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泽猛地一个激灵，近乎本能地戒备到了极点，精神状态极度紧绷，若是察觉事情不对，哪怕拼着灵魂受创也要将这块来历不明的黑石立刻丢掉！
  她的感知大部分被封闭在了这个虚无世界内，现在若是有什么人偷袭，她是绝对察觉不到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个声音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久久没有出现，如同刚才所发生的事都只是幻觉，可魂力大量流失的空乏感却无比清晰！
  黑暗无光的空间给人压抑的感觉，或许只是一瞬，但在归泽的感知中仿佛过了数个时辰一般。
  “你是谁？”
  某个时刻，她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压抑，谨慎而试探着以心念传向虚无空间。
  回应她的是四周纯粹的黑暗。
  一息之后，那个声音忽地在虚无空间响起：“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这样不懂得尊老敬贤吗？”
  归泽定了定神，恭敬道：“晚辈失礼了。”
  那声音哼了两声，一副仍嫌不足的样子，没有回答归泽的道歉，转而道：“意识能进入这个空间，想必你是一名刻印师了，那老夫……”
  “前辈，我不是刻印师。”归泽见对方一副即将长篇大论的样子，只能无奈打断道。
  她话音未落，立刻感受到一股庞然的意念从四面八方向自己的意识压来，几乎在瞬间让她的灵魂一阵战栗。随后，威压如潮水般退去，那声音悠然道：“你不是刻印师，那方才的图咒是怎么回事？”
  归泽忍着因遭受施压造成的灵魂微痛，道：“是从家族的藏书中看到的。”
  “哦？”那声音似乎提起几分兴致，“世家之人？你是哪个世家的？”
  “是季氏旁支中的一脉。”归泽老实答道。
  “氏族的末流……难怪。”那声音冷哼一声，仿佛归泽多么不知廉耻一般，“难怪会做出投靠魇魔殿的事！”
  归泽一惊，几乎想放弃探入虚无空间的部分意识，将石头有多远扔多远！
  对方竟然与魇魔殿有嫌隙！他一定是通过某种方式，感知到自己与魇魔签订了魂约！
  然而那个没有实体的存在仿佛早就料到归泽的反应，提前一步将她的意识完全封闭在这片空间之中！
  心思电转，归泽飞快露出咬牙切齿的模样：“晚辈是被魇魔殿掳掠的囚徒。”
  其实她这话也不假，如今她确实还在魇魔殿控制之下，只是心知被家族之人陷害的她内心早已失去了归属。
  那声音没有响起，似是在等待她的解释。
  归泽只能硬着头皮引导对方的思路：“晚辈只是黑瞳，怎么敢与白魇魔这样的邪恶魂宠签订魂约？若不是魇魔殿逼迫，晚辈也不会日夜受魔焰焚烧的煎熬！”
  “黑瞳战将级？”那声音带着浓浓的怀疑意味。
  归泽隐约猜测对方怀疑她的血脉等级不足以成为氏族之人，试探道：“可否请前辈解开部分控制，让晚辈将家族族纹绘制出来。”
  在玄州，世家氏族不同分支的族纹有细微的差别，并且有着一套特殊而复杂的含义体系，一般人如果不是刻意去记忆，只能画出大概的模样，在懂得这方面的人眼中肯定是错漏百出的。
  那声音没有回答，归泽感觉限制着自己的那股意念略微松开了些许，忙操纵起一丝魂力，在虚无空间中飞快勾勒出季家的枫叶族纹。
  “支脉，向西……西境？”
  归泽忽然感觉到魂力再度被抽取，正当她内心叫苦的时候，虚无空间中渐渐勾勒出一个发着微光的人影。
  那是一个身着纹饰繁杂的白袍的老者，白发、长须、剑眉，脸庞棱角分明，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让归泽惊愕的是，对方的白袍领口赫然纹着一个族纹！
  玉门世家的族纹！
  对方似乎看出了归泽的震惊，捋须道：“老夫蔺河清。”
  简单的一个名字，无需更多赘述。
  “玉隐大师！”
  这倒不是归泽刻意，实在是这个名字过于惊人，以致于归泽甚至有一瞬间怀疑对方是不是冒名顶替。
  玄州大陆最顶尖的刻印师，玉门世家的掌权人之一，以归泽所在的层次，几乎只能从家族记载玄州世家的书籍中听说只言片语，谁能想到传说中的人物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是魇魔殿的囚徒，反倒好办多了。”蔺河清早已习惯了这种反应，只淡淡说道，“老夫与你做个交易，你替老夫除掉一个人，作为交换，老夫指点你一些刻印的知识。”
  他的话透着不容拒绝的傲慢，归泽暗骂一句，表面上只能问道：“杀谁？”
  “一个叫墨玄的人。”
  玄老？！
  归泽一愣，对方却不等她反应：“你若有疑问，可以以魂念和魂力探入图咒石，琐碎的小事别来打扰老夫，这块图咒石就赐你了。”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由微光构成的人影便散作星星点点消失不见，四周的再度归于虚无黑暗，归泽这才反应过来，以魂念大喊追问：“大师，什么是图咒石？”
  回答她的依然是无边的黑暗，只是这一次，她恢复了控制魂念和魂力的能力。
  意念一动，眼前重新恢复了视觉，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反而让她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抽离感。
  “呓~~呓~~~”
  舞灵绕着归泽飞了两圈，疑惑她怎么会睡着了。
  归泽愣怔地看了它两秒，这才有了后怕的感觉。
  幸好没出什么事！意识停留在图咒石内的她连动一动手指都不可能，更别说作出应对了！
  归泽闭上眼开始修炼，她的魂力方才几乎完全消耗空了。好在昨天晚上才喂养过白魇魔，否则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吞掉灵魂！
  勉强恢复了两成魂力，归泽才思考起之前发生的一切。那人自称是蔺河清，她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在对方的实力强大到以似乎是残魂或者意念的状态都能主宰自己生死的情况下，有思考能力的人都不会去当面反驳。
  “玉隐大师难道已经陨落了？否则又怎么会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图咒石内？玄老……难道是和玄老有关？”这猜测让归泽暗自咋舌，完全没有想到玄老的层次比自己设想的高出这么多！
  “根本就没有问我是否答应，这副施舍的样子，还真是……”她苦笑着摇头，觉得这个传说中的玉隐大师和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爷爷一样，高高在上，对什么人都呼来喝去，还觉得理所当然。
  “至少他的层次比季琮高多了。”归泽也只能这样自哂。她和那个名义上的亲人没什么感情，每年也只能见上几面，平时只是称呼对方为“家主”。
  想到此处，归泽的眉头又深深皱起。先不论身处魇魔殿的她如果真向玄老下手还有没有命活着离开，以蔺河清的层次，所面对的敌人必然是自己根本无法触及的，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完成这样的交易？
  就算他哪根弦搭错，想花费几十年的时间将自己培养成能和玄老对抗的存在，到时候自己会不会继续合作下去还是未知数，他就真的自信不会养虎为患？
  “如果是我，有这样的身份……还不如让我将图咒石交给家族或者更高层次的世家，以皇族之下第一家族的实力和权威，相信让他们将图咒石送回玉门根本不成问题，倚仗玉门的力量对付魇魔殿怎么看都比与我交易靠谱，难道说……”
  归泽瞳孔微缩。
  “这些世家内部也有不确定的因素？难道魇魔殿……”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伸手将被雨水沾湿的鬓角捋到耳后。
  “想这么多也无济于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还是先想办法学到一些基本的刻印知识……逐月和木战的等级也要尽快提升起来……”
  ……
  魇魔岛的少年们都醒得很早，在野外更是天刚蒙蒙亮就准备出发，导致归泽只能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赶路。
  “据说风吟城除了有一些刻印师组织的分会，周围的风吟山还栖息着不少风系和岩系的魂宠，有没有兴趣顺路历练一番？”慕扬有意无意地问道。
  “没什么。”归泽随口敷衍，心思全在思考图咒石和如何阻隔应石戒指的感应上。
  慕扬话一窒，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假咳一声，转头去看道路两边的林木。
  半晌之后，归泽忽然抬头：“你刚才说什么？”
  “……”慕扬哭笑不得，无奈道，“你想什么这么专注，万一遭遇偷袭怎么办？”
  归泽闻言视线瞥了一眼左肩上以楚怜状态张着翅膀吹风的舞灵，后者骄傲地抖了抖长蝶尾，绕着归泽上下飞舞了几圈。
  慕扬本意也不是问她这个，重复道：“我是问风吟城。”
  “哦。”归泽略微思索了一下，点点头，“以刻印师闻名的那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