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阵伤感后，问道：“如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许言道：“或许我不如你，但我知道你今日若不走，你以后也不会走。”
  少女感怀道：“时间蹉跎岁月，我似乎就这么认命了。”
  许言肯定道：“可我知道你不会。”
  许言知道她会走，若是她今日不走，她就不会问出那句你会怎么做。
  少女凄然一笑道：“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许言刚准备说什么，少女却不给他言语的机会，独自走回屋中。
  中年妇人看着女儿并未端着菜进屋，不善道：“洗的菜哪。”
  少女缄默不言，继续向灶房走去。
  她很沉默，可其他人却不会沉默。
  中年汉子怫然不悦道：“问你话哪，死妮子。”
  灶房内没有回应。
  被叫做东儿的男子在一旁煽风点火道：“爹，娘，你们看看她，除了白吃白喝，还会什么。”
  屋中，只有僧人一语不发，他今日什么都没做，却什么都做了。
  他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所以才会在此停留，但他不会选择在此时帮助这位少女。
  过了半刻，灶房内还是没有回应，汉子拿起屋角的木棍，恼火道：“以为家里来了贵客，你就可以不做饭了吗？”
  汉子气冲冲地向灶房走去，握住木棍的手都已青筋暴起。
  一向逆来顺受的女儿竟敢不听自己的话，哪怕今天有外人在，他也要让她吃点苦头。
  妇人对着僧人道：“大师，你先出去一会。”
  僧人向屋外走去，来到许言身旁，与他并排而立。
  屋外的风吹起了僧人的袈裟，吹乱了许言的黑发。
  许言道：“师傅，不会有事吧。”
  僧人道：“会有事。”
  许言闻言向门口跑去，刚跑到一半便听门内传来啊的一声惨叫，当他踏入门内时，又听到一句“别杀我。”
  与那句话同时而至的是一把刀，是一把杀鸡刀，不过不是向他飞来，而是向着那中年妇人飞去。
  中年妇人应声倒下，刚好倒在许言的身前，那把杀鸡刀深深的插入妇人的喉咙处。
  妇人只是咳出一口血沫，便再无动静。
  少女站在灶房门口看着屋外的许言，轻言道“谢谢。”
  说完，便已转头不在看许言，而是来到那个叫东儿的男子身前。
  东儿几乎是靠着求生的本能，对着屋外喊道：“救命。”
  少女来到他身前，说道：“我不会杀你，但你如果不闭嘴，我就一定会杀你。”
  许言看着布衣少女，闭上了眼，他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也不该是这种结局。
  少女对着东儿继续道：“他们骂我不下万次，我没回过一句嘴，他们共计打我一千四百次，我今日也只还了两刀。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我不杀你，我只是想让你这个真正的废物知道什么叫做孤儿。”
  东儿看着许多年都未正眼瞧过的妹妹，他觉得很陌生，一种不同于以往那种陌生的陌生。
  今日的妹妹不再是那个低声下气任人欺凌的人，而是一个真正让人畏惧的人。
  因为畏惧，他没敢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妹妹走了出去。
  门并不大，所以少女的身体与许言的身体接触了那么一下。
  许言转身道：“你要去哪。”
  少女道：“到官府自首。”
  许言道：“你本可以不用这么做。”
  少女道：“就算我真的可以走，我也会这么做。”
  许言不再说话，他知道如果她还有更好的选择，她一定不会这么做。
  有时候，最差的选择，也是更好的选择。
  少女决然的向着院外离开，她想要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哪怕他们只是初次见面。
  有人想走，有人却不让。
  篱笆门前，少女与僧人相立而站。
  少女对着僧人道：“让开。”
  僧人没让，反而进了一步来到少女身旁道：“你无罪，又何须去官府。”
  少女道：“我杀了人，便是有罪。”
  僧人缓缓道：“菩萨问因，众生问果，你的确杀了人，触了这楚国之法，可你并未无故杀人，他们本不该死，而你更不该死。”
  僧人的最后一句话，很重，重到可以烙到她的心上。
  是啊，她本不该死，可她现如今已无路可走了。
  与许言说话时，她没哭。
  杀爹娘时，她没哭。
  可现在，她却哭了。
  如果不是被逼到那一步，谁会求死哪。
  少女泪眼婆娑道：“我不可能逃出去的，与其被人捉回来，不如早些死了算了。”
  僧人笑道：“今日看了杀人，也该看看救人了。你还不能死，因为佛不让你死。”
  佛不应该在人间，可人间却有佛。
  他在人们的心里，在田野上，在寺庙中，在这个小院里。
  僧人便是人间的佛，六道加持在手中的人间之佛。
  他走到少女身前，将她夹在臂膀之间，少女并未反抗。
  他对着后方说道：“走了。”
  许言会过意来，来到他的另一条臂膀前。
  僧人一手夹着少年，一手夹着少女，向天而去。
  许言看着地下的村落成为一个黑点，不禁说道：“师傅，你原来会飞啊。”
  僧人并未言语。
  任由云飘，任由风吹，自有惬意。
  ……
  石墨国都城琉璃城王府内，有一锦衣公子缓缓睁开双眼。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的阳光，锦衣公子细细打量了一番房中的布局，自语道：“没想到地狱竟是如此美好。”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门外站着一位黄衣少女。
  少女眉眼带痣，眼中含笑，看着大床上醒来的锦衣公子，问道：“你醒啦。”
  锦衣公子在门被推开时，便看到了那位黄衣少女，他并未说话，只是掐了掐自己的手，发觉还痛。确定自己并没有死后，才回道：“嗯。”
  话中有些刻意疏远，又有些冷漠。
  既然没有死，他便要将修罗道走到底。
  地狱坦荡荡，恶鬼在人间。
  少女娇俏笑道：“怎么的，就这么对恩人，如若不是我，你早已是个死人了。”
  李无情道：“谢谢。”话语中依然没有任何情绪。
  少女不以为意，自顾自说道：“我叫黄可儿，你以后可以叫我可儿。”
  锦衣公子淡漠道：“李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