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学后，坎奈斯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说的样子赶去安德鲁的“办公室”，准备照常上课。他带着些微的紧张，轻轻地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坎奈斯差点以为安德鲁放了他的鸽子，门后才传来了后者厚重的嗓音，“已经这个时间了吗，你先进来吧。”
  坎奈斯推开门的时候安德鲁还没有回到他的椅子里，而是低着头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你得稍微等我一会儿。”他头也不抬地说道，指了指椅子示意坎奈斯先坐下来。
  坎奈斯好奇地看着安德鲁漫无目的的翻找。他把抽屉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掏出来摆在桌面上，又分门别类地塞了回去，然后打开下一个抽屉，循环往复。
  “该死的，在哪呢……”安德鲁粗鲁地骂了一句。“我真没想到我还有要用到这玩意的一天。”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拉开了下一组抽屉。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儿也没有。”安德鲁烦躁极了，正准备关上抽屉，一颗灰黑色的珠子却从抽屉边的滑轨里滚了出来，摔在木质的地面上，发出乓乓的声音，一直滚到了坎奈斯的脚边。那颗小圆珠并不大，但听它敲在地面上的声音分量十足，虽然看上去外表十分寒酸，坎奈斯还是忍不住猜测它是由哪种名贵的金属制成的。
  坎奈斯稍微犹豫了几秒钟，最终，他的好奇心战胜了自己，驱使他赶在安德鲁之前捡起了这颗奇特的小圆珠。
  “我还以为它丢了呢，我今天找这个东西找了好久。”安德鲁倒也没急着阻止他，把抽屉和桌面收拾一番，恢复了原样。安德鲁坐回了他的办公桌后面。坎奈斯举着这枚金属滚珠端详了许久也没看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只好悻悻地把这枚圆珠放回了桌面上。这张书桌带着一点坡度，原本设计是为了正对着主人便于读写。坎奈斯刚一松手，那颗珠子就咕噜咕噜地向安德鲁加速滚了过去，在凹凸不平的桌面上弹跳着。
  安德鲁眼疾手快，在它再一次滚落到地面上之前及时拦截住了这颗活泼的小球。他随手翻开了一本书，在坎奈斯热切的目光下把小球夹在了中间，稳稳当当放在了一边。
  安德鲁朝坎奈斯挥了挥手，把他的注意力抓了回来。“先别管这个了，等我们今天的课结束了再跟你解释。来吧，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安德鲁着手清空自己面前的桌面，给一会儿的魔法练习腾出空间。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突如其来地插了一句，“对了，我跟斯特鲁谈过了，就这周吧，你们三个一起跟它回去，研究一下它们有什么特别的魔法可以拿得出手的。”
  坎奈斯装作没有从苏哪里听到过似的，做出了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就只有我们吗？”
  “毕竟我好歹也算是顶上任命的，而我们的信件才刚刚发上去，还算是没有得到授权的状态。所以就只好找你们代理咯。”安德鲁用他粗糙的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他一边说着一边展开了他为今天准备的教学材料。
  “这些曼陀罗虽然明显有服软的打算，不过像是深入他们的营地这种事，还是做点防备比较好。所以今天先暂停对自然魔法的模仿，临时强化一下你对自己魔法的掌控，以前你施放魔法全凭本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先来看看这里这些符文和法阵。”安德鲁在桌子空出来的地方铺上了一张羊皮纸，上面描绘着几个如尼文单字，在如尼文的下面是一小幅法阵。
  坎奈斯端详了一会，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一幅法阵，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又把视线上移，盯着那一行六个如尼文字，逐个地念道，“val，ort，is——”
  “不要念出来！”安德鲁大声喝止了坎奈斯的鲁莽行为。“你的恶魔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啊！”坎奈斯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赶紧咬住了舌头乖乖闭上了嘴。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法阵。那是几种诅咒魔法共通的法阵，通过一些细节上的修改和材料的搭配，就能够用于制作多种不同的魔法物品。不过安德鲁面前这个却不太一样，不少原本应该有魔纹的地方留下了一片又一片的空白，让整个魔法阵变得难以辨认。坎奈斯回忆着自己见过的诅咒法阵，在脑海里进行了对比，他发现安德鲁刻意留空的都是能够调节的地方，只要在空白处画上几笔，就能补齐魔纹变成一个完整的法阵。
  “这是初级到中级的诅咒类死亡魔法的主体结构，”安德鲁也证实了这一点，“你知道这部分主体代表着什么吗？”
  坎奈斯从血脉中继承到的只有那些经典的魔法，却没有对应的理论知识，有关招魂和恶魔学的东西他都只是在最近几个月才恶补了一番。面对安德鲁这么刁钻的问题，他只能无力地摇了摇头。
  安德鲁拿起桌上吸满了墨水的羽毛笔，在每一个空白部分的中间都画了一道粗线，把完整的法阵拆的七零八落。安德鲁按着顺时针的顺序，把法阵中的每一部分指给坎奈斯看，讲解它的魔法来源，基本上都是魔精、歌革、三头犬、班西、美杜莎之类的与死亡魔力有关的魔法生物——俗称恶魔。
  当然了，按照普通民众“恶魔”的标准，无论是坎奈斯也好还是曼陀罗也好，都可以算作是其中的一员，不过这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相比这些魔法生物，我们使用魔力的方式更加系统，这是我们的优势，也是劣势。”安德鲁在房间里踱起步子来，“这些魔法生物的行为方式、魔力使用都受到他们本源魔力的限制，虽然高效，但却单一而不够灵活。”安德鲁说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唯有这个，能够让我们摆脱被魔力本能控制的命运，让我们有能力以不同的方式使用所有属性的魔法。”
  “为了各种情况下的通用性，在构造法阵的时候通常不会刻意地削减某一方面的效果，但是在现场施放的魔法却不必如此。比如像这样……”安德鲁用他最拿手的黄蜂群魔法来做演示。他轻轻地抬手——在他这个水平施放这种中级魔法已经连触媒都不需要了——召唤出了三五只高速盘旋的黄蜂。这和之前坎奈斯见过的一大群用于警戒的黄蜂截然不同，安德鲁在魔法中不知做了什么调整，这几只黄蜂个头很大，嗡嗡作响围着坎奈斯的头打转，吓得他不停地用手在空中挥舞，免得自己被蛰到。
  安德鲁哈哈笑着，解除了召唤，“哈，你看，就像这样，这才是真正原版的黄蜂群魔法，我平时总喜欢拿它们当做警戒哨兵，在施法的时候减少了来自白虎和风狼的魔纹，稍微加了一点花妖精的部分。”
  坎奈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回想着自己使用泥潭术、诅咒、瓦解之光之类魔法的情形。好像抓到了一点改进的方向。
  安德鲁转了个身，坐回了自己的椅子里，话锋一转：“我要告诉你的重点其实并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