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赋？”年轻人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早就见过了，糟老头子一个，没劲。”
  林尘微微吃了一惊，曹赋现在跟顾有言做了一堵墙的邻居，这个年轻人居然能同时躲过顾有言和潜龙帮的眼线跟曹赋碰面，林尘不由有些谨慎起来。
  “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林尘问道。
  老者刚要上前代为回答，年轻人瞪了一眼，道：“叫我金少爷就可以，这位是我的老师，姓何。”
  林尘见对方没有再多说的打算，连忙住口不再多问，而是挥挥手叫来下人添茶，顺手将一张纸条递了出去。
  既然年轻人的身份成疑，反其道而行从这名老者的身份着手也是一种办法。
  老者面容清癯，留着胡须，头上戴着儒巾，这种打扮在江南很风行，在青州倒是不常见。
  老者端起茶喝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尘。
  自称金少爷的年轻人皱着眉头又喝了一口茶，道：“你这茶倒是有些特别，什么来头？”
  林尘解释道：“这茶叫做黄叶尖，是青州特有的灵茶，一年到头产量极为稀少，要是喜欢我可以差人给公子准备些。”
  金少爷也不客气：“那就有劳林东家了，不过我也不能白拿。”
  金少爷想了想，道：“这样吧，一两茶叶换一两黄金吧。”
  林尘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吐在金少爷身上，这个年轻人似乎对斤两没什么概念，姓何的老者笑着摇摇头，还没等说话，林尘连忙道：“好好好，一言为定，来人呐，给金少爷准备黄叶尖一百斤，分量要足足的！”
  金少爷摸摸头：“是不是太多了。”
  “林东家在跟公子您开玩笑呢。”老者微笑道：“黄叶尖虽然产量稀少，但是青州市面上还是能买得到的，公子不妨到时候采买一些，托船家带到江南去。”
  金少爷冲林尘问道：“哪个合算？”
  到手的银子眼睁睁就飞了，林尘没好气道：“看你两条腿的本事如何，脚下有力的自然是扛回江南去合算。”
  林家下人手脚麻利，林尘吩咐下去的话还没过去多久，一百斤的黄叶尖就扛到堂上来了，林尘揉了揉脑门，道：“算了，反正也没值多少银子，全送给金少爷了，就当是……灯会那一夜的赔礼了。”
  说话的工夫，林尘手里多了一张纸条，是扛茶叶上来的下人暗中递给林尘的。
  林尘趁着两人不注意，摊开手一看，顿时脑袋有点懵。
  老者姓何这一条线索说大不大，但是至少给了负责收集情报的探子有了摸查的方向。
  通过画像对比，很快就确定了老者最为可能的身份。
  江南王杜畔舟府上最受重用的座客，号称‘妙师’的何清谷。
  传说八王挟政被肃反之后，杜畔舟能够很快恢复元气，与寒疆殷家并称双雄，甚至这几年还有隐隐压过一头的趋势，有一半要倚仗何清谷。
  林尘不由多看了老者几眼，面前的老者看不出有什么出奇的地方，要是镶上两颗金牙，甚至和老黄有些相似，不过从老者端茶品茶的自若神态来看，见过的大风大浪绝不会少。
  既然老者的身份已经有了些眉目，金少爷的身份还用的着猜？
  金少爷笑呵呵地摸着林尘送给他的黄叶尖，没有注意林尘有些不自然的神情。
  杜畔舟的第三个儿子也是这个岁数。杜锦溪，锦，金？
  林尘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端稳，据说杜畔舟的这个儿子这几年风头正盛，更传说杜畔舟已经暗中属意将王位传给杜锦溪。
  这位江南身份最为尊贵的世子来青州这种穷地方做什么？
  何清谷看着林尘端茶掩饰震惊，嘴角带着微笑，点了点头，似乎已经知道林尘看穿了两人的身份。
  “茶也喝了，礼也收了，李姑娘呢？”金少爷问道：“我这趟来可是来道别的，下次可没机会了。”
  林尘暗叫不好，差点忘了还有李月这一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月真是奇女子，当街斗殴也就算了，还揍了江南世子一顿，更出奇的是对方居然还不生气。
  林尘一边催促着下人叫李月准备准备，先把响马刀藏起来，一边引着金少爷和何清谷两人往府里面走。
  金少爷四处打量着林府，穿过长廊的时候看到还插在柱子上的软剑，张嘴惊叹道：“你府里也有高手。”
  林尘不禁有些无语，不愧是江南世子，也这个字用的极为巧妙。
  等走到院中，金少爷看到和清澜河连接的偌大湖泊，总算有些被震惊到，说了句这个湖比我家的大一些，还有些羡艳地看了几眼岸边孵卵的石龟。
  何清谷倒是对院子里的风水格局很感兴趣，不停地打量着远处的深林和雕满蟒纹的屋檐，看样子在推算整个院子的最初的风水走向。
  不过老道引水入局的想法太过天马行空，要不是是先看过，推算出来实在有些难了。
  何清谷在原地驻足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禁不住金少爷不住地催促，才放弃了推演，一步三回头地往院里面走。
  金少爷一路打量着林府的家具摆设，看起来对古物文玩很感兴趣，经过林尘书房的时候嗅到了里面熏香的味道，很不客气地伸头张望了一下，一看见里面的摆设，就跟何清谷一样走不动步子了。
  林尘见状乐呵呵地打开书房的门放金少爷进去参观，只要能拖延时间让李月做好准备，林尘也不介意书房进几个外人，何况老道喝醉酒的时候也没少在里面呼呼大睡。
  金少爷伸手敲了敲林尘的桌案，舔舔嘴道：“上千年的乌木雕的，做桌子太浪费了吧？”
  又伸手端起桌上烧熏香的小坛子，摩挲着有些柔绵手感的白玉外壁，爱不释手道：“这大概要追溯到三百年前已经失传的秦川玉白窑了。”
  金少爷左右横竖把林尘的书房瞧了个遍，发现一个痛心的事实，那些让他垂涎的宝贝只是林尘书房里不起眼的生活用具。
  谁能奢侈到用金丝木的笔架子挂书摊上卖的劣质兔毫笔，用失传大窑烧制出来的瓷盆做垫脚？
  这些要是在江南，都是各路豪绅疯抢的宝贝，就算是放在家里供着都不过分，现在居然只能在这个书房里当家具！
  金少爷拉着何清谷道：“妙师，怎么这小子看起来比我还有钱？”
  何清谷想了想，道：“潜龙帮这些年明面上赚些漕运的油水钱，暗地里挣钱的路子也不会少。”
  金少爷看见宝器蒙尘，心疼道：“我要是偷拿几件不碍事吧？”
  何清谷为难道：“我们要是偷偷摸摸来倒是不碍事，现在光明正大地上门，那算作抢吧？”
  “何况先前透露给他一个何字，看样子那个潜龙帮的少东家这会儿已经差不多猜出我们的身份了。”
  “不会吧，这么快！”金少爷看了一眼门外等候的林尘，吃惊道：“他已经知道我是江南世子了？”
  林尘靠在门框上，看着一老一少在书房里有些乡巴佬的行为，心里有了一丝怀疑，情报不会有错吧？江南世子怎么会做出端着洗脚盆流口水这么掉价的行为？
  后院里一阵哄闹，是李月怒气冲冲地赶过来，后面跟着绿鸢姜雀，还有杨桐在后面殿后。
  李月俏脸满是煞气，背后差不多比人还高的响马刀。
  “那小子人呢？要寻仇是不是，来啊，姑奶奶怕了他不成？”李月拖刀曳地，在一瞬间，林尘在李月倩丽的身影上看到了武娘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