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风波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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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窝没酒 更新:2021-10-08 11:57 字数:3194
禁军连同惠安军和永安军到达木兰围场的时候,几乎都没遇到任何抵抗。庆安军统领蔡于恒也在逃跑的路上被抓获。
夏云昊回到养心殿的时候,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屏退了左右,又吩咐荣录外头无论谁求都一概不见。
连日的奔逃让他筋疲力竭,额下也冒出了青须,多年的筹谋,终于在此刻画下了句点。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好好睡上一觉。
养心殿外小太监一拨一拨的来禀告,众大臣跟商量好似的,扎堆的来请安问好,他们安的什么样的心思,荣录清楚的很。当然心里也很不屑,一个个都跟事后诸葛亮似的,早干嘛去了?眼下见皇上安然回来,就知道来献媚了?
荣录偏头啐了一口,谁知差点吐到了韩曙的鞋面上。
韩曙倒没在意,站的远了些才道:“皇上还没醒吗?”
“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了!”荣录轻声说道,生怕声音大了,扰了里头夏云昊的休息。看着荣录缩头缩脑的样子,韩曙倒是被逗乐了,“听说太后杀了祁安同之后便疯了,皇上知道吗?”
荣录摇了摇头,“我原本打算缓缓的说,皇上虽嘴上不说,却是个重情的。虽说太后往日了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依我看皇上未必真恨得起来。”
夏云昊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说不出的放松,听到外头细细的说话声,便道:“谁在外头?”
荣录一听夏云昊的声音,连忙吩咐了下去,又转身进去伺候,韩曙也跟着进了内室。
殿中虽陈设依旧,但夏云昊却怎么也看不够,摸摩挲着博古架上的摆设,甚至连燃着的龙涎香今日都格外香甜些。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微臣不敢!”
“奴才不敢!”
荣录和韩曙躬身谢恩。夏云昊虚抬着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派去找阿瑶的人,可有消息了?”
韩曙拱手回道:“倒是海日古他们自己找回了京城。季大人那边暂无消息。”
荣录见夏云昊神色微变,连忙道:“季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朕很好奇,你们是如何让太后临阵倒戈的?”夏云昊也不纠结,左右就像季瑶自己说的那样,她自幼长在深山里,就如同龙归大海般吧。
韩曙皱着眉头道:“微臣也不大清楚,只知道祁安同派人送祁湛回来的时候,运回来的却是一具尸体。皇上临行前虽然交代让我们留意祁湛。但是……”
“哦?这么说祁湛的死跟你们无关了?”夏云昊眉头紧锁,右手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桌面上。
“那太后现下……”
荣录躬身道:“回禀皇上,前几日逆犯祁安同乔装成太监模样,混入了慈宁宫,谁知却被太后亲手杀了。太后应是受惊过度,现下在慈宁宫养着呢。”
受惊过度?
这样的词若是用在普通妇人身上,夏云昊不觉奇怪。但是他的母后乃是大夏朝的太厚,又岂是普通妇人可比的?
夏云昊起身道:“朕去瞧瞧她!”
韩曙还想规劝几句,却被荣录拉了拉衣袖阻止了,只得闷头跟在了夏云昊的身后。御花园里的秋菊开的正好,金灿灿的一片,看着都让人心头一暖。
看到菊花,夏云昊又想起从前重阳节的时候,他都会命人准备茱萸、菊花等做成礼物送给太后,以敬孝道。那时到底是存了几分真心实意的。
慈宁宫里安静如常,偶有宫女走过也是悄无声息。夏云昊在偏殿里找到了太后,往日里那个连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的太后已然不见了。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个头发凌乱的妇人罢了。
流莹请罪道:“皇上请恕罪,不是奴婢不帮太后梳洗打扮,只是太后如今神志不清,谁人不准靠近,整日里就守在祁公子的棺材。”
夏云昊挥手示意她退下。待到偏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时,夏云昊轻声喊了句,“母后,儿子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的身子一顿,复又恢复了痴痴呆呆的模样。只是这细微的动作哪里能逃得过夏云昊的眼睛。
夏云昊自顾的说着,“母后,眼下殿中也无旁人,只有咱们母子二人,您又何必再装呢?”
闻言太后将散在两颊的头发拨到而后,缓缓的站了起来,轻声道:“从前是我欠你的,这回算是还你了。”
“母后说笑了。您对儿子有抚育之恩。儿子一直都记在心里,未曾有一日忘怀的。”夏云昊淡淡的说着。
太后回身,定定的看着他,连她自己都忘了有多久没这么正儿八经的看过夏云昊了。他似乎瘦了些,两颊微微有些往里凹,额下的胡须也长了,倒是平添了几分成熟稳重。
“我死后,把我跟湛儿葬在一起吧。可以吗?”
看着太后近乎乞求的目光,夏云昊不忍拒绝,“朕知道进宫非你所愿。朕答应你死后不入先帝陵寝,朕会着人寻一处幽静之地,把你跟祁湛葬在一起的。”
太后撑大了眸子,眼里很快填满了泪水,到头来最懂她的人竟然是她一直都不待见的“儿子”啊。
“当年祁安同为我赎身,又让我读书识字,无非就是看中我的样貌跟他的亲妹妹祁安纯有几分相似嘛。虽然知道被利用,但是我依旧很开心,我终于不用再在青楼里被人呼来喝去了。后来我认识了叶逢春,他那时是我的教书先生,长的俊秀儒雅。我原本打算跟他私奔的,可是却被祁安同发现了。他威胁我若是不想让叶逢春丢了性命,就乖乖的进宫。”太后说的很慢,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夏云昊继续道:“后来你进了宫,但是你非完璧之身入的宫。叶逢春不过是你的一场梦罢了,他不足以你为了他豁出性命。能让你进宫的是他吧!”夏云昊抬手指了指棺材里的人。
“你都知道了?”太后的眸子里倒没多少惊讶。
夏云昊点头,“其实也是才知道的,那晚夜宴之后你跟叶逢春私下见面,我便起了疑心,派人去查了查。祁安同一直用祁湛作为筹码,让你替他卖命。当年夺嫡之凶险,若不是那时的我毫无势力,你们也不会选了我做上这皇位吧。”
太后嗯了一声,“后来祁安同又说服我,说让祁湛做皇帝。我便动心了!”
“母后,妄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你既然知道祁湛非祁家的血脉,祁安同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将到手的皇位让给旁人呢?”夏云昊怎么也想不明白。
太后轻笑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湛儿不比你有雄才伟略,他会乖乖的听话的,我以为……只是没想到祁安同到底是容不下他的。”
夏云昊沉默不语,说到底躺在棺材里的那个才是太后的儿子,他不过是一枚太后活在宫中的棋子罢了。
“可以告诉朕,你的真名吗?”
太后哽咽了良久,才道:“阮长宁!”这个名字她多年未曾说出口,如今乍然可以名正言顺的说出来,却又有些迟疑。简单的三个字却如同千斤重一般,似是用了一生的力气,才吐出这三个字。
踏出慈宁宫的门槛,夏云昊的身形顿了顿,沉声问道:“母后,这么些年你可曾对儿子有过半分的真心?”
良久都未听到屋子里太后的回答,夏云昊大步的离开了。他所求的终究不可得了。哪怕是谎言她都不肯对他说。
夏云昊想起儿时,别的皇子都有母后做的新衣裳,独独他没有。他后来气不过去找太后理论,太后只垂着眸子慵懒的说,“你是堂堂的皇子,想要什么样的衣裳没有,又不独缺母后这一份。”
再后来,他就从未问过这样的问题。只是心里到底有了执念。
傍晚时分,乌鸦盘旋在慈宁宫的上空,久久的不肯散去。流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太后已经自缢而亡了。
夏云昊极尽哀容,丧仪办的体面而庄重,同时追封太后为敦肃皇太后,与先帝同葬。
守孝回到养心殿时已是半夜时分,荣录躬身道:“回禀皇上,太后,不,阮长宁的后事已经安排妥当了。奴才已命将她母子二人的尸身运回阮长宁的老家了。只是……”
“只是什么?”夏云昊问道。
荣录躬身道:“只是不知那南疆使臣叶逢春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半途拦下了马车,对着马车内的棺材哭的声嘶力竭,最后触棺而亡了。眼下南疆使团已经死了两个人,这恐怕不好跟南疆那边交代啊。”
夏云昊负手而立,“他自己为情自杀,或是羞愧自杀,与我大夏朝有何关系。南疆若是强行将罪名压在朕的头上,朕不介意跟北漠联手。左右朕还欠海日古一个人情呢。”
荣录低头无声的笑着,这样的皇上他好久没曾见过了。
“阿瑶还没消息吗?”夏云昊轻叹了口气问道。
荣录觉得能说的词都说了一遍了,刮肠搜肚的才挤出来一句,“没消息也就是好消息呢!”
夏云昊扬起了嘴角,季瑶可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女子呢。富复又想起木兰秋猎时季瑶说她想家了,还说到时候不跟他告别。可能她已经回到了群英寨,回到了亲人的身边也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