈六水和王富贵出去报仇,还不是总喜欢在晚上敲闷棍。
  “我去你马的!”
  瞅见了!土炕上面有个人形鼓包,大小跟陈六水差不多,搞不清楚是趴着埋伏,还是想干嘛,上去先打了再说。
  陈六水抬手在空中把刀翻了个面,似乎是想用刀背去砍,但由于酒劲没完全下去,加上猛然站起来脑壳有些晕,所以在下劈时角度歪了一点,变成了用刀面扇。
  耳边只听见一阵风声,下一秒房间里便回荡起了如同木尺打掌心般的响声,凭借手里传回的感觉去判断,他那一下子绝对是打中了个人。
  陈六水心跳加速,打了一下不敢再接着打第二下,他眼睛好奇的扫了下炕上那一坨,来不及多看,赶紧脚踏炕檐用力一蹬,三步两步闪到门边。
  里屋门上挂了个碎花的布帘,在他后退时不小心给带了下来,同时虚掩的木门也被他撞开,使得微弱的月光正好能投射到屋里。
  陈六水一手拿刀,探出半个脑袋向里看,内心不知道有多好奇:“是个什么玩意,挨了老子一下都不叫唤,未必是郭文风那个怂蛋?”
  “不应该是他吧,那崽子也就嘴巴上能吵吵,没胆子过来跟老子拼命的,难不成不是他,那到底会是谁?”
  等了一下,屋里依旧没有动静,陈六水看半天看不清,干脆心一横,弯腰从墙边摸出根蜡烛,“啪啪”擦燃了烛绳,一手捏住点着的火烛,一手提刀又走了进去,哪知道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咋的,大半夜在自家床上躺了个骨瘦如柴的白发老头,一身是血,一背的疤,要知道王富贵才死没多久,这人就莫名其妙的蹦了出来,陈六水转头看了眼墙角处没烧完的纸钱,再看看炕上那个背影,心里甭提有多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