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长着一对异色瞳的萝卜头捧着脸坐椅子上，满脸期待地等待下文。躺在树杈上披头散发的男人笑了笑，眼中意味深长。
  “啊啊啊啊——”小萝卜头会意，非常抓狂却无可奈何。先主每次讲他老爹老娘的过去都是这样，要看下回分解。更关键的是，没有背景、没有原因，也没有真相。
  “已发生之事，知其概况及结果，便可。”
  “先主，吾明白您的意思，可吾只想了解真相。
  吾知真相非要事，但吾不在乎。吾要真相，仅此而已。”
  凤望臣合上手中的扇子，跳下古树，审视萧虚、这位年仅五百岁的幼童。他摇摇头，开始缓缓道来另一个版本。
  萧虚听了个一知半解。
  “先君真的是雄性啊……
  樱花姐当了幕后黑手喔……
  凰北月和刘澈在一起了，就是不幸福……关我鳞（毛）事。
  问天爷爷不是没和凰惠文行房吗？真有这操作欸……
  月小姨变不回去了嘿，但是和家人相认……
  难怪卜爷爷说吾不孕不育！老爹老娘竟然跨族！”岚虚越想越森气，决定去找他老娘算账。于是，一顿棒子面少不了了。
  轩辕月好说歹说，才拦住凤岚“爱的教育”。
  “呜呜呜呜，你这是家庭暴力！”萧虚装模作样地捂住屁股，满脸悲愤。
  “鸡崽子，今天我不把你揍回原型我就不是你娘！”别看凤岚表面脾气火爆，其实水都烧不开。
  和凰曦君对饮的萧遥摇摇头，对这母子俩好无奈。
  “先君，千年了。”他晃晃那对龙耳朵，十分感慨。
  “人族死伤惨重，但仍繁衍生息如往常。现今恢复如初，面上繁荣昌盛。”曦君浅饮杯中清茶，“神界之神也因那事损失不少‘韭菜’，却无计可施。至于全新‘韭菜’，没以往易割——”
  “呵呵，可寻得吾后继兽？”凭空出现一白狐，口吐人言打断他们谈话。
  “舅舅，你看上子真便说，经常神出鬼没会吓坏水遥。”她揪出躲桌子下的萧遥，倍感无力。
  “白大爷，你来啦！”现原型的萧虚立刻蹿到白青客面前满脸谄媚。
  “你这娃娃，何来此些小心思。”白青客化人，满脸笑意。
  “白大爷可不知，这是混迹世俗必备技能！”
  “哦？娃娃好与人交往？”
  “不不不，白大爷别误会，吾只觉他们着实好笑，可恨又可悲。”
  “呵呵，如此看来，你思量好了。”
  语毕，他脚下升烟，不一会儿，连带萧虚消失不见。凤岚咋舌，转身回到自己岗位。
  ……
  “白爷爷，吾想要个真相罢了。”孩童闷闷不乐地座于云端，向黑发青年说道，“过去乃必然，可不能阻止吾知晓它。”
  青年拔掉为数不多的一根白发，沉默片刻，曰：“没有的没有，为真相。”
  “……吾懂了。”孩童愣了颇久，展颜一笑，“吾对真相没兴趣了。”
  “轰——”他身上突兀地燃起火焰，且愈烧愈烈。
  “吾首次涅槃！”孩童怪叫一声，兴奋地恢复真身插入更高的云层。
  “年方五四三，晚同龄四百四十四年。
  被‘真’、‘相’禁锢。”
  “子真聪慧过人，但自拘己身。”凰曦君走出云树，遥望宛若黄豆的蓝色火球，“他一直找寻的，已紧握手中。渴求认可罢了。”
  说着，她轻轻翻动手中萧虚的绘本。第二十三页，宋秘身后两只影子颜色各异；一百六十一页，凰樱夜面色阴沉、手拿缠满细线的控制器，线另一端则是风连翼和一些不知名生物；二百零四页，轩辕月浑身沾满献血，双眸却清澈如溪水。
  “他的幼期短于同辈。”曦君合上绘本，语气平淡，“这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鸿运。”
  “在它彻底消亡前，他仍处危险中。”白青客面前悬浮的云镜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晦影。
  “他与它之间的关系并非你死我活。”凰曦君浅笑，随风摆动的红发散发腥芒。
  ……
  ……
  ……
  待宋秘发觉自己无法控制身体时，他才意识到那道晦色阴影未被自己掌控。
  他想要咆哮，却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弥留之际，他耳边响起古怪的语言：「没人背叛过你，因为他们不曾效忠你」
  宋秘没有反驳。他自始至终只求一人心。
  「看来你甚至没发现爱错了人……」
  再后的话，他听不清了。他感受得到，自己的魂魄慢慢地瓦解、飘散，可他什么都做不到。但为什么，他竟觉如此死掉便好。
  旁观的刘澈送口气，垂下眼帘。接下来是谁呢？凰北月，妻子吗……？她真以为自己不知道当初她和风连翼的破事？
  “你来了。”他突兀地向空气说道。
  “咯咯，本宫路经此地而已。”一只黝黑的脚凭空出现，随后一位相貌丑陋、衣着华丽的少女坐于虚空。
  “是你！”凰北月和她的联系已断，但风连翼那里的契约依旧。
  “是修罗王呀，最近过得如何？可成婚？同你心爱的……北月郡主。”
  “你不是天夔！”风连翼心底没有缘由地滋生恐惧，还掺杂些许熟悉感。他如何料到，已自爆的天夔居然活着。
  “天夔？我是哦。”元气化物，她右手手心飘起一朵桔梗花，“很漂亮吧？还给你。”
  刘澈脸上的疤，首次生出黑色桔梗印记。他摸了摸左脸，“噗——”，吐出一口紫血。他此刻的灵魂，仿佛被无数银针穿孔。
  “因你的智慧，她未失去这具身体。”说着凰樱夜走进定身的凰北月，“所以我来拿回小月的血脉。”
  “问天叔他们虽然不介意，可我介意。”
  “唰——”凰北月身体以肉眼可见速干瘪，又迅速膨胀。
  “狐狸血，属于你。”
  “你是樱夜妹妹！”风连翼听出了她的声音和说话习惯，不禁脱口而出。
  “樱夜？本宫名讳岂是区区修罗王能叫的？”她眯起眼睛，有些愠怒，“算了，小月重要。”
  凰樱夜随手一划，空间在眼前裂开。
  “修罗王，本宫虽未和你解契，但不要轻易唤本宫。”她回眸轻笑，眼中尽是戏谑。
  刘澈瞅眼虚脱的两人，凝望凰樱夜离开的方向。他已恢复记忆，也后悔爱过那女人。强者，才配得上他的爱慕。
  她还会那般强大吗？刘澈嘴角上扬，似乎不屑一顾。
  ……
  ……
  ……
  “原来我所见所闻，确实为真。”火球中心似鸟飞鸟似龙飞龙的生命的神魂，加速思考，“世上惟发生之事为真，其他皆为虚妄。”
  它睁开双眸，其中空无一物。
  “吾应于九九岁时，悟此规则。惭愧，惭愧。”
  “错。仅仅由于你否定自己。”凰曦君手握水镜，说。
  “谢谢先君。”萧虚呲牙笑了两声，接过。
  “先君要离开了吗？”他语气如往常。
  “我放不下郎。”她眺望更远的地方——神陨，凤望臣沉睡在那。
  “先君活不过下年之秋，如何等得先主苏醒？”他摘下曦君头顶的云朵。
  “咔嚓——”她的身体……
  “先君走罢，先主定会随您远去——
  吾知道的，先君舍不得我们。可终会再会，不是吗？”
  地点加速变换，他们来到凤望臣沉睡之地。
  “嘭——”她炸裂四散。
  萧虚静默许久，留下眼泪。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不能说的事情，所以强迫自己不念、不讲。然而啊，除了已发生的必然，还有未发生的定局。
  这便是，没有的没有。
  他缓缓拾起所有碎片，埋葬在石狐旁侧。
  “我们都很爱您，以您爱我们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