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了坎奈斯等人后，安德鲁带着两卷羊皮纸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还有一些猜想需要验证，不过结论却不太方便让这些小孩子们知道。他先休息了一会，等到深夜，整个村子都陷入沉睡的时候，才点亮了房间里的萤草。
  在娱乐活动缺乏的时代，午夜时分几乎不会有人在外面活动。就连柴堆照耀着的广场上，吹着风笛的年轻人都已经回家去了。能够传来的只有柴堆里噼啪的柴火声、东边海浪与海岸摩擦的哗啦哗啦声、还有遥远的森林边上警戒着的毒蜂草发出的嗡嗡声。
  安德鲁就着萤草发出的光，重新拿起了羽毛笔圈圈画画了起来，笔尖在羊皮纸上摩擦的声音飘散在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安德鲁在摊开的表格和地图之前来回徘徊，地图上贴着不少纸片，标记着样本采集的地点，从村子最南边开始，蜿蜒曲折，一直到西边的果园附近。
  安德鲁越是深入地比对结果，眉头就拧的越紧。这些数字在地图上画出了一副与他们所有人的预测完全相反的图景。森林与村子的交界处开始向深处的前50米勉强还算是与预测一致，越过这条线之后，死亡魔力的影响逐渐地减弱。在第二道警戒线附近采到的几个样本，根系受到的影响甚至只有h组的一半不到。
  安德鲁在白天第一眼看到这些数据的时候，就意识到可能有点问题，才没有把地图一并拿出来。现在的结果证明了他选择的正确性。
  他对这个反常的结论还是有些怀疑，反复验证了两遍却没发现任何漏洞，唯一算的上是缺陷的只有样本的数量。安德鲁敲了敲法杖，熄灭了萤草的光芒，打定主意第二天要再去警戒线附近重新求证。
  转眼到了星期三，凯恩夫人因为早上有课，难得起了个早和坎奈斯一起用过了还算丰盛的早饭。坎奈斯昨天的死亡魔法教学仍然没有值得称道的进展，通过一系列的尝试，他们发现驱役和召唤的魔力作用方式完全不同，有一个好消息是，如果有自然系魔法生物的尸体，坎奈斯可以驱使它们假装是自己的召唤物。
  早上第二节课下课，坎奈斯从教室的窗口看到凯恩夫人刚刚上完早上的两节课就急匆匆地从校门出去了。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苏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把荷娜和坎奈斯也一起带了出去。
  坎奈斯一行三人来到市政厅的时候，凯恩夫人正神情严肃地坐在里面。而安德鲁则是满脸的疲态，比坎奈斯昨天晚上见到的样子还要严重。他本想问一问，可是刚张了张嘴，就见安德鲁竖起了手掌摆了摆手。他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叫你们一起过来，是因为我们现在掌握了一些新的情况——其中也有你们的贡献——所以我打算现在去叫醒我们的俘虏。”安德鲁强撑着困意，带着一干人等来到了曼陀罗的囚笼前。
  “我有话想和你们谈谈。”安德鲁用力敲了敲外面的罩子，嘴里说着精灵语把埋在土里的曼陀罗弄醒。
  “谈什么？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刚刚清醒过来的曼陀罗似乎没有搞清楚状况。
  “你知道你们在对森林做什么吗？！”安德鲁趁机给了它一个下马威。
  “什么？我们没有做什么呀？”这只曼陀罗不知道真傻还是装傻。
  “你们这是毁灭！是屠杀！”安德鲁语气恶狠狠地，不过坎奈斯觉得他未必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多半是做给曼陀罗看的。
  那只曼陀罗果然被吓了一哆嗦，它自觉自己没做过这种十恶不赦的事，急忙用不太流利地精灵语辩解道。“我不是！我没有！我们……我们只是换了一个环境而已！”
  “你们强行改变环境就是会造成这样的结果！”这些曼陀罗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为的后果。安德鲁有点真的生气了，左手咣咣地敲着囚犯的监牢，右手掏出了之前收集到的样本。监牢里的俘虏受到惊吓蜷成了一团。
  “你看看这是什么？”安德鲁看上去困得厉害，脾气非常暴躁，说的话甚至都从精灵语变成了人族语，“这些树，从头到脚，没有一处的魔力是平衡的！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曼陀罗完全没听懂后半段话，不过它作为一个双系的施法者，至少在近距离看着切分好的样本的时候能够感知到其中的魔力。就是这样一瞥，让它也呆住了。
  “由于你们极其恶劣的行为，我们将会把我们发现的情况上报给商国贤者议会并通报教会。由他们来决定你们这种灭绝的恶魔行径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安德鲁发泄过之后稍微冷静了一点，换回了精灵语，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关于这一点，你也可以回去通报你们族内管事的人。”安德鲁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放走这个俘虏。坎奈斯稍微想了想，也知道了安德鲁的目的，这些曼陀罗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对环境的改造步入了失败的泥潭。把它放回去，既能提醒曼陀罗们这一点，还能顺便通知它们继续实行这样的改造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安德鲁说着就撤去了周围透明的隔板，凯恩夫人也放开了树人对它的控制。坎奈斯等人的俘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了自由。还沉浸在之前的事情中，浑身发抖，连头顶的叶子都要抖落了。
  过了一会，它突然意识到自己行动不受限制了，噗地一下就钻进了土里。一路穿到了十几米开外，这只曼陀罗才意识到了什么，重新窜了出来，用它蹩脚的精灵语向众人喊话表态，“各位尊敬的阁下，我一定向我们的王转达这个消息！我们曼陀罗无意彻底毁灭森林！请相信我们！”
  安德鲁等到曼陀罗从视线里完全消失了，才重新坐了下来，对剩下的四人说道。“刚才那些话，暂时还只是恐吓它们的。坎奈斯，你的……召唤物有什么异常吗？”他指的是之前留在树林里的那些幽灵。
  坎奈斯摇了摇头。这几天这些幽灵安静的像是消失了一样，要不是定时会传回来一点感应，坎奈斯绝对会以为第二道防线已经全灭了。
  “既然它已经走了，我就可以说说我这两天的新发现了。森林内部的腐化程度比外边要低。”安德鲁一开头就抛出了一个惊雷。“据我推测，森林深处应该有很强大的施法者在维持着魔力环境的稳定。他们能成为我们对抗曼陀罗的重要助力。”
  坎奈斯回过头看向荷娜发现她们俩也同时看向了他。【是潘。】他想道，【如果能把潘拉到我们一方来……值得一试。】他相信另外两人也是这样的想法。