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六)钓他个王八羔子
作者:龙舌小箭人      更新:2021-04-24 15:49      字数:2535
  看着从柜子里出来的人,风无轻捏了一下额角,十分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这人须发皆白,连眉毛都如沾了霜雪般垂顺而下,再看他丢手丢脚颤颤巍巍的样子,赫然就是前些天长衫带来的随从之一,而且是最老的那个。
  风无轻把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一下,老者点头,风无轻又用俩手指冲着窗子摆出走路的样子,老者再点头。风无轻再来到窗前侧耳听了一下后院无声,手扶窗台稍一纵便出了屋子,回头伸手刚想接那老者,却发现身后已无人影。
  风无轻苦笑一下,他既然能瞒过自己和王瑞悄无声息进来,自然也能悄无声息地出去。回身轻轻合上窗子,看看身上没什么异样之处,刚绕到前院就又听见一阵嚷嚷,等听清内容风无轻抽动一下嘴角,看来她得好好适应一下不喊不说话的东北腔。
  饭厅里坐着的正是早上来吃饭的那几人,王瑞并不在,估计是到厨房做饭去了。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风无轻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几个人。
  “就说让你砸大点儿,非得搞得个茅坑似的。”一人满脸懊丧地说。
  被申斥的汉子一手拍着胸脯子一手指着另一人,粗着脖子回道:“我老周什么时候不靠谱了,砸得够大了,是老韩没好好豁拢,谁让他懒驴上磨屎尿多,等我们回来就冻瓷实了。”
  “那你说怎么办,船模好几千呢,我媳妇本来就不让我买。”
  说着说着,几个汉子纷纷懊丧地垂下头,那个叫老韩的蹲在取暖炉旁,半天吭哧出来一句话:“等、等几天,开化了,一遥控不就回来了吗?”
  “放你娘的狗臭屁!等?等几天?这么冷的天,电池顶多挺半天,还遥控个屁啊。再说了,等开化了,水库边天天人来人往的,早被人捞走了。要不,你天天在水边蹲着给我看着船模。”丢船模的人终于憋不住开火了。
  风无轻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有什么不对,忍不住在一旁开口:“就算砸开的冰面再被冻住,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冻太厚啊,再砸开也不会太难吧?”
  几个汉子齐齐扭头,均愣了一下,随后丢船模的人似乎认出风无轻:“老妹儿,你不知道,今天的事儿太奇怪了。”
  丢船模的人五十岁左右,姓牛,别看粗放得很,但语言逻辑很好,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原来,他们几个人早上从合享居出去后,开着suv很快就到了水库附近的露天车库,步行来到水边,挑了个好下手的地方,砸开一条冰道,就跟冬泳的泳道差不多,放下一个船模,用遥控器把船模开到冰道尽头,又下好了钩。
  涵养了一冬的水库水清冽极了,微浪打在冰层上发出轻轻的啪啪声,趁着上午微暖的阳光,一切都让人感觉惬意极了。几个人心情大好,决定去车里把鱼竿也拿上,想着就算钓不上来,也要下几竿感受一下。
  他们留下老韩看着船模,按道理,只要老韩时不时找东西搅和搅和水面,冰道就会很稳固的存在。哪成想,等他们带着钓竿返回的时候,不仅老韩不在,连冰道也被一层冰封上了,本来随水波动的船模被牢牢地定在冰上,孤独地跟他们对立。
  “我们当然试过再砸开,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不厚的冰说什么也砸不开了。”老牛带着一脸诧异。
  另一人姓赵,稍年轻,接口道:“我们也想过直接从冰上走过去,既然砸不开,就说明能走人,谁知道几十斤大石块砸不动的冰,我脚刚上去就整个掉水里了。”怪不得他一直拎一只鞋凑在炉子边烤火。
  老韩甚至带着一丝惊惧说:“我,我还想过要从别的冰厚的地方绕过去,谁知道也是踩哪里哪里冰裂,吓人得很。”
  风无轻微蹙眉头,虽然隐约知道问题出自哪里,但着实说不得,正想着怎么换个说辞,王瑞端着餐盘进了饭厅,“来,先喝点汤热乎热乎。”
  王瑞心情似乎很好,把吃食一一摆好,抬身说:“哥儿几个别着急了,今年冬天太冷,就算立春过了,冰冻得快也正常。而且哥儿几个不常冰钓吧,可能是砸冰的方法不太好,又累着了,第二回没砸开也正常。”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半信半疑,王瑞扭头冲着老牛说:“要不这样,大哥留个电话,再把冰钓的地方告诉我,我去盯着,只要冰一化,我就把船模救回来。”
  这几句话说得非常诚恳,几个汉子的脸色逐渐松了下来,老牛回身拍拍王瑞胳膊,“哥们儿,行,够意思。早上也是你提醒我们别去,要是当时听你的就好了。那就这么着了,我的船就拜托你了,回头多带人来给你的饭店捧场哈。”
  “得嘞!那哥儿几个吃好喝好哈。”王瑞一脸愉悦,并没注意风无轻在一边若有所思。
  半瓶六十度的散白下肚,几个汉子的脸上一个接一个地蓬出红彤一团,气氛也松弛下来。“我说,老牛,我都跟你说过,不能上王家坎逮王八,不吉利。”老韩的舌头已经开始有些发团了。
  “牛哥、韩哥,我好像也听过,说是谁家在王家坎搞上来一个王八以后,家里人就开始不断生病了。”
  “小赵,这里你最年轻,咋这么迷信呢?”老牛端着酒盅不以为然。
  “生病我倒没听说,不过我想起来点儿别的事儿。”一边老周眉毛扭了扭,“我家那个连襟,你们记得吧,好像去年就是从王家坎钓上来一个三斤半的王八。”
  “后来呢?”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我连襟经常钓鱼,在王家坎手气旺得很,经常四五斤四五斤那么钓。”老周语气带着三分艳羡,可话锋一转,“但那天蹲了一天啥也没钓着,快黑天了,下了最后一钩感觉有东西了,结果上来的是个王八。”
  老周押了口酒继续道:“我连襟去钓鱼本来是为了给全家添菜的,虽说王八比鱼更好,但我连襟也没敢自己下手,就想着卖了换钱。他邻居看了以后就劝他送回去放生,我连襟家里挺困难的,如果真放生了,孩子晚上连个肉腥也沾不上了,所以后来还是狠狠心卖了。”
  西下的夕阳把金色的光线投到饭桌中间咕嘟咕嘟开着的酸菜锅仔上,饭厅里安静下来,还是老周提起筷子夹了一块猪血肠塞到嘴里,屋子里只响着他嘴里吧唧吧唧的声音。风无轻强忍着没逃跑,可算听到老周咽下嘴里的东西,“后来,我连襟在王家坎就再也钓不上来东西了,啥都钓不上了。”
  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儿冷,老牛招呼大家多吃多喝,试图岔开话题。王瑞再次把一盘酱牛肉端上桌,扭头看看坐在角落的风无轻,偏偏头示意一下,风无轻深吸一口气轻轻起身跟进了厨房。
  王瑞扯起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稍附身说道:“说故事,我比他们讲得好听,你要是想听的话,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得到风无轻鼓励的眼神,王瑞小同学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你得把王山劝好了。”
  风无轻丢了个白眼出去,王瑞却再次附在她耳边眯着眼笑道:“姐姐总不愿意天天跟我睡饭厅吧。”
  风无轻心中有气,刚要开口,却见王瑞突然正色道,“王家坎的传说得从抗日战争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