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敛星扬起的手在听到白十方笑的时候僵住，他几乎是立刻红了脸：“对不起对不起，没吓到你吧？”
  白十方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看他们俩：“没有，你们继续。”
  这下子脸红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白十方又笑了出来。
  女孩子的笑声和她的脸一样，温柔且迷人，毫无末世的阴霾，带着这个时候难得的天真。
  两个人的脸更红了。
  柳九澄洗过澡，擦着头发坐到白十方旁边伸个懒腰：“这里竟然有烧电的热水，一会就不要浪费能力了直接去洗澡吧。”
  白十方点点头：“要吹头发吗？”
  之前她不仅负责给他们洗澡水还负责洗衣服烧开水等等等杂物，毕竟能力多实在是太方便了，所以这会儿问得相当自然。
  柳九澄看了那两个人一眼，自然地坐到地上点头：“麻烦了。”
  白十方注意到什么都没有铺的地板，从空间拽出来一个毛毯给他，左手抚摸上他的头轻柔地用手指梳开他的头发。
  这些对话和动作连一分钟都不到，白十方看他们似乎都平复了心情才捏着笔继续：“所以是朋友吗？”
  这下林黎没有再闹，含着笑意点头。
  “之前从事什么工作？”
  石敛星有些踟蹰：“我之前……还没有工作。”
  白十方意外地稍微坐正了点身体：“那是在上学？研究生？”
  研究生的话以现在的情况工科或者理科都能提供一些比较专业的帮助。就算方向不挨边也是个查资料的好手。
  “不是，博士刚毕业……在尝试自由职业。”
  白十方懵了：“请问年龄还有学校是？”
  她说不上来是懵一个博士在尝试自由职业还是眼前这个人的脸，太年轻了。
  “23岁，k大机械工程。”
  白十方站起来，想喊大家出来围观围观稀有物种，又觉得自己这样可能有点丢母校的脸，遮掩般地上前两步强自镇定：“研究方向是？”
  “机械结构动力行为及工程应用。”
  绝了，这是什么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行吧，你先坐。”
  白十方捏捏耳垂用精神力喊丰沈逸：“回来，这有个机械结构动力行为的k大毕业博士。”
  出门在外的丰沈逸听起来很镇定：“暂时回不起，你先问他对材料有没有了解。”
  “你对材料有过研究吗？”
  石敛星推推眼镜，或许是因为话题在他熟悉的领域，整个人不那么局促，显出一些经常与学术打交道的人的精神气来：“研究算不上，只是因为我们的课题稍微有些了解。”
  白十方推给他一沓纸：“请稍微写一些你觉得适合做异能者的交通工具的材料来吧。”
  石敛星又推了推他的眼镜，在如今这样糟糕的环境下他的眼镜依旧保持了将近一尘不染的洁净：“详细一点吗？”
  “越详细越好。”白十方嗓音柔和地说出魔鬼般的话语：“请把它当做你的新课题来对待。”
  年纪不算大的男人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
  白十方就笑：“不过其实也没有那么严肃，毕竟你已经是我们的队员了，截止日期也不会是今天。”
  林黎几乎是在白十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跳过来给了他兄弟一个足以窒息的拥抱：“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石敛星一时之间只好放下笔环抱住他亲爱的友人。
  “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做什么都会很好。”
  林黎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终究是没有克制住嚎啕大哭。
  没有一点形象没有一点顾忌，哭得像个孩子。
  白十方坐回一直没有动的柳九澄身边将他最后几缕头发弄干低声叹息：“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们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经历过什么样的故事，是为什么而这样哭泣，也不知道那些让人胆战心惊的数字背后的人命埋藏着多少触之即溃的情绪，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
  “人是不可能全知全能的。”柳九澄歪头靠在白十方的大腿上看着那两个人：“他们的房间是哪里？继续呆在这会吓到其他人的家属吧？”
  白十方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姿势有什么不对：“三楼四楼的房间随便选，你带他们上去之后就回去休息吧。”
  柳九澄点点头上前冷淡地开口：“我带你们回房间。”
  两个抱着哭成傻子的男人擦擦眼泪都带着笑：“好的！”
  白十方继续等下一波家属的到来。
  去房间的短短路途，林黎叽叽喳喳地试图了解队员：“我叫林黎，是个修车的，这是我儿子，石敛星，是个博士。”
  柳九澄瞥了一眼要打人的石敛星：“柳九澄，战斗编组。”
  林黎吹了个口哨：“酷啊哥们，老实说我觉得你这张脸长得就很战斗编组。”
  柳九澄不想接话。
  “说起来我们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啊？看着咱队员都这么炫酷是不是也有一个很炫酷的名字？”
  说到炫酷这俩字，林黎还伸手捋了一下他自己很多天没有洗过的头发试图凹出一个造型。
  “商队。”柳九澄注意到林黎疑惑的眼神在他再一次询问之前重复：“名字就是商队这两个字，没有其他的了。”
  林黎安静了一瞬间。
  真的只有那么一瞬间：“哎呀其实只有这俩字也怪酷的，多有格调。”
  柳九澄第一次碰到比自己还烦人的角，决定先下手为强：“三楼的房间有一个是朝阳的，床比较大，你们睡那个行不行？”
  安安静静的石敛星眉头一皱：“可以不睡一间吗？”
  柳九澄相当意外：“冒昧问下，我以为你们是……”
  他卡了个壳，在“情侣”“社会主义兄弟情”“基佬”“一对”这几个词汇里面纠结。
  没等他纠结完，林黎和石敛星就意会到了他的意思同时反驳。
  石敛星：“我喜欢妹子。”
  林黎：“这位酷哥你他妈脑子里都是什么鬼玩意这个我儿子啊！”
  酷哥柳九澄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哦，抱歉刚刚我以为你们是苦尽甘来所以相拥而泣。”
  “不成材的丈夫终于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可以养活妻子家庭什么的。”
  在两个人面对狗屎的表情中，柳九澄不给他们任何说话的机会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不过就算你们不是情侣也要睡一起，因为这个楼里面不是每一个房间都床。”
  是的，这个楼，它很奇怪。
  每一层都分出客厅、浴室、餐厅、厨房、卧室。楼梯在每一层的客厅。也不知道之前是干嘛的。
  “大家都是男人，而且你们都认识，不要害羞。”
  石敛星又推了推眼镜：“如果房间不够就再安排人和我们一起住吧，可以打地铺。”
  柳九澄随口答：“这倒不必了，现在这个天气打地铺会死人的。”
  石敛星拉住了想说什么的林黎。
  “你们注意保暖，今天先想一想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没有，明天会给你们发清单的。”
  石敛星抱着纸和笔疑惑：“清单？”
  柳九澄想起今天白十方吩咐柳安做的东西：“一个写着日用品的单子，很详细，你们看到就知道了。”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些事情一点都不急。
  只不过柳九澄有些应付不来林黎的叽叽喳喳所以选择跟他们提前说一些事情。
  安顿好这对父子组合之后柳九澄并美欧如白十方所说直接去睡觉而是又一次下楼。
  “怎么了？”
  白十方还在对家属进行面试安排一些适合他们的工作，见柳九澄又下来了有些疑惑。
  柳九澄冲这自己的新队友点了点头算作招呼：“我陪你一起。”
  白十方看他似乎很坚持，也就随他了。
  招进来的人并不多，一个之前修过车的，就是林黎，说是上过专门的技校并且在车辆的组装厂上过班，听起来挺靠谱。
  还有一个医生，骨科的，叫郑秀芳。就是第一个来问问题的那个女人，除了她自己的儿子还带着自己妹妹家的一对龙凤胎，丈夫受伤感染不能工作，姐姐双腿骨折被她的家人抛弃。
  她的家属的确有点多。
  还招了一个木工，王国栋，说是木工，其实什么都涉猎了一点，据丰沈逸说对结构很了解。
  木工比较老了，有一个小孙女，带过来的时候那姑娘全身黑乎乎的，眼神很怯。
  最后来的是护士，年岁不太大，钱枚友，一个男护士，刚刚工作三四年。男护士一般都跟在急诊，包扎抢救的工作做得比较熟悉，适合他们这些受伤可能面积很大出血量很高的危险人员。
  钱枚友这个名字着实让人印象深刻，把他的父母问了一遍之后就差不多九点多了。
  丰沈逸还没有回来。
  “他是不是今天回不来了。”柳九澄长腿长脚坐着不太舒服，在白十方边上坐着坐着整个人就窝到沙发里了：“今天不是周世捌守夜吗？让他等吧。”
  白十方有些担心：“是不是遇上什么了？”
  柳九澄语气不是太好：“能遇上什么？而且就算遇上了他打不过不会跑吗？”
  修长的手指指了指白炽灯旁边被凉席固定住的一片阴影。
  那是丰沈逸走之前弄出来的一片人工阴影，整个人在那边调试了将近十分钟才满意。
  “你说的对。”白十方站起来伸个懒腰：“那我去洗漱了。”
  “晚安。”
  柳九澄窝在原地看白十方走上去的背影。
  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越来越……
  “干嘛呢？”
  柳九澄一个激灵坐起来，才发现他们的队长已经回来了：“萧队回来了啊。”
  他露出一个看似镇定的笑：“发呆呢，这么晚了我就去睡了。”
  丰沈逸把凉席卷起来收回空间：“别急。”
  刚刚站起来的柳九澄又坐回去：“怎么了？”
  “这几天你记得时刻观察四周。”丰沈逸拍拍今天新换的衣服上的浮土，阴郁异常：“估计有人要搞我们。”
  柳九澄呼吸一轻：“谁？”
  “谁给他们的勇气？”
  把我惹生气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会干什么，封锁圈还在呢，谁要来找死？
  他心里的想法并不会被丰沈逸理解，丰沈逸只以为他是自傲于整个小队的实力。
  “暂时没什么证据。”丰沈逸脱掉外套：“如果找上我们是他们倒霉，但是我们新招的人都没什么战斗力。”
  柳九澄赞同他的说法，新招的人战斗力……可能是连只现在的鹅都打不过程度，尤其是那位木工老爷爷。
  “我明天跟他们说尽量一起活动，但是细枝末节的就拜托你了。”
  柳九澄正经地颔首同意。
  第二天一早，依旧是除了白十方大家都起得很早的一天。
  准时七点十五起床的白十方起床洗漱好之后大家都在吃饭了。
  战斗编组的御用厨师柳九澄今天做了整个商队的衣食父母，食材从昨天晚上开始准备，做了非常隆重的一餐。
  隆重到又一次用了谢辞的头发。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用来当灶台而是用来当桌子。
  他们把一楼的客厅整个清空，从其洁净程度白十方可以想象当时的热火朝天的劳动情境，摆上大圆桌，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
  从整个祖国最西方的茶到最东方的点心，最北边的米和最南边的汤，一桌涵盖所有可能的口味。
  只是食材略有单调。
  一觉睡醒所有人都在等自己的感觉有些不太好，白十方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坐到丰沈逸旁边被溜出来的空位置上。
  木工爷爷王国栋带着自家孙女笑呵呵地：“小孩子还在长身体，多睡点好啊。”
  平均年龄不小的后勤组除了柳安满脸对睡懒觉人员的不屑，一致点头认同。
  柳安对老板的视线采取装作看不见的原则，低头瞅着果汁瞅得很认真。
  人齐了，大家喝喝果汁开始吃饭。
  对于刚刚入队的成员来说，这是他们这一个月来吃得最好的一顿饭。
  其实不止这一个月，这样一桌色香味俱全而且菜系丰富的美食他们在之前也没有在一顿饭里面吃到的经历。
  的确，在厨艺上，尽管柳九澄是个行外人员，还是个没有人生阅历的小年轻，但他出人意料地，已经能够对所有同龄人自信地说出这句话了——你们都是臭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