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十方知道现在自己是小鸾仙，但她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影子又似乎带着她都无法理解的——
  爱怜。
  像是爱怜一头孤独的小兽，有些悲悯，有些无奈，有些……命运般的必然感。
  这很奇怪。
  她的胸腹部源源不断地流出灿烂的金色，这些美好液体的流逝带给她无法忽视的痛感和无力，但是她的那脑子里，竟然只有对其他生物的——爱怜。
  白十方一边感受身体上的痛苦一边沉浸精神上的情绪，另外一面还有着自己现在的思维惊诧着，整个人几乎都是割裂的。
  这样的割裂白十方不喜欢。
  她听见小鸾仙的声音，如果语调稍微再高一点，听起来活泼一点，那就和她现在的声音别无二致了。
  这一刻，白十方有了更多的“我就是小鸾仙”的实感。
  但除此之外只有无边的痛。
  “你已经懂了。”
  比自己的声音更清冷一点的声音这么说着，白十方把这些曾经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语当做某一种无关紧要的嘈杂的背景音，就像是在图书馆无视脚步声那样轻松地将所有内容都听着但并不为此有丝毫动容。
  黑色的影子似乎回答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小鸾仙轻轻笑了起来。
  “天真的孩子。”
  或许天真的其实是小鸾仙。
  她的作风粗暴，让人不适。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骄傲的气息。
  她的确是有那个资本的。
  白十方顺从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并没有试图从这样的痛苦中寻找什么不够真实的细节——这太自虐了——而是在思考自己和小鸾仙的相同与不同。
  她直觉这才是能够挣脱这个烦人状况的方法。
  “我不会恐惧的，死亡本来就是我的终点。”
  白十方想，她这样的傲慢一定是被所有人都厌恶却又没办法更改的。
  因为那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明白小鸾仙是一个怎样的，能带给他们什么生活的，天才。
  不过也有坏处的，当人们以为他们借助这样的人达到终点的时候，总会自作聪明的选择对她的所有傲慢谴责。
  对她明明曾经将他们拯救的傲慢谴责。
  啊。
  “真是无趣。”
  白十方也觉得挺无趣的。
  这个可怜的场景不仅单调，而且让人摸不着头脑。
  尽管她也曾经看过做仅有一方说着话处理的作品，但那些有清楚明白的重点与前因后果。这样散乱的单人对话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趣，就连分析其中的真实与虚假都办不到。
  哪怕小鸾仙说着不恐惧死亡，可谁知道她是真的不恐惧还只是死亡之前的嘴硬呢？
  白十方明白自己是恐惧着死亡的。
  如果小鸾仙说的是真的，那或许面对死亡的态度就是她们两个最大的不同了吧。
  不过就算没有这样的不同，她们注定会有很多的观念不会一样。
  毕竟一个是仙侠世界里从小就被奉为仙人的强大人类，而另外一个只是普通的在和平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
  她们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黑色的影子又说了什么。
  白十方感觉自己那诡异的平稳情绪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波动，这波动说不上是向更积极阳光的状况发展还是向更低沉的情绪发展，她还来不及感受更多，还来不及听到小鸾仙又说了什么，她就醒了。
  睁开眼睛，首先是洁净现代化的车顶，然后是阳光。
  白十方奇怪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睡着时关上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
  看起来很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扫进来，对于她这个刚刚睡醒的人来说有一些刺眼。
  多奇怪啊，睡醒了觉得刺眼睡着的时候却没有被这样的光芒给惊扰一丝一毫。
  窗边的小柜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叠好的干净衣物，还是几天前白十方为了避免自己再次损耗过大没有干净的衣服穿一起过水提前洗好的。
  身上的这一套其实并不算得上多脏，哪怕是白十方也没有在秋冬一天换一套衣服的习惯。
  这样的场景让白十方几乎算得上立刻忘掉了刚刚不愉快的梦境，站起来拉上窗帘锁门换衣服。
  但是这一次准备的衣服似乎不是之前丰沈逸所挑选的任何一套。
  着实有些过于厚实。
  白十方拉拉衣角，没有把外套穿上而是选择拿在手里去了没有任何动静的，勉强被可以称作客厅的地方。
  说是会客厅，其实也只是一小片带了几个软凳和可折叠桌板与驾驶室连接的地方。
  这样的设计和其他的房车不太一样，却是白十方最为喜欢的一点。
  经过不怎么使用的厨房，白十方看到冰箱上面贴了一个便利贴，规规矩矩的字体写着新加进去的零食，落款y加日期。
  十一月二十三日。
  白十方眨眨眼。
  这样的日期以他们学校这边的季节来算不过将将秋天开始，他们给她的装束明显和现实有过大的差异。
  加绒牛仔裤毛衣和皮草长外套。
  她也只能庆幸至少这个皮草长外套颜值在线不是直接把看起来一言难尽的皮草显露出来而是罩了一层颇为符合大学生风格的长风衣。
  设计还蛮巧妙的，除了拥有所有皮草都拥有的有些重的缺点和现在它似乎不该出现这两个点外没什么好吐槽的。
  既然看到冰箱添了新的东西，白十方就顺手拿了一个冰淇淋拆开继续往会客厅走。
  都没人搭理自己的话，应该是柳安在开车吧。
  她这么推测着，走了两步却看到柳安在会客厅好好的坐着看着窗外。
  不仅是柳安，丰沈逸，柳九澄和谢辞都沉迷窗外无法自拔。
  白十方感觉自己的头顶缓缓出现一个问号：“嗨，窗外怎么了？有什么景色这么好看？”
  她不惊讶丰沈逸比自己醒得更早，冰箱上的便利贴有着明显的属于丰沈逸的风格，而衣服的风格除了外套相当有自己的风格，应该是柳安参考的。
  她只是惊讶这些人好像被窗外大家应该都已经厌倦的风景给迷了眼。
  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山和山树和树？
  白十方也凑过脑袋去，这一下，直接沉默无视所有人的招呼的人成了她自己。
  “老板。”柳安挤眉弄眼地用肩膀把白十方撞了一下：“好看吗？”
  白十方下意识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声倒抽了一口冷气：“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们的车子停驻在原地，窗外是暖阳，是十一月的微风，是山峦起伏，是堪比南极的冰雪。
  冬日于此降临。
  原本盈满苍翠的山峦只有白雪的最边缘露出些许的绿，毫不起眼。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雪了。”白十方喃喃。
  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捂住她的眼睛。
  “小心雪盲。”
  是丰沈逸。
  白十方顺从地闭上，上下左右转转眼睛活动活动：“我学弟呢，又没开车跑哪去了？”
  丰沈逸放下手后退两步：“我去泡茶。”
  白十方：？？？
  谢辞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头也不抬：“不知道别问我和我无关。”
  柳安伸手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柳九澄瞪了瞪眼，本来长得就很凶的脸更凶了，他坐在矮矮的软凳上大长腿委委屈屈地蜷在一起，整个人呈现一种又乖又凶的神奇气质。
  白十方也只能看他了：“怎么回事？”
  柳九澄答得有些不情不愿：“积雪太厚，没法继续走了。”
  白十方心说这不是废话吗这傻子都看得出来：“然后呢？”
  啊，表情从要打人变成要杀人了。
  “然后我们看到了兔子。”
  白十方不知道该怎么理顺这个明显少了很多过程的前因后果：“他去抓兔子去了？”
  “他被兔子抓了。”
  丰沈逸一手端了一托盘的杯子另一手举着点心塔过来。
  柳安捂住脸，没克制住笑出了声。
  白十方：？？？
  “被兔子抓了？”
  白十方往嘴里塞了一口冰淇淋冷静冷静，可还是没冷静下来：“所以兔子只抓了他一个还是只有他被抓？”
  “哎不对，你们就在这看着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等会我有点混乱。”
  白十方咬住小勺子，着实有些苦大仇深。
  天啊，原谅她的想象力如此贫瘠吧。
  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能把人抓走的兔子长什么样子也想象不出来兔子为什么要抓人。
  白十方皱眉半天，在红茶上来之后果断放弃脑补，两三口吃完冰淇淋开始喝红茶。
  丰沈逸眉头一跳，没能及时制止：“你这样吃会拉肚子的。”
  白十方无视这句话：“积雪这么深，这天气不太对啊。”
  “是天气全都变冷了还只是这一段有问题？查过了没有？”
  丰沈逸放弃劝诫，正儿八经的萧队长上线了：“是全部提早入冬了没错，接下来房车大概率是不能开了，我们得想办法……”
  白十方一口红茶没喝下去，含在嘴里暖刚刚因为吃冰淇淋都冰凉凉的唇舌含含糊糊地小声问：“狗动力雪橇？”
  在座的各位陷入沉思。
  丰沈逸拍拍手：“算了这个延后再议，我们还得进城市一趟。”
  “之前天气虽然渐渐冷了但还算可以，所以准备得够厚的衣物还是不多，还有被子。”
  “考虑到以后车不能开，大多数时间都暴露在外，不能像现在这样直接无视丧尸开过去，我们的武器也要考虑考虑了。”
  白十方听闻这个还想说话被丰沈逸一眼堵回去了：“异能这个东西总有限度，用光了就直接丧失行动能力不能总依靠异能。”
  “当然，也不能总依靠宠物。”
  “不是嫉妒你异能强。没有针对你。”
  白十方所有想大声逼逼的话都被提前说完，她把茶水咽下去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蛋黄酥闭麦。
  “除了武器，我有一件事一直在考虑。”
  丰沈逸放下茶杯慎重起来：“我还想再招几个技术型的队员。”
  “我们现在这个队伍不是个类型完整的常规小队。”
  丰沈逸拿着个曲奇棒啃了一口指指自己：“突进人员和该安安稳稳在后面指挥的队长。”
  指白十方：“只能突一下的突进人员。”
  指谢辞：“傻白甜不听指挥的突进人员。”
  指柳九澄：“没什么用的民用低配侦察机和厨师。”
  指柳安：“后勤选手。”
  最后又指了指什么都没有的空气：“没有存在感也没什么用的隐形人。”
  被怼了一圈的异能者们出奇的沉默。
  丰沈逸把曲奇棒咔嚓咔嚓吃完，悠哉地喝了口红茶才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似乎要表达自己真心实意的为队伍好的心情。
  白十方小小声：“菜刀队怎么了，菜刀队攻击力高。”
  丰沈逸把人给横了一眼，白十方才乖乖闭嘴。
  “医疗器械我们都弄得到，也能随身携带，但是现在我们竟然连一个最基本的体重计都没有。”
  大家围绕着小桌子，除了沉默只有喝水的声响。
  本来吃零食的都随着丰沈逸说出“体重计”这三个字而悄悄放下嘴边的零食。
  “我们不可能每次战斗都毫发无伤，总要有个医务人员。”
  “就算只是一个医院实习生也比我们自己随便的处理好。”
  见体重这个问题似乎跳过去了，白十方继续摸零食吃。
  “我们的房车现在还完好无损地载着我们这些加一起按吨算的人，只能说明它质量好而不是我们还很正常。”
  白十方默默地继续吃。
  “世界已经改变了，我们用的交通工具迟早也要改变的，不然还没开始动交通工具就散架了。”
  “我想找几个有经验的尝试改装。”
  “你们觉得怎么样？”
  白十方吐槽：“还缺个种田的，让我们路上能够吃到水果。”
  “就你话多。”
  白十方毫不在意地把这些当做夸奖了：“但是我们要走这么远，你怎么确定人家愿意跟我们走呢？”
  别说丰沈逸了，柳安都不在意：“为什么不愿意？我们吃得好工资高这点够不够？”
  柳安这会仿佛看陌生人一样看他的老板：“这不是我们常用的套路吗？怎么这会想不起来了？”
  “不是，末世了大哥，你怎么还讲这套，怎么可能成啊？”
  三天后，小十妹妹被疯狂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