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书房里，林尘和老黄隔着书案对坐着，屋内只有点燃的檀香偶尔发出一声爆燃声。
  林尘低着头，面前的桌上摊着一封信，从老黄的位置看不出林尘的神色，不由有些担忧。
  这封信出自林益正之手，最后到手的是林翡，接到这封信之后，本来赶往青州的林翡忽然调头往京城方向去了，一直监视林翡的潜龙帮眼线觉得林翡的行为有些诡异，设法将信抄录了一封，连夜送到了青州。
  “义父要林翡在这段时间里远远避开青州，顺便做好接手潜龙帮的准备。”林尘抬头看了老黄一眼，道：“是在我被顾有言以盗窃军械，密谋造反的罪名当场处决以后。”
  老黄看着林尘不说话，林尘叹了口气，将桌上的信揉成纸团，熟练地丢进炭炉里。
  “其实三年前义父派我来青州的时候我就有些顾虑，如此大的事项丢到我一个毛头小子头上，就算我是当朝阁臣的义子也不能服众，后来义父派你随我来青州，我以为义父是不放心我的能力，想要你成为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林尘眼神清澈，缓缓道：“但是自从顾有言来了之后，我又觉得义父派我来青州是个阴谋。”
  老黄开口道：“少东家有什么看法？”
  “大概从一开始，顾瑾和义父就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最开始交易的筹码是林翡，但是后来又换成了我。”林尘自嘲道：“毕竟我只是个义子。”
  老黄问道：“你在乎这些吗？”
  林尘道：“不在乎，我和林益正虽说是义父子，但是别说父子之情了，就算是远方亲戚的关系都够呛。”
  老黄闻言松了一口气，林益正把林尘当做弃子这件事情，林尘迟早要知道。老黄一直担心林尘会大受打击，不过看林尘满不在乎的样子，老黄知道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既然少东家如此坦诚，我这里也要敞亮些。”老黄眯着眼道：“林阁老要我随你来青州，一是为了看看你处事能力，能否驾驭的了偌大的帮派，二是为了将你局限在青州这种边陲之地，方便京城那边调查你的底细。”
  林尘嘴角带着微笑，问道：“然后呢，你们查出了什么？”
  老黄摩挲着双手道：“按照少东家当初的说法，你出生西北一个叫做桃花村的地方，父亲早亡，到十岁的时候母亲也离世了，你跟着商队讨生活，后来在一次偶然中被林阁老看中，收为义子。”
  林尘点头道：“这种经历平平无奇，是不是有些失望。”
  老黄咧嘴一笑，道：“但是少东家不知道老黄以前的老本行是做什么的，循着踪迹追根溯源这点功夫还是有的。林阁老把你收为义子后，调查你底细的活儿一直叫底下的人在做，而且越查越让人惊心呐。”
  林尘挑起眉毛，道：“怎么说？”
  老黄道：“按照少东家的说法，我们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西北大漠找到了你所说的桃花村。”
  “然后呢？”
  “那里虽然叫做桃花村，但是没有却不像你所说的那样种满了桃花，而且村里仅剩的几户人家谁也不知道有过你这么个人。”
  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冰凉，老黄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少东家，老黄跟你做事三年，早就明白你不是普通人物，那些递交上来关于你的资料全在这里，你大可放心。”
  老黄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纸放在书案上，林尘瞧着老黄，问道：“这件事不告诉林益正了？”
  老黄摇头道：“没必要。”
  林尘翻开老黄放在书案上的纸，果然如老黄所言，这些纸上记载着关于自己出身的种种疑点，甚至根据他的口音和行为举止，分析猜测了不少可能性，看的林尘额头冒汗。
  林尘拍拍桌子，对老黄道：“够仗义！”
  老黄放下茶盏，道：“少东家这些年也没有闲着吧，明面上掩饰的很好，但是暗地里没少叫人查老黄的身份吧？”
  林尘吐吐舌头，从怀里掏出比老黄刚才很厚的一沓纸，道：“喏，都在这里了。”
  老黄露出金牙大笑一声，翻开看了几眼，映入眼帘的是八王挟政时期赫赫有名的几桩灭门公案，还有发生在诸侯封地上数不尽的悬案，一眼看过去血淋淋的一片，血腥味几乎要透过纸张飘出来。
  老黄指着炭炉商量道：“怎么着？要不我们一起烧了？”
  林尘点头道：“好主意！”
  于是一老一少在书房里各自捧了一沓纸，你一张我一张地丢进炭炉里，很快不大的书房里就满是浓烟，吓得林府下人差点就要以为失火了。
  林尘把最后一张纸丢进炭炉，被呛得不轻，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老黄跟在后面问道：“既然少东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怎么样，剑还学吗？”
  “学！西厂第一剑客的剑法傻子才不学。”林尘说完，想起前世流传广泛的小说中描绘的辟邪剑法中，要求习剑之人必先自宫，据说西厂出身的人各个都经过洗礼，黄裳是西厂的人，那莫非……
  林尘略带犹豫道：“你这门剑法不会有什么特殊要求吧？”
  老黄神色一正，道：“自然是有的！”
  林尘飞也似地摇头逃窜道：“不学了，我还想做个真正男人。”
  老黄哑然失笑，脚下发力两步就抓住林尘的后领，道：“此特殊要求并非少东家理解的那样，而是练剑之后要辅以赵仙师传授的龙虎象术，刚柔并济才能有所收获。”
  “原来如此。”林尘擦擦头上的汗，道：“啥时候开始练剑？”
  老黄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开始。”
  老黄早就有所准备，从背后拔出一柄银色长剑递给林尘，道：“这柄剑我已经许久没用了，拿给你练手正好。”
  林尘接过剑，只觉得触手冰凉，弹了一下有嗡嗡的微弱响声，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老黄正准备把剑诀要领给林尘一一讲解，常青从外面匆匆赶来，在林尘耳边道：“顾有言去了西坡岭了。”
  林尘闻言，立刻把剑还给老黄，说了句晚点回来再说，急匆匆地出门了。
  西坡岭这件事他筹划了许久，这件事如果成了，顾有言就有可能吃一个大亏，甚至会知难而退逃回青州去。
  西坡岭那一块不大的地方，足足埋了二十颗雷火。
  当初顾有言派人在李家的寿宴上给了林尘一个惊喜，现在林尘就要加倍奉还回去。
  老黄摸摸手里的剑，愁眉苦脸，什么时候西厂第一剑客沦落到传授剑法还要等人有空，这传出去也忒丢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