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却有可能会因为一个人而失恋两次。
  大三的暑假，在荷花池边鼓足勇气给月望打电话，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女声，柳珂感觉到的更多感觉是一种梦醒时的怅然若失，是一种心不知寄托何处的忧愁。而这一次，心还在，只是里面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疤。年少时总是不愿意自己保管自己的心，想把心放在别处。等到真的把心托管了，受伤了，才知道还是自己掌控自己的节奏最安全。
  柳珂很快就度过了歇斯底里的状态，她的眼泪在月望家的那个晚上就彻底流干了。她开始渐渐接受自己新的状态，这也并不困难，因为和月望的感情的最后一程，大部分时间她就是一个人。不再需要留意手机里有没有未接来电，柳珂倒也开始觉得有一种心安。
  柳珂听过一个理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磁场，这个磁场会吸引你此刻正在散发着的东西。比如顺境中的人更容易吸引所有好事情，正所谓一顺百顺。
  如果按照这个理论，那柳珂一定正处于人生中的一衰百衰的阶段。因为还在感情的低谷期没有爬出来的她接手的那个躺着也能做到生意的客户，也出事了。
  wtf.
  和交接时候说的一样，这家客户因为去年的生意做得少，今年的指标又是根据去年的实际达成设定了平均增长达成的，所以接手以后到现在，柳珂确实月月都能超指标完成。
  但是她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家客户之所以去年生意做得少，是因为账务出现了问题，总部停止了这家客户的所有谈判与促销活动。
  所以这家客户真正的难点不在生意，而在账务。
  接手不久，柳珂就发现她手里的发票和这家客户实际发生的费用有很大的出入。柳珂一开始只觉得可能是发票滞后的原因，却突然收到了客户开具的一大笔发票。
  而发票日期是三年前。
  也就是说，这三年来每一任客户经理，都是用后来的帐补前面的窟窿。就这么滚着雪球一直滚到柳珂手里。
  柳珂刚入行的时候，带她的“师傅”给她上的第一堂课就是解释发票的重要性。客户开具的每一笔发票，都对应着系统中对于公司扣款的凭证。没有发票，财务的帐不能平，她就说不清楚自己的那些销售费用究竟花到哪里了。
  尤其是对于j公司这样一家上市公司，财务审核的严格可以说是第一位的。
  她也试过去问客户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毕竟突然间冒出来一批三年前的发票，怎么看都是财务上的疏忽和漏洞。但是客户的财务无比强势，柳珂在谈判间等了一整个下午，等来的就是“反正就这样了”一句话和一个悠长的白眼。连采购都爱莫能助。
  她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问比她早两年进公司的同事，对方不假思索地说”指标做不到，老板会说你，会骂你，但是不至于失业。但是帐上出了问题，这个肯定要处分的。”
  柳珂张大嘴难掩惊讶，随即又迅速收拾好心情不让自己暴露的太彻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谁第一份工作不是想大展宏图，结果翅膀还没长硬就先背一个处分，自己在这家公司大概是完了。
  前脚刚刚失恋，一个月都不到可能又要失业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本命年？可能还真要去买一双红袜子了……
  这两天，柳珂把自己憋在办公室，仔仔细细又把帐对了两遍，没错，确实就是帐错位了。柳珂望着办公桌前的隔板发呆，有点不知所措，也有点懊悔，交接的时候太不仔细了。
  隔壁桌的老郭看这里柳珂发愁的模样，悄悄冲她使了个眼色，说：“傻丫头，你不吭声，继续滚着帐不就完了，那几张发票就当没看见，藏起来或者扔了！”
  柳珂没有说话，她感谢同事的好意，却没有办法做到看见却当没看见。这不就是击鼓传花吗，只是雷在谁手里爆掉的问题。既然发现了这个问题，就要解决这个问题。
  老郭看她没有接话，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离开了办公室。他过去就经常说柳珂书生气太重，工作上早晚会吃亏，现在估计想，果然让自己说中了。
  柳珂明知道留在办公室什么也解决不了，却还是坐在那里，怅然若失。她可以去哪里呢？办公室渐渐安静下来，一直到只有她一个人。从玻璃窗望下去，是长安街的车水马龙，国贸的繁华夜景尽收眼底。她突然想起来找工作的那一年，自己面试完，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望着写字楼里的灯光畅想，自己如果有一天也能够在那扇玻璃窗后面工作就好了。如今算是如愿以偿了吧，但心情并没有那时候通透敞亮。这又是为什么？
  这时，办公室的门禁“滴”了一下。办公室已经空空荡荡，只有柳珂一个人在座位上发呆。她顺着声音向门口望去，是自己新来的直线老板，fiona。
  fiona是一个月前刚刚从山东调来北京办事处的销售，在公司也算是老资历了。平日里喜欢大家叫她的英文名，却需要柳珂来帮她翻译总部的英文邮件。坦白说她来北京的时候正巧赶上柳珂的失恋，她的状态一直有点不在线，她也很担心给新老板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是fiona的关注点似乎也并不在下属身上。第一周，她烫卷了头发，第二周她去买了几套新的套装，第三周她会妆容精致的出现在办公室。至少从外形上来看，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融入这个办公室。
  “柳珂，怎么还没回家？”
  “唔……没事，在对账呢。出了点问题……”
  “怎么啦？” fiona看上去并不着急离开，把包放回房间然后走到柳珂桌前。
  一不做二不休，与其自己在这里漫无目的的乱想，不如问问她的意见。虽然她和柳珂的合作时间不算长，两个人并不能说是知无不言的信任，但这个时候直线经理应该是唯一能够完全信任的人了。毕竟，工作讲的是共同利益，而直属上下级算是在同一艘船上的利益共同体了。
  柳珂拿出发票和自己整理的对账表，摊在桌上，言简意赅的讲了一下自己遇见的困难。柳珂的表达尽量精简，却还是流露出左右为难的情绪。
  听着柳珂的描述，一旁的fiona一直没有说话，也陷入了沉思。一旁的柳珂静静等着老板的反应，心脏开始加速跳动。她是鼓足勇气和盘托出的，说之前有点热血涌上的感觉，说完才开始后怕，她没想过后果。
  fiona把桌上的发票拿起来，仔细看了很久。放下，刚准备说什么，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没有接，而是转身拿起自己的包和办公桌下的一个纸袋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也帮你想想，你今天在这里坐着也是想不出来的，早点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