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北冥之变
作者:
叶逸逍 更新:2021-04-24 12:32 字数:3217
【雨仍是无声地下着,是啊,谁又指望雨能为谁有丝毫动容?】
席玉鸾抬头望去,前方石阶上,正远远鬼魅似的立着一个男子,衣发松散,正自摇着扇。
她正疑惑,这毓玄山上,竟有阻挠之人?那别苑岂非已不安全?想到这里,她当即便提刀上前。
那男子却正仔细打量着她——杏眼桃腮、顾盼生姿的她,曾有多少妩媚风情、曾是那样柔情似水。而今日在此处偶遇,她却换上了一副英气逼人、精明能干的样子。
他一如往常地眯起那玩世不恭的眼,正以一派无比风流倜傥的姿态等着她,没想等到的,却是她无情的弯刀!
一认出那人,席玉鸾毫不犹豫地便动了手,仿佛连一个字都不屑给这潇洒的男人。
他慌忙闪避,却不明就里。二人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动了手。
能做得了北冥宫的护法,他的武功自是不必说。不出三十招,他便已死皮赖脸地将席玉鸾“拿下”,她正半倒半靠地被束在他怀里,双颊通红,不知是盛怒所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花墨七,你放不放开!”她没好气地骂道。
“我放开了,反被你要了命,多不划算。”花墨七一副委屈的表情。
席玉鸾已羞愤无比,可她知道,这不是与他纠缠的时候,便冷声道:“我保证不动手,我只要上山去。”
“那就更不行了,放开你可以,你想上山却不行。”他说着,手上还是放开了她。
“你不要胡搅蛮缠!”尖锐的弯刀,又指向面前这个无赖的男人。
“自你离开我,你何时见我纠缠过你?”他淡淡道,只是身子却没有半分要让路的意思。
“你在北冥宫任堂堂护法,这些年可做了不少好事罢!”她不屑讽刺,心里却越发不安,难道,北冥宫已挟持了别苑之人?
花墨七却反而还口道:“我瞧你也不像是来做什么好事的。”
“那你呢?为何阻我上山?”
“还不是常凌轩那厮,不放心他的宝贝儿,要我在这里盯着些。”
“常凌轩的宝贝儿?”席玉鸾越发不明就里。
“叶筱啊!你不是来找她的?”花墨七也奇道。
“是啊!我来送解药,你既是常凌轩派来保护她的,为何不让我上去?”她绕过他便要上山,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她何时成了常凌轩的宝贝儿?”
花墨七这才想起,她当年离开后正是入了栖霞派,据常凌轩说,叶筱中了神湛骨寒,白旭川已去寻解药了。看来席玉鸾果然是来送解药的,当下再不玩笑,只玩笑一句,“那你还不快去,是舍不得我么?”
“呸!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席玉鸾红着脸啐道。
……
柳剑尘已去了半日,我心神不安,便裹紧了衣袍,站在屋前张望。早些时候远远望见山下确有不少人出没,我猜想大概是顾宸轩出手了,只是不知被下了毒的山庄能否对付?顾宸轩心狠手辣,不知柳剑尘与他动起手来,会不会吃亏?猫儿去了有些时候了,却迟迟没有音讯,不知在百毒谷是否找到了苏蒙?他二人一切是否顺利?
正想着,却听得一人脚步匆匆,将要登顶。心道定是柳剑尘派来照顾我的,可仍是小心留了个神,退在一块巨石后,等着那人出现。
是她?
那女子也是小心翼翼,先将房内扫视了一圈,又喊着我的名字跑了出来。我一眼便认出了她——没想到生死之际还能见到过去的朋友,有些惊喜,于是连忙走出唤道:“席掌柜,你不在京城照看烟雨阁生意,怎的有空到这里来?”
她闻声来到面前,已累得满头大汗,见我好端端地,也喜道:“我收到一件宝贝,特地拿来给你瞧瞧,没想副掌门独身在此,吟赏烟霞呢。”
我携她入内坐下,这才急忙正色道,“是柳剑尘请你来照顾我吗?山下情况如何了?对了,你可有你们白掌门的消息?”
她立刻自怀中摸出一只幽蓝的瓷瓶来,“莫急。掌门已顺利取到神湛骨寒的解药,着我先行送来,你快服下,我再细细与你讲来。”
我接过那瓷瓶来,喜得差些儿流下泪来,真没想到,这解药来得如此顺利,但顿时又慌起来——猫儿没能亲自送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于是我立刻服了解药,又拉着席玉鸾追问猫儿的安危。
她拉着我的手,却不甚紧张,“你放心,掌门没事,他正与苏蒙姑娘一起,略加休整后便一起过来了。”
我松了口气,又问:“那玄雷山庄如何?”
“北冥宫早先动了手,只不过其中似是遇上什么突变,很快便退了攻势。如今山下还算平静,只不过山庄内……”
“是百毒谷的毒还未解吗?”
席玉鸾点了点头,“我来时已有很多人中毒,也折了不少,柳公子已带人截了源头,正到处整顿、想法子解毒呢。”
“若猫儿带着苏蒙前来,许有法子帮他们解毒。”
“正是,你便安心休养,我这些日子就留在这里照顾你……”
我正听着席玉鸾说话,却突然觉得腹中绞痛,便立刻捂着肚腹弓下腰去,席玉鸾立刻扶住我,二人均不明所以。我很快痛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全身已抽挛起来,已来不及考虑那解药有什么问题,便倒在地下。
这时外面又冲进一人来,我剧痛中还是认出了她,正是秀水。那姑娘一来便撞上我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立刻吓得手忙脚乱,究竟席玉鸾更加镇定,忙喝住她来,一起将我挪在榻上。
我痛得大汗,浑身很快出浴似地湿透,席玉鸾立刻封了我几个穴道,饶是如此,我还是只挤出最后几个字来,便禁不住昏了过去。
“别、别告诉柳剑尘!”
这次我像是真的进了鬼门关,不如之前毒发那般幸运,我昏迷了几日都再未醒过来。
……
雨还没停,雨水已深深渗透了泥土,又滴滴答答地弹拨着一个个束手待擒般的水坑。冲尽了连日的暑热,也正冲刷着路边斑驳的血泪。
那人血红着眼、踉跄着脚步,正向着背离玄雷山庄的方向逃去。他恨得青筋暴露,脚下却丝毫不敢慢下来。
“常凌轩!你给我等着!”
常凌轩此时却是冷静异常,湛虹正静静伏在在他健朗的肩背上,与他有着同样的倨傲的姿态——追捕与逃亡、再也不是从前的规则了。
这次,他定要一雪前耻。
……
“常师兄,你这是何意?”方芷轩一脸决毅拦在他的马前,声泪俱下,常凌轩却面无表情。
“芷轩,与你无关,听话,退在一边。”顾宸轩竟也出奇的平静,柔声劝着。她的泪一颗颗地刺进他心里,颗颗震动着他的心,无一幸免。只是他比谁都清楚,事情到了今日的地步,他与常凌轩多年的债,不得不清算一番了。
“常师兄!常师兄……我们师兄妹三人,多年的情分,你竟一点都不在乎吗?我、”方芷轩哭得梨花带雨,更是就着遍地泥水跪行到常凌轩脚边,语无伦次地做最后的哀求:“顾师兄以前是做错了许多事,可、可事情已过去多年了,你……”
常凌轩嘴角扬起一抹浓重的鄙夷,终于冰冷地打断了她:“我不如就原谅他?”
她愣住,连泪水都停在苍白的脸颊上。顾宸轩已伸臂提起了她,“你不必求他。”
“一句原谅还不容易?”常凌轩自言自语般地道,“只不过,这世间万事都有个因果轮回,你说呢,师兄?”
顾宸轩终于也开了口,“师兄弟多年、你我这恩怨也拖了多年,是时候该清算了。”
“不错,”常凌轩缓缓抽出那湛虹来,饶是这阴雨连绵的灰暗天色,也没能使那绚烂的霓彩暗淡。他细细摩挲着那薄刃,连锋末都似在微微细颤,“这柄剑、想必师兄挂念多年了……”
“这柄湛虹,果然仍存师叔当年风华……”
“用它取你命来,不亏罢?”
“能见湛虹重出江湖,不论是谁,都可谓三生有幸。”顾宸轩嘴上无比敬重地说着,也拔出一柄利刃来。
方芷轩瞧得害怕,却仍是固执地阻在二人之间,举起泪眼望着常凌轩。
“怎么?”常凌轩瞧着她笑了,他的苦笑——其神凄迷、其魂恨怒,但他的语声,仍是一线冰冷,“害我母子、毁我双手、谋我剑法、折磨我多年,只要他一条性命,难道还亏了他!!”
方芷轩显然被常凌轩这万年不遇的怒吼怔住,她再无任何动作,那一抹虹光却早已越过她,刺向对面那人。她只闻刀兵相接之声,脑中却不禁想起那年,她带着那只纸包慌慌张张闪入常师兄的卧房——他发着高烧、正躺在那榻上,是她亲手将那药粉掺进了他的汤药。她不知顾师兄给她的那药粉是什么,只知道只要常师兄吃下它,便能全心全意地喜欢上自己。
可他没有!他的双手坏了、他变得乖戾无常、他再也没有从前的温柔、再也不是从前的常师兄了!
他、他那时一定是察觉了,虽然她自己从未承认过,但花墨七却早查清了下毒之事。这人人皆知的秘密成了一根毒刺、扎在她与常师兄心头长达十余年。
新鲜的血再次一滴滴混入脚下的泥水,显得那样卑贱、与泥水一般卑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