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断了王朝香火
作者:星河繁露      更新:2021-04-24 14:02      字数:2637
  “我料想到你会来,因而把无关的人都遣走了。”喜增见到露台纱帘上的翅膀影子,愉快地说,“你完全可以从大门进入,金翅鸟犯不着偷偷摸摸。”
  “从大门进入,我是以凡人国王的身份,从这里来,才是金翅鸟。”金翅撩起纱帘。他瞥见桌上的地图,说道:“陛下还在挂念南征?”
  “之前作罢,是我备战不充分,这场战争始终是要打的。南方诸国不除,是我心头大患。”喜增坐上地图旁的椅子。
  金翅一直在回避南征,这次他前来,同样是想把南征拖一拖。
  “陛下,南方都是小国,且不团结。再说天竺历史上,从来没有南方征服北方的先例,我看他们成不了气候,只是如群苍蝇嗡嗡叫着烦。陛下与其盯着南方,不如关心下东边的大国。”金翅说。
  喜增疑了,“东边有什么大国?东光国?鸠摩罗不敢跟我作对,我打个喷嚏,他都要颤抖。”
  “不是他,我说的是摩诃震旦。”
  喜增更疑,“摩诃震旦国距我万里之遥,就算它庞大无比,对我却没威胁。”
  “陛下听说过安西都护府吗?”
  喜增未曾有闻,“愿闻其详。”
  “安西都护府是摩诃震旦国在西域设立的行政机构,有军队、有属地。这次我到西域一游,亲眼目睹安西都护府飞扬跋扈,就连西域的国王们都害怕他们。陛下还记得祭赛国的佛宝吗?”
  “怎不记得?你说要把佛宝送我,却没了下文。”喜增浅笑。
  金翅露出遗憾之色,“我确有这个打算,这次去西域就是亲自去办这事。佛宝是圣洁之物,我还是希望以正常手段取的,以免污了光彩,因而我化作陛下的使者,向祭赛国的国王求借。哪料安西都护也在场,他硬说佛宝是他们摩诃震旦国的。国王不敢不给,只好献给摩诃震旦了。”
  “还有这种事?”
  “这种事在西域常有,西域诸国都害怕摩诃震旦国。要知道,西域与摩诃震旦的京城相距数万里,摩诃震旦国能在万里之外设立机构,他们的手很快会伸向天竺。我与安西都护在祭赛国为争佛宝发生冲突,安西都护丝毫不把天竺和陛下放在眼里,大言不谗‘虽远必诛’呢!”
  喜增听了不快,自己好歹也是一方共主,竟有国家全然不给自己留颜面。但他压住这股不快,说道:“我与摩诃震旦国并未有接触,安西都护不过一地之官,并不能代表君王之意。况且,就算摩诃震旦势力发展飞速,但离我毕意依然遥远,南边的形势还是更紧迫些。”
  “陛下要解决南边,那有何难?妾有办法不费一兵一卒。”地涌在这时进来了,她向喜增欠了欠身,奉上夜宵,都是精美糕点。
  喜增对她的话很有兴趣,“夫人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地涌媚笑道:“妾听闻,补罗稽舍有个弟弟。世上哪有眼见兄弟坐拥江山,而不眼红的呢?补罗稽舍的王位是从叔父手里抢来的,他们王室中争夺之心早生,我们只需暗地里施以助力,摩诃剌侘国轻则内乱,重则分裂,从此再不是陛下对手。”
  “他弟弟叫毗湿奴伐摩,我知晓此人,是个贪权的家伙,只因兄长太优秀了,他被埋没,全无用武之地。”喜增笑道,“我讨厌妒忌兄弟的人,尤其是那些贪图兄弟的王位的人,最为可恶。所以这枚棋子一直摆着没动。”
  “达成目的比喜恶更重要。陛下为什么不考虑呢?”地涌劝问。
  喜增淡淡笑对,“在这点上,我心结难解,民间总有流言,说我杀了王兄……羽毛美丽者,你怎么看?要不要挑拨补罗稽舍兄弟的关系?”
  金翅沉默,翻眼瞪了地涌。
  “怎么?有何不妥?”喜增问。
  金翅回道:“陛下,兄弟间有了妒忌之心,不用挑拨,他们自己就会翻脸。摩诃剌侘国的事顺其自然比较好。”
  “我总觉得你一直护着南边。”喜增有了稍许不满。
  “南边有神庇佑,不需要我护着。毗湿奴依然站在补罗稽舍身后,所以我不愿看到陛下挑战南方。”
  “你以为我会失败吗?”喜增的不满在上升,“他有神支持,我就没有?”
  金翅不敢说得深了,浅浅一笑,“陛下没有神的支持,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陛下登上王位,毗湿奴没有反对,因而陛下也不该攻打毗湿奴支持的国家。当两个国家较量时,其实也是神的较量。陛下很清楚,毗湿奴派在天竺的势力有多大。”
  “你是说时机未到吗?”喜增很不情愿放弃,“时机什么时候才到?”
  “此乃天机,国家兴亡自有定数。”
  “那不是要等到我百年之后?我可不是乖乖听从诸神安排的人。我是大地之主,是他们的信徒,也是他们的供养人。”
  “陛下一定要针对南面,我也无话可劝。”金翅怨道,突然又冷笑,“只是神总会安排些麻烦来阻挠。我在祭赛国碰上了个人,酷似摩揭陀的国王。”
  喜增平静如常,“是吗?人有相似而已。”
  金翅笑他,“满胄的事瞒不过我,我早就知道了。真正的满胄正往天竺而来,现在他被摩诃震旦国的安西都护收留,对陛下来说,迟早是个祸害,一旦他回到天竺,必惹出风波。”
  “原来他去了这么远,难怪在天竺找不到他。”喜增轻蔑地笑,“他想回天竺就来吧!一个人能威胁到我?没有一兵一卒,更没有一个百姓,愿意听他的话。”
  “我只是提醒陛下。他确实是一个人,但若得到摩诃震旦国的支持,就不只一个人了。”
  “谢了提醒,我自有安排。”
  金翅已无话说,向喜增告辞。
  不一会儿,地涌也告退。出了宫室,地涌却见金翅正等着她。
  “大圣似有话要说?”地涌问。
  金翅冲她冷笑,“地涌夫人越来越娇媚了,吃了多少和尚?滋养得不错。听你一句一个‘妾’字,莫非你跟喜增……”
  “正如大圣所猜。”
  “荒唐!你终究还是犯下大错!”金翅怒。
  地涌辨道:“我对陛下情根深种,他也心怡于我,郎情妾意,何错之有?”
  “你本是妖物,与他不会有后嗣,而你又使的采阳补阴的修炼之法。尽管你控制发功,但在交合时,还是会多少吸走他的精气,以后喜增与别的女人也生不出后嗣了。后嗣对于一个王朝来说,何等重要?你断了一个王朝的传承,那些把自己香火寄放在这个王朝上的神佛会饶过你吗?你还不知死活,劝喜增插手南方。我虽不明白毗湿奴为何在意遮娄其人的国家,但早告诫过你们,南方不能动。以后你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金翅放下失望的狠话,背后生出翅膀,飞走了。
  地涌从内心到表情都写满不服,她不敢怀疑金翅的话,但却无畏惧。从喜欢上喜增的那刻起,她就有了下地狱的准备。
  佛诞日逐渐临近了,对信佛的人来说,这是个重要节庆,天竺大地上四处飘溢鲜花与灯油的香气。戒日王向信佛的摩揭陀国王满胄发出邀请,请他到曲女城共庆佛诞。
  这本来是条普通的邀请,可谁都没料到,满胄王在赶赴曲女城的途中,他的船在恒河上出了意外,船沉没了。一船人,连同国王满胄,全都葬身鱼腹。
  喜庆的节日变成国丧,戒日王喜增亲自主持葬礼,当着其他国王和百官的面,为他的朋友痛哭。人们在隆重的葬礼上就开始议论纷纷,满胄作为国王,他其实无足轻重,但空悬的王位,却成了全天竺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